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男将棍子舞的飞快,不一会便将十棍打完了,当她敲下最后一棍时,齐墨书竟是昏了过去。
“墨书!”齐白氏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齐严正看着昏过去的儿子一时默默无言。本该喜气洋洋的齐府上下弥漫着一股阴霾之气,令高悬于院中的红色灯笼看起来格外讽刺。
李如男握着家法棍,走到齐严正的身前。
“伯父。”她低着头,将家法棍双手奉上。
齐严正愣愣的看着儿媳,眉心微微皱了皱,他接过家法棍,对着众人道:“都散了,散了吧。”
“快去找大夫!”齐白氏赶忙冲到齐墨书身前,她哆嗦着捧起齐墨书的脸,只见宝贝儿子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流了好些血出来,她哽咽了几声,站起来对着下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少爷抬回屋中!将大夫请来!”
李如男正想着要不要悄悄告诉齐白氏,齐墨书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自己最后一棍子敲在了他后颈的中池穴上,并无大碍,却见齐白氏忽然指着自己骂道:“你这个毒妇!立刻给我滚出齐家大门!滚!”
“你干什么!”齐严正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如男是我们齐家明媒正娶的儿媳,你凭什么轰她离开?”
齐白氏护子心切,她眼睁睁看着宝贝儿子被李如男打了,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她尚未和墨书拜堂成亲,便不是我的媳妇!”
“纳了定,行了六礼了!没拜堂还不是你儿子逃走闯出来的祸事!”齐严正走到齐白氏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推己及人,若是墨如、墨灵遭遇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如男没有大闹,没有跑回娘家,而是替咱们将儿子找了回来,你还想怎样?”
齐白氏被噎了住。
齐严正叹了口气,似在劝着齐白氏,又像在劝着自己,“已经行过六礼,人也已到我齐家,她就是我齐严正的儿媳妇!别人我不管,府上的人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将他轰出去!”
愣住神的齐白氏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好啊!齐严正,你是要连我都轰走吗?”她抽泣着快步离开,“我这便收拾行李去。”
“凤微!”齐严正又悔又恼,摇着头拍了把大腿道:“哎,都退下,退下吧。”
下人们忙都退下了。
只剩下李如男主仆三个,在陌生的院子里站着。
“小姐,咱们怎么办啊?”知了走过来,拉住李如男的手。
李如男低着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齐家的媳妇,她不当也得当。
“能怎么办”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道:“爹爹嘱咐过我的话,不能忘,更不能违背。”又顿了顿:“去看看齐墨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咱们小齐同学是不是有点可怜呢
☆、迟来的洞房花烛
李如男来到齐墨书院中的时候,齐白氏刚刚离开。
她特意等齐白氏走远了些才进去,一进门,便见两个小丫头站起来道:“参见少夫人。”
少夫人?这个称呼令她一愣。
她极其不适应望了望这间红彤彤的屋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退下吧。”
小丫头彼此望了一眼,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她踏入屋内,四下里望了望,发现齐墨书就趴在窗下的一张矮踏之上,整个人松松垮垮,如一摊烂泥一样。
果然书生文弱,不过挨了几棍子便成了这副模样。
李如男径直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颈上一点。
齐墨书猛地惊醒。
“谁?”
李如男弯下腰笑望着他,“醒了?”
齐墨书的脸一下子僵了住。
李如男?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齐墨书只觉得浑身上下痛楚不堪,像是被人碾碎了骨头一样。他警惕的望着李如男,却见对方竟扯过一张杌子,坦然的坐在了自己面前。
“你还好吧?”李如男打量了他两眼道。
“哼,李如男,你少来这套!”齐墨书显然怒气未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有事你明说,爷不怕你!”
李如男含笑低首,拿出生平最大的耐性来道:“齐公子,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齐墨书将头一别,不再理她。
“齐墨书,要不是我们小姐好心帮你,你都死两回了!你别不知好歹。”知了气鼓鼓道。鸣蝉跟着说道:“齐少爷,你仔细想想,我家小姐打你那十棍,看似又凶又猛,可有一棍真的打在你的身子上了吗?”
他们两个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李如男挥棍时腰上和手腕上都收着劲,每一棍子都是虚的。
“她……”齐墨书眉毛一拧,想要反驳,却无法反驳。
他当时以为,李如男为了出气报仇,定照死里打他,他也拿定了主意要咬牙抗住,就算被打死,也不能露怂!哪知李如男挥在他身上的棍子竟如蜻蜓点水,触之即起,丝毫不痛,真真还没有一巴掌重。
手下留情?下不去手?还是来日方长,想慢慢折磨自己?
