叶图笑容僵了僵,抬手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挡住脸上的尴尬,最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门打开又合上后,两人一齐从里侧的一扇门进入内室,路定在检查躺椅上躺下,看着尤安激活仪器的电力系统,然后将扫描设备固定在他身体上方。
“情况怎么样。”路定问。
尤安目光依旧放在悬浮屏上,分神回答他:“这个药只要按时用确实能避免你像原来那样不定时‘发病’,但是等你的身体再次产生抗体后就会失效。”
“能撑多久算多久。”
路定话音刚落,一侧仪器中针头缓缓旋转而出,最后没入他手臂。
他眉头紧皱,死死咬住牙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脸色渐渐发白,额头上冷汗密布,最后实在承受不住痛呼起来。
过了好一会,痛呼声才渐渐减弱,路定仰躺着不断大口呼吸,胸口起起伏伏,冷汗浸湿了上衣领口与后背,这会向紧贴的皮肤一阵阵透去凉意。
手臂里的针头缓缓退了出去,连接着的另一头是一个圆柱体的透明容器,眼下里面装满了泛黑的血液。
路定抬眼看了看,接着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因为疼痛而一片空白的脑海慢慢缓了过来,他想起叶图刚才说的那番话,脸上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思。
赫沉对于卫珈的态度值得仔细推敲。
“我也住在这里?”
赫沉抬眸:“有问题?”
卫珈顿了顿才说:“我以为我会像在研究所的时候一样,住在统一的公寓里。”
“在指挥部你不是也住在大楼里,同样是楼下,有什么区别?”他继续抬脚往前走。
跟在一旁的乔易闻言忍不住有些不敢置信,这个人类女人住在指挥官楼下?!
他又想到了他被命令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衣物与各种用品。
基地许多高层身边都或多或少出现过人类女人,但只有指挥官不管是对人类女人还是仿生女性都没表现出任何兴趣,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
或许他“贴心”的额外准备派不上用场了。
卫珈听见赫沉那句话时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看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
是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仿生人女性。
性别歧视自始至终是存在的,所以在末日重创后人们为了人口红利大规模“生产”出仿生人时,也是以男性仿生人为主,因为从躯干的“骨架”,即结构构造上来看,男性仿生人会更“强壮”。
女性仿生人,大多是为了各种似乎更加适合女性的行业而存在的,比如部分服务业、家政行业以及和人类女性相关的产业。
但她们数量很少,因为在末日后存活下来的人类女性也是少数。卫珈至今见过的女性仿生人屈指可数。
然而现在面前就有一个。
她各方面都很完美,不论是外貌还是身形,甚至唇角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指挥官。”她上前恭敬地喊道。
赫沉眼底多了冷意。他回头看着乔易:“怎么回事?”
“冉乐负责照顾您的起居,”其实还有一点,也是为解决指挥官的生理需求,但是乔易当然不会把这一点明说,“如果卫小姐也要住在这里,有她照顾也会更加方便。”
照顾她?卫珈想说她都是给赫沉当“佣人”,但是这是赫沉的地盘,当然是他说了算,因此她不发一言。
赫沉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抬脚走进大门。
别墅一共有三层,装修风格当然极度吻合基地的整体风格,虽然种种摆设看上去都价格不菲,但是却不显得累赘或者夸张。
“会议在明早。”乔易跟赫沉低声汇报什么的时候,卫珈只听见了这一句。
“卫小姐,你的房间在二楼,”身后站着的冉乐忽然开口,声线温柔,“我带你上去吧。”
卫珈一愣,接着笑了笑:“好的,谢谢你。”
然而说完后却想起什么,她有些迟疑地看向赫沉。
后者原本正在听乔易说话,察觉到卫珈的目光后抬眼看了过来,接着微微一挑眉:“今晚不用过来了。”
卫珈闻言松了口气,飞机上那件事之后她心里戒备更重,能减少跟他的接触当然是好事。想到这又不由得庆幸身后那个叫冉乐的仿生人,多亏有她。
冉乐垂眸掩去眼底的若有所思,笑了笑说:“走吧。”
卫珈点头,跟在她身后,然而目光无意中掠过乔易时却看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好像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猜测......
她皱了皱眉,正觉得奇怪,脑海中却忽然又响起赫沉刚才说的那句话。
——“今晚不用过来了。”
从前赫沉不是没这么说过,所以刚才卫珈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里有些歧义......
赫沉对她这么说了一句,也不怪乔易一脸古怪了。
她神色僵硬地跟着冉乐上了二楼。
“这一间。”冉乐拧开门把手。
卫珈踏进房间环顾四周。
房间面积很大,装潢以白色为基调。她正打量着应有尽有的陈设,就听见冉乐提醒:“可以去更衣室浴室什么的看看,各种你需要的都准备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或者遗漏的,可以告诉我。”
“好,谢谢你。”卫珈忙道谢,她没想到准备得这么齐全。
“不用谢我,这是指挥官安排下来的。”
卫珈一怔:“赫......指挥官?”
“没错。”冉乐笑了笑,脸上的神色变得跟刚才乔易脸上的神情有些相似,卫珈都以为她下一句就要问她跟赫沉的关系什么的,但是对方却没再说什么。
虽然头疼于这样的误会,但是显然她主动解释或提起会更奇怪。卫珈收回目光,朝更衣室走去。
一推开门她就愣在了门口。
更衣室非常大,三面墙是落地衣柜,里面挂满各种颜色各个季节的衣服和鞋,剩下那一面墙是一整面落地镜,房间中央横陈着一个环形的玻璃展柜,里面放着首饰珠宝。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当然不会,这就是你的房间。”
卫珈转过身:“可是我......”
