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蹙了蹙眉,忧声道:“衙门早上来人将你媳妇带走了。”
“什么?”他就知道她出了事,“你们就任由他们将人带走了?”
林桓声音渐小:“衙门来拿人,怎么拦?”
齐墨书的声音却是一迭高了起来:“他们来拿人总该有个名头吧!”
林桓这下答不上来了,毕竟衙门来拿人的时候他也不在。
“爹?”齐墨书疾步走到齐严正面前。
齐严正此刻的脸色真真比齐墨书适才磨过的墨水还黑,他怅然叹了口气:“墨书,你可知如男在与你成亲之前,曾与皇商赵家的独子有过婚约。”
齐墨书飞快应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人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齐严正愁眉难展:“如今这赵瀚文的母亲状告李如男,说李如男正是当年害死她儿子的元凶。”
“什么?”齐墨书脑中嗡的一声响,这便是杨少卿口中的,为他准备的大礼!
呵!他真是有心了!
齐墨书闭了闭眼睛。
齐白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李如男绝对与他齐家八字不合,不然怎能隔三差五的出事!
她可怜的儿,怎的就娶了这么个女人做媳妇!
“墨书,你听娘一句劝……”
“娘你不用说了。”他豁然睁开双目,眼中已不见适才的焦躁与慌乱:“儿子知道娘想说什么,别说如男没杀人了,便是她真杀过人我也是要与她共进退同患难的。我齐墨书断不会因为她深陷囫囵就抛弃于她,若如此,枉费我读了十余年的圣贤书!”
齐白氏哑然。
她眼睁睁的看着齐墨书转身离去,却说不出半个字。
明堂外,鸣蝉已恭候许久。
齐墨书一出明堂便看到了他,二人顾不上寒暄,立刻凑在了一处。
“姑爷,您预备去哪?”
齐墨书双目一觑:“去找黄鼠狼,把事问清楚。”
=====
齐墨书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枕流湖畔的一家茶馆内。
上次与宁则风单独见面,是在他与李如男初初成婚之时,那时的他还带着吕知明那几个人去“捉奸”,回头想想,真是可笑的可以。
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对李如男诸多偏见排斥的齐墨书了,可对待李如男的这个师兄宁则风,他却是一如往昔的厌恶。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多时,这个倍令他厌烦的宁则风到了。
宁则风一身玄黑劲装,手提长剑,形容萧瑟,眉目间愁云密布。他肃着脸坐在齐墨书对面,端起面前的茶水一股脑喝干了。
这黄鼠狼一张脸拉的这么长,定也为李如男的事忧心的紧吧。齐墨书皱着眉替他又添了一碗:“宁则风,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宁则风抬袖将嘴一擦,冷声冷语道:“我已经去衙门探过了,如男被收押大牢,暂且无碍。”
收押大牢了吗?虽心中已有准备,可从宁则风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咯噔了一下。
县衙大牢,那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绝望之地,她该怎么捱着!
齐墨书额上青筋跳了跳,攥紧了袖口道:“情况紧急,你便捡重要的内容说吧。”
宁则风神色复杂的看了齐墨书一眼,端起了蓄满茶水的茶碗。他怔怔望着手中茶碗,陷入回忆:“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人在蜀地,对此事并不是十分了解。我只知道赵瀚文身边一直有个女子相伴,此人姓傅,名唤紫姝,是个雅妓。听闻赵瀚文对此女一见钟情,花重金帮她赎了身并带回家中,可他母亲孙氏却不同意此女入门,母子俩因此争执了许久。后来,赵家请师傅走镖,两家相识后,这赵瀚文又对曦儿一见倾心,曦儿走镖归来后,赵瀚文便匆匆派媒人来上门提亲了。”
这段往事直听的齐墨书酸气澎湃。
“提亲后,他便死了?”
宁则风面上一滞,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齐墨书一眼:“提亲后死的不是他,而是傅紫姝,自缢身亡的。然后死的才是赵瀚文,据说是服毒身亡。”他笑笑,“这件事情当初在龙云镇闹得沸沸扬扬,齐兄竟不知晓吗?”
他怎会不知道,正如宁则风所说,这件事曾在龙云镇闹出不小的阵仗,老百姓闲来无事对这件事掰碎了揉碎了可劲嚼。不过说的最多的便是李如男以强硬之态横插在那二人中间,那对苦命的鸳鸯绝望无奈之下,一个自杀,一个殉情了。
可又有谁想过,当初的李如男被卷进这二人的纠葛中时,心中是苦还是乐。
不管怎样,在这段乌龙□□中,李如男活了下来,且活的好端端的,那对所谓的苦命鸳鸯死了。大家不将矛头对准她,又对准谁呢?