他不知道。
“要不是小姐最后一棍将你打晕了,你那个倔驴爹,指不定还要整什么幺蛾子出来。”知了又是一通抱怨,直说得齐墨书黑了脸。
“好了,别说了。”李如男忙断他二人间的对话,“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和齐公子说。”
知了板了板嘴,跟着鸣蝉离开了。
红彤彤的喜房中,只剩下李如男和齐墨书两个。
李如男深色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状的白瓷药瓶,放在齐墨书枕边,“这是我家祖传的外伤膏药,每日一颗内服,一颗化了擦拭伤痕,就你身上那点伤,不出三日就痊愈了。”
齐墨书看都没看那小瓷瓶一眼,绷着脸道:“不用,多谢。”不就是生地、红花、赤芍、柴胡等做出来的药丸吗,他一闻就知道了,有什么稀罕。
“随便你吧。”李如男长吁了口气,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我来呢,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想娶我,我知道,同样的我也不想嫁给你。你我这门亲事,是两家大人说定的,你无法反抗,我也一样。既然如今已成事实,我劝你还是坦然面对吧。”
什么?齐墨书闻言大惊,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的一番话竟然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从了你……不是,让我认命?”齐墨书用胳膊支起身子,不满的瞪着李如男。
“事已至此,你能如何?不过你放心,即便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名,我是不会拦着你去找你的心中所爱的,更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当然,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李如男一脸认真,说的坦白诚恳。
齐墨书却再一次受到了惊吓,他半张着嘴,好不容易理解了李如男的话中之意,却只能回敬一句:“岂有起理,简直岂有此理。”
“好了,我话说完了,这便走了。”李如男微微欠了欠身,一甩衣袖潇洒离去。
她在齐墨书复杂的目光中淡定的走到门前,淡定的将门一拉,本该向她敞开的房门却紧紧关闭着。
李如男心中一紧,重重拍了拍门板:“开门!”
“少夫人,老爷说了,昨夜里少夫人和少爷都累着了,今日便免去奉茶之礼,命二位在房中好好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门外,有丫头回道。
房内二人俱是一惊。
“他、他们想干什么?!”齐墨书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周身的痛楚牵制了住。他急的冷汗涔涔,伸着脖子,不住的望向门外。
李如男亦是万般无奈,她颓然松开了手,向齐墨书道:“齐公子,稍安勿躁。”
齐墨书一拳砸在了地上。
这两个人,就这么被齐严正关在了一处。
期间除了大夫和送饭的丫鬟,李如男再没见过一个人,便是知了和鸣蝉也不知去了何处。她对着红烛而坐,越坐越心烦,倒是齐墨书,从白日里一直睡到了晚上,是越睡越香。
生生熬了两日,当真是又困又乏,李如男看了看睡梦中的齐墨书,转身走至床榻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却觉得身下硌得紧,伸手一摸,自腰下摸一堆红枣花生另有一方雪白丝帕。
她蓦然想起出嫁前爹请来的喜婆讲的话,脸腾地红了,赶忙将丝帕扔在了地上,将红枣花生等物推到了一旁,这才安心躺了下去。
不一会便睡着了。
这边李如男将将入梦,那边齐墨书便坐了起来。
事实上,他早就醒来了,只因实在不想和李如男眼对鼻子,平生尴尬,便一直装睡。这下这个悍妇总算睡着了!他终于可以下地活动活动了!
齐墨书扶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他虽是读书人,身子骨倒还结实,纵使挨了老爹好几棍子,也还能受得住,加上大夫给他敷用的药膏效果奇佳,现下竟是好了大半。他缓缓挪动至门前,轻轻拉动屋门,却发现屋门依然被反锁着。
呔!谁这么大胆,竟敢把他锁屋里!罢了!不用想,肯定是他那个英明神武大义灭亲的爹!哼!以为把他和那悍妇关在一起几天,他们就能生出情意,比翼双飞了吗?
齐墨书愤懑地挪了回来,坐在桌前,默默的啃起了大鸡腿。他边啃边打量着熟睡中的李如男,发觉她连睡觉的样子都那么难看。吃罢鸡腿,齐墨书便要寻绢子擦拭,一看地上有条白绢,干干净净,正好能用,便走过去捡了起来,抬头间,猛地对上李如男的熟睡中的睡颜,不由一愣。
睡梦中的李如男透着一股子秀丽娴雅之气,姿色天然,倒也能看。不像睁着眼睛时,整个人透着股清冽之气,令人望而不想和她说半句话。
齐墨书看着看着,一个不注意,手中的绢子落在了李如男纤细的脖子上。
他如吃了苦瓜般将五官挤在了一处,捶着大腿好不苦恼。他小心端详了李如男片刻,抿着嘴伸出手去,试图将绢子拾起来。
本在熟睡中的李如男漆黑忽地睁开了眼睛,齐墨书倒吸一口冷气,伸出去的手僵硬的悬在了半空之中。
李如男镇定自若的躺着,眼神空洞,神情冷峻。看了看齐墨书,又看了看齐墨书停在自己颈上的手,肃然开口:“齐公子,你意欲何为。”
齐墨书的眉毛不停颤抖起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活像是趁人不备,痛下杀手。
“我……”
二人正说着话,打窗外闪过两个人影。
“嘘!”李如男猛地坐起,将齐墨书的嘴捂了住。定睛朝外一看,只见窗外月朗星稀,除了斑驳的树影,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确定,刚才确确实实闪过去两个人,并且是女人。
喜婆曾经说,有些人家会派人在新人成亲当夜于喜房外听壁角,以来断定新婚夫妇当晚是否……和谐美满。李如男本以为只有乡下小户才会整这些东西出来,没想到齐府这样在当地颇有脸面的书香门第,也兴这一套。
她甚是无语。
“唔!唔唔!”被她捂住嘴的齐墨书,奋力挣扎着。
李如男无奈道:“有人在外面窥视,你不要说话。”说着,松开了他。
齐墨书登时跳了起来,全然将李如男的话丢在了脑后:“人?什么人。”这个李如男,定是在诓她!齐墨书冷哼一声,大摇大摆朝窗外走了去。
李如男直愣愣坐在榻上,双手默默攥紧。
她赫然起身,一把将齐墨书抓了回来,丢在了榻上。
“齐公子,得罪了。”她翻身上榻,压在了齐墨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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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治听壁角
光天化日,朗朗夜空之下,齐白氏和她的五女儿齐墨雪偷偷摸摸的藏在齐墨书院中的水缸之后,探头探脑的朝二人房中张望。
“娘啊,你心急火燎的把我找来,就是让我来听人小夫妻的壁角啊。”齐墨雪缩在母亲身边,一脸嫌弃道。
“虚!你小声点!”齐白氏掐了女儿一把,“仔细听着那屋里的动静,要是听到那女的欺负你弟弟,咱们立刻冲进去给你弟弟做主,让他休了那女的!”