说到一半,她看着一脸笑意的冉乐忽然就语塞了。
还是找机会问问赫沉吧。
浴室什么的也是一样,里面各种东西的齐全程度看得卫珈一噎。
“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冉乐就推门出去了。
卫珈神色复杂地在沙发上坐下,脑子里头一团乱麻。
飞机上从卧室出来之后,赫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直到抵达基地抵达这幢别墅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她都安慰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意外,仿生人因为程序设定的原因,肢体触碰之后产生生理反应很正常。
直到看到更衣室里的那些华服珠宝,这让她想到了那些高层养在身边享受优渥生活的女人。
所以赫沉到底是不是有着这样的意图?
卫珈忽然感到非常无力。
因为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而不是像在飞机上那样中途停下,她恐怕也没办法真正成功反抗。
她拿什么去反抗?
“给。”
卫珈起身回过头,压下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情绪,从冉乐手里接过水杯:“谢谢。”
“你休息吧,有事可以用房间里的通讯器叫我。”
卫珈笑了笑:“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工作,卫小姐不用有什么负担。”
叮嘱一些事项后冉乐正要走,卫珈赶紧把人叫住:“指挥官他现在还在忙?”
“是的,在书房里。”冉乐说着好像笑容里多了深意,“你找指挥官?”
卫珈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干巴巴地道:“......有点事情想问问他。”
等人走后,卫珈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悬浮光屏。
已经十点多了,她放弃了在这么晚的时间点去找赫沉的念头。
明天再说吧。
或许因为是新环境,卫珈潜意识还有些不安心和不适应,所以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好。再加上或许有白天跟赫沉争论过的缘故,她还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都是跟父亲和J有关的一些回忆,中途还迷迷糊糊醒了几次。
清晨,她被早已固定的生物钟“叫醒”,卫珈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都沉重得像喘不过气来。
她下床走到窗边,拉开落地的深灰色遮光帘,入目是庭院里的绿植。
深呼吸几次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些。
卫珈从更衣室里挑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毛衣拿进浴室,收拾好走出来时,正好听见有人在敲她的房间门。打开一看,冉乐正端着托盘笑盈盈地站在门外。
“早上好。你的早餐。”
“谢谢。”卫珈赶紧接过,想着以后大概她可以自己做饭。
冉乐笑了笑:“对了,我想问一下指挥官起居方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特别的习惯?卫珈思索片刻,摇摇头:“好像没有。”
赫沉好像真的没在这方面提过什么要求。
“是吗。”冉乐点点头,没再多问,“你趁热吃吧。”
然而卫珈坐下来吃早餐时却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奇怪。正常来说,冉乐如果被专门安排来服侍赫沉,那应该提前了解过这些细节问题才对,怎么还需要问她?
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卫珈没深想。
吃完早餐,她端着餐具下楼,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迎面碰上拐角处的赫沉。
制服笔挺,从头发到军靴都一丝不苟。
卫珈回过神:“指挥官。”
赫沉抬眸,目光淡淡从她被白色毛衣衬得愈发白皙的脖颈上掠过。
“十点钟有车来接你。”熟悉且冷淡的命令口吻。
“去哪里?”
“训练场。”
赫沉以及他身边的那好几个军官都穿着大同小异的制服与黑色大衣,也都戴着一样的军帽,但卫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他。
人群之中,男人的背影格外高大且引人注目。
卫珈迟疑地跟着带路的卫兵径直走过去。
“指挥官。”走近了,带路的卫兵喊了一声。
一瞬间,背对着的身穿军队制服的仿生人全都循声转过身来,当然也包括站在人群正中的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卫珈身形有些僵硬,那些目光或探究或赤/裸,她顿时有些反感且不自在。
卫珈视线避开那些灰色眼睛的仿生人,落在赫沉身上。
她第一次看见赫沉戴军帽,之前在指挥部时他从没戴过。黑色的帽檐压下,显得他眉眼轮廓更加深邃,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因为阴影而更加显眼。
卫兵行了个军礼,然后退到一边。
周围的人都在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身份,也在猜测她突然出现的目的,以及赫沉会是什么反应。
但虽然好奇,却没人敢贸然发问。
“过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语气淡淡。
几个军官一怔,赤/裸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些。
卫珈硬着头皮走过去。赫沉身边原本站着的乔易退后两步,给她腾出一个空位。
对于这些军官来说,在场除了赫沉,地位最高的就是乔易,他的举动无疑是表明这个人类女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于是所有人都默默收敛了打量的目光。
众人不发一言,气氛带着一种试探的紧绷。
实际上乔易早上听说指挥官要把卫珈接来训练场的时候心里的惊讶也不比这些人少,但是眼下看着这些人一副惊异疑惑的模样,他顿时有了些看好戏的心情。
在面前女人走过来的空当,赫沉侧头看了一眼还在场的这些军官,忽然有些不悦他们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其他事下次再谈,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纷纷应声,然后乘车离开。
“指挥官。”乔易不确定自己是否也需要......
卫珈看见赫沉一直盯着自己,头也不回地说:“你去车里等着。”
于是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她走过去才发现他们现在位于一个半空的宽阔平台上,站在这里往下俯瞰,能够将底下宽阔的训练场尽收眼底。但是又有一种完全透明的、玻璃一样的材质将高台与训练场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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