前后思索片刻后,齐墨书的心里越发酸涩。
“那孙氏凭什么咬定是如男下的毒。”他问下心中最后一个疑惑。
宁则风冷峻的面上瞬间绽放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这个说来有趣的很,那孙老太太说近日来连续做一个梦,梦中赵瀚文总是在他房中收拾一个包袱。她隐隐觉得这是赵瀚文在暗示她什么,便去赵瀚文房中将这个包袱翻了出来,你猜怎么着?孙氏竟在那包袱中发现了半瓶七寒绝命散,这是金龙镖局的独门□□。”他曲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这个发现罪证的过程,委实匪夷所思,摧枯拉朽了些。除了冷笑,齐墨书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仅凭这一点,便认定如男是杀人凶手?”
宁则风一副看破俗世的超脱模样:“欲加之罪,一瓶□□足够了。”
齐墨书恨恨磨了磨牙,一拳砸在了桌上:“该死!”
宁则风目光直直瞧了眼他砸在桌上的拳头,挑眉笑道:“与其与这破木头生气,不如想想救如男的办法。”
这黄鼠狼是在讽刺他?
齐墨书云袖一甩,坐直了身子:“我若想不出办法,你待如何?”
“劫狱。”宁则风痛快道。
“劫狱?”齐墨书嗤笑一声,旋即凛下面容道:“你若劫走了她,她一身污水再别想洗清!”
宁则风默了默,他何尝不知道劫狱乃是下下之策。若是他劫走了李如男,便是畏罪潜逃啊。
他将一直端着的茶碗送至唇边,满是期许的望向齐墨书:“那照齐兄的意思应当如何?”
齐墨书缓了口气,事实上,早在等待宁则风到来之时,他便已经盘算妥当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有些生气的夺去了宁则风手中的茶碗,扣在了桌子上。喝喝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
“你带我去会一会那孙氏!”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大家猜起来吧!
明天就是周三了,马上要截榜了!好紧张!
☆、查案
龙云镇上有两户响当当的人家,一为世代书香的齐家,二为世代皇商的赵家。
虽然同为镇上颇有威望的家族,可齐家与赵家却从不来往。齐墨书也没有想到,他生平头一次和赵家打交道竟然是为了李如男的事。
有趣的是,他齐家与赵家都想与李家做亲家,只不过他齐家做成了,赵家非但没有娶回儿媳妇,还折损了一个儿子,实乃是倒霉透顶。
彼时齐墨书与宁则风就站在富贵气派的孙家大宅之外,两个人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一时有些头痛。
齐墨书啧啧称奇:“赵家不过是皇商而已,怎的会有府兵在此把守?”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家自然有赵家的办法。”宁则风苦笑道:“眼下咱们两个想要光明正大的进赵府,只怕是不可能了。”
这孙氏才报了案便找人来护着家宅,不是有心虚又是什么?
“那可不行,我一定要去会一会那孙氏,我要弄清楚孙氏污蔑如男的目的是什么。她赵家如此富有,又颇有权势,总不会莫名其妙被杨少卿所唆使。”
他横眉竖目,正气凛然。宁则风瞧着誓要为李如男洗脱冤屈的齐墨书,笑了笑:“你倒是极信任曦儿。”
“不然呢?”这黄鼠狼专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齐墨书忍了忍气斜他一眼:“宁则风,你不是武功高强吗?带我闯进去如何?”
“不急。”宁则风将头上的箬笠压了压:“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齐墨书虽是不解,但还是跟着宁则风走了。
约莫半柱香后,他二人来至不远处的一个集市上。
时至正午,集市上的人正多。大小酒楼里面熙熙攘攘,便是简陋些的面馆包子馆也挤满了人。
宁则风买了几个包子,就着秋风吃了。齐墨书半点也感觉不到饿,只是渴的厉害。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坐下来,去喝一碗茶水。
“你不吃东西吗?”宁则风将没有吃完的两个包子递给齐墨书:“饿着肚子便会没有精力,没有精力怎么替如男洗刷冤屈呢。”
齐墨书看都没看那两个肉包子一眼,且黑着脸瞪着宁则风道:“宁则风,你要找的人呢?”
