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略带冷淡,但是很好听。
斐垣看不清她的脸,但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的人。
他艰难地颤抖着嗓子开口说:谢谢您。
斐垣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她的声音中带着善意。
大概是昏睡时的温暖还残留在身体里,斐垣对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抱着一股说不清楚的眷恋。
斐垣醒后,没过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不知道常月笙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也不知道那即将是他噩梦的开始,更不知道那一次的冲突,本就是常月笙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斐睿安让人安排了盗窃的罪名泼在他脑袋上,但常月笙却不满足于仅仅让斐垣的名声坏掉。
她想要他的命。
一刻都不想等了。
但是斐垣命很大。
林语知道这是常月笙让人干的,所以拼命地找最好的医生找最好的医院抢救斐垣。也是斐垣命大,十几张的病危通知书一天天甚至一天好几张地下来,谁都觉得他活不了。
但他活下来了。
虽然少了半个脾,虽然左腿的骨头短了一截,但他活下来了。
十年回溯,斐垣和常月笙的见面提前了好几个月,但斐垣并不意外。
他太清楚斐睿安了。
比林语更强的报复心,比常月笙更孤傲的偏执,比斐程峰更执念的金钱欲.望。
他无法忍受有人跑出来和他争夺家产,无法忍受斐垣通过他搭上了斐程峰,无法忍受自己还有个私生子弟弟。
他接受不了。
所以他会偏激地想要毁掉斐垣。
高考只是个开始。但一开始就失败了,只会让他愤怒地理智都不要了。
走极端的斐睿安会有危险,所以把斐睿安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常月笙一定不可能再坐得住。
她不会让斐睿安有一丝半点受伤的可能,在这种可能还只是可能的时候,她会把它掐灭。
上辈子,斐睿安太过顺利。
食草系的斐垣最大的反应也只会像穿山甲那么缩起身体保护自己。偏偏,他连一身鳞片也没有。
所以只能如他们所愿地把打断骨头,磨掉性格,毁得一丝不剩。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斐垣能下狠手,自己杀了自己,从地狱归来,以一种格外偏激癫狂的状态将他们一起扯入了地狱。
斐垣没杀常月笙,他舍不得。
常月笙杀了林语和斐程峰,斐睿安又自己作死,唯一能剩下供他观察的,只有常月笙了。
可惜的是,常月笙疯了。
疯子,尤其是少有理智的疯子,对外界是没有多少感知的。
斐垣没了观察的兴致。
随便把她扔到疗养院去,让她自己折磨自己就好。
和常月笙近十年纠纠缠缠的过往在脑子里闪过,但其实也就那么一瞬间。常月笙要杀他,常月笙要他原谅,常月笙要疯了,常月笙死了。
斐垣没多大波动。
人才会有感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所以,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了。
常月笙,看到我过得很凄惨,你会高兴吗?斐垣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是毫不掩饰毫不做作的好奇,他是真的好奇。
二十一岁那年,常月笙拿刀要杀他的时候,她哭着摸着他的脸,对他说:斐垣,你怎么总是死不掉呢?你为什么不死呢?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好生气,好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但想来,是因为你阴魂不散地一直出现在我的身边吗?你去死吧,求你了,我好难受呀!
把你片成一片片,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能死干净了?
常月笙是外科医生出身,哪怕那么些年没动过刀了,但保养得当的她,手很稳,一片又一片。
斐垣很疼,很疼。
但他没哭,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常月笙,很安静。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他说过的,斐程峰的钱、股份、房子、车子、一切一切他都不会要,都是斐睿安的,他不会抢的。
他不抢,他不要,他不闹,他会很乖很乖的,他会躲得远远的。
所以不要杀他,可以吗?
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但没有人信。
林语大概是信的,但她死都不可能让斐垣如愿。斐垣,必须要站在常月笙的对立面!
痛楚一点点侵占他的大脑,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涌,然后在某一刻,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斐垣觉得,自己是死了的。
但最后,斐垣也没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死,好像莫名地丢掉了一段记忆,他是怎么被人救出来,又是怎么待在重症监护室醒来的,通通忘记了。
但从常月笙惊恐的表情中大致可以猜得到,他不是被人救了,应该是真真切切地死掉了。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谁。
大概是消化好了,斐垣今天的心情不算差,多和常月笙纠缠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于是斐垣便笑了: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看得上我的,对吗?
常月笙也笑,只不过是冷笑: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一直两个字在他舌尖含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来。
斐垣不怨常月笙,她对他没有任何的义务,对她来说,斐睿安是上天送给她最宝贝的礼物,而斐垣只是一个勾.引她丈夫的证明,是个污点。
尤其是这个污点还妄图来抢她宝贝的东西。
她恶心斐垣。
对斐垣来说,常月笙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对她有期待,怎么又会有绝望呢?所以,从一开始,斐垣就没有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的东西。
斐垣的好心情来得快也去得快。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意思。
何必呢?
他问自己。
斐垣觉得常月笙很可笑,但他不也可笑得过分吗?
常女士,这里是十万块钱,是你儿子用来买我下半辈子人生的,现在,还给你。
常月笙警惕地看着斐垣,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斐睿安拿十万让人去废了斐垣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连扫尾工作都是她做的。不然以金老三那五个蠢货什么都往外吐的蠢性子,斐睿安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在局子里坐着喝茶了。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斐垣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是在做一个了断。
斐睿安花了十万块,中间商层层剥夺,最后到动手的那几个混混手里,一人两千,废了斐垣的人生。
两千,一万,十万。
人生既然可以用钱衡量的话,那就照着他们的方法来吧。
斐垣近乎冷酷地这样想着。
gu903();常女士,你大概误会了一点,今天过来,我要的,不是公道,更不是像你们妥协,我是来和你说谢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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