墨雪听的一脸苦水,侧耳听了听道:“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啊……”
“仔细听!”
母女两个正嘀咕着,忽听屋内传出一阵低沉婉转,销魂蚀|骨的呻|吟声。这声音一开始很低,很压抑,很克制,可到后面似乎有些安奈不住,越发的高了起来,抑扬顿挫颇有节奏,听得人浑身燥热,呼吸不畅,鸡皮疙瘩起起落落。
齐白氏霎时间傻了眼。
“娘,你听到了吗?”墨雪焦急地揪了揪齐白氏的袖子,“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我听墨书这声音,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话音刚落,屋内又传出一阵复杂的伸吟声。
“娘!”齐墨雪喊道!
“啧!你喊什么喊!”齐白氏红着一张老脸抓起女儿的手,“你、你、你把耳朵堵上。”
墨雪眨巴着眼睛望着明显有些慌乱的母亲,思索了片刻后反应了过来,“啊!我知道了,他们是……”
齐白氏忙拍了齐墨雪一巴掌,“你一未出阁的姑娘,知道什么!”她心情复杂的朝屋里望了一眼,着实有种精心养育了十余年的大白菜被驴滚了的心情。忍着心痛,拉着听得津津有味的齐墨雪,灰溜溜的跑了。
发觉院中人离去之后,李如男松开了被她用膝盖顶住后背的齐墨书。
嗓子都叫哑了的齐墨书喘着粗气趴在床上,双目放空,灵魂出窍了一般,他感觉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似被李如男被拆卸重安了一遍,又痛又爽,那滋味难以形容。
李如男甩甩有些发酸的手腕,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她看了眼死狗一样的齐墨书,问:“齐公子,你还好吗?”
齐墨书瘫在榻上,磕磕巴巴道:“李、李如男,你给我等着。”
“这是我李家独门正骨之术,对你的伤有利无害。”李如男道。
“我呸!你分明就想害死我!”
李如男未置可否,亦不想再做任何解释,她从枕头下扯出那条白色的丝绢,铺在了榻上。
“你、你又要干嘛啊?”齐墨书本能的往床角缩了缩。
李如男不语,将头上的木簪摘下,面不改色的在手臂上刺出一个雪洞,鲜红的血水缓缓流在白绢之上,晕染出一片赤红。
齐墨书看傻了眼,眼珠子转了几转后,腾的红了脸颊。
她、她她她、她竟然。
一时间,齐墨书当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李如男总算长吁了口气,她收好丝绢,起身道:“你身上有伤,许你睡床,我去睡矮榻。”
齐墨书木着一脸张看着李如男,呆了好一会才叫道:“不!我不要和你睡在一个房间,我要去睡书房!”
李如男理都没理他,合衣在矮榻上睡了。
“你!”被漠视掉的齐墨书羞愤交加,一个轱辘滚了起来,意外的发现一番折腾之后自己的伤竟是好了许多,现下是骨头不痛了,身子也不胀痛了,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似乎也顺了。
定是娘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齐墨书整了整衣服,重新坐回在榻上。窗下,李如男似乎已经在矮榻上睡着了,她微微侧身,呼吸绵长,安安静静的。齐墨书翻着白眼叹了一回气,抱着被子倒在床上,滚来滚去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这才进入梦乡。
一夜混乱的梦。
次日清晨,齐墨书早早便醒了。
gu903();与其说是醒了,倒不如说是彻夜未眠。他此生都没做过如此多的梦,梦中的他时而飘入云端,时而跌落悬崖,时而被野狗撕咬,时而被饿狼追撵,总之好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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