宁则风见他不吃,便又将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朝着面前的酒楼一扬头:“这里面呢?”
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座酒楼里?那他不进去寻人,还在这里吃吃吃!齐墨书气结,一掀衣角正要去酒楼内拿人,忽见一叫花子模样的男子从酒楼内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骂骂咧咧的店小二。
“哎呦!哎呦!要死喽要死喽!”那人抱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
“要死死远点!别再门口挡着!要再敢来我们酒楼里捣乱,打断你的腿!”店小二啐了一口,叉着腰回去了。
齐墨书紧了紧眉,正想着该如何绕过这只拦路狗,到酒楼里面去,忽听宁则风道:“人出来了,就是他!”
齐墨书一惊。
只见宁则风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摘下箬笠笑盈盈的走到那人身边,毕恭毕敬的叫了句:“刑捕头。”
捕头?这浑身酒气,脏了吧唧,生的獐头鼠脑的人竟然是个捕头?
那人勉力睁开通红的眼睛将宁则风瞧了瞧:“你是谁?”
宁则风妥帖的笑着:“在下宁则风,想向您打听点事。”
闻言,那人抖着肩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有酒吗?”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道:“只要有酒,一切都好说。”
“只要邢捕头肯说话,酒有的是。”宁则风将他搀扶了起来,带了他进了面前的酒楼。
齐墨书心下虽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但还是紧紧的跟了上去。
一上酒楼,邢捕头便癫了。
“状元红、竹叶清、千里醉、新丰酿!好酒!都是好酒!”他抱住桌上的四坛酒,笑的见牙不见眼。
宁则风春风化雨的笑着:“邢捕头,酒有了,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问了。”
“你说!”邢捕头翻着酒坛子道。
宁则风与齐墨书对望一眼,齐墨书冰着一张脸,只怕快要结霜了。
“不知邢捕头是否还记得一个叫做傅紫姝的女子。”宁则风沉声问。
“傅紫姝?”邢捕头疑惑的挤了挤通红的双眼,似对这个名字没有太大的印象:“死了好几年了吧,记不清了,好像是为情所困,想不开上吊死了。”
又是这几句话,齐墨书有些不耐烦。
宁则风尚算淡定,笑着道:“邢捕头,我们既然找上了您,便是想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他的声音逐字冷了下来,就连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本在倒腾酒水的刑榭面上一紧,缓缓放下酒坛,认真的将齐墨书与宁则风打量了一番。
“你们是谁啊?”
齐墨书抢在宁则风之前道:“我们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我们只想知道关于傅紫姝的,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刑榭摇头晃脑的摊了摊手:“我就知道这么多,别的也不了解啊。”
“当年便是邢捕头您负责调查此案,您若了解,还有谁了解呢?”宁则风道。
“呵呵,你们找错人了。”刑榭脚底打晃的站了起来,努力的抱起两坛子酒:“酒我收下了,多谢。”
说着,便美滋滋的想要离开。
“你不能走!”齐墨书踢开凳子冲了出去,拦在了刑榭的面前。
刑榭拧着脖子瞅着面前的玉面公子:“怎的?还想拦我啊?”
齐墨书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伸手掐住了他的檀中穴。
“啊!”刑榭一声哀嚎,手一松,怀中美酒应声而碎。
“我的酒!”他叫的越发惨烈起来,想要挣扎,两条腿却似灌了铅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且又酸又麻,剧痛无比。
“死书生!你想干什么!”
齐墨书冷着面孔道:“你嗜酒如命,这酒早已将你的骨头泡酥了。若我再捏上个一时三刻,你下半辈子便躺在榻上过吧!”
“你!你!”刑榭瞪着赤红双目望着齐墨书,这小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竟是个狠辣的!瞧他那神色,倒也不想信口胡诌。他虽嗜酒如命,却也惜命。况且这么多年了,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体底子,他心里清楚的很。
“好,我说,我说!”
齐墨书顿了顿,扬手放了开他。
刑榭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他弯了弯酸麻的双腿,对着撒了一地的残酒怅然道:“啧!前儿个便有人说我近日来将遇一劫,还真他娘的说准了。”
他撑着双膝站起来,拉开椅子坐下,深沉的望了一回天。
“傅紫姝是弹柳琴的,卖身不卖艺,生的甚美。与那赵瀚文也是鹣鲽情深。这二人一前一后死了,确实蹊跷。”
“不要再说废话。”齐墨书坐在他对面,警告道。
宁则风抬手按在了刑榭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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