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淙茗牵着他往外面的世界走,纯白的世界随着他们的脚步,开始有了轮廓,开始有了颜色。
哇!是我们的小公园欸!斐垣高兴地直蹦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季淙茗问,季淙茗季淙茗,我们能去那个地方玩一下吗?
季淙茗点点头,带着斐垣去了他们一直坐着的那张长椅上。
无风也无雨更没有人的小公园安静得连风的声音也听不到。
斐垣却像是什么异样也没察觉似的,蹦蹦跳跳地拉着季淙茗在长椅上坐下。
季淙茗,我们来下棋吧!斐垣兴奋地说道,但话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这里哪里来的黑白棋呢?
季淙茗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伸到斐垣的面前,手腕一翻,和斐垣那副透明塑料盒一模一样的黑白棋像是变魔术似的出现在他稚嫩的小手上。
这样帅气又神秘的动作看得斐垣一阵惊呼,季淙茗学着这几天跟着母亲看的电视剧里面的主人公一样,施施然地坐了一个单膝跪地的礼,拿着斐垣的手背亲了一下。
斐垣立刻就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说:那、那我们开始玩吧!
季淙茗笑着点头。
第二天早上林语过来看他有没有老实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地扑过去,哆哆嗦嗦地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上看看还有没有呼吸。
微弱,但确实有。
林语吓坏了,哭着敲开了楼下邻居的门。
台风天,不好出门,好在小区诊所的医生就住他们这栋楼。
斐垣和季淙茗在长椅上玩了很久很久,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安静并不让人害怕,他们已经习惯了某一整天和某个傍晚在这里两人处上很长的时间,哪怕静静地看着风,都一点不无聊。
该回去了吗?斐垣舍不得地看着季淙茗,撅着嘴很不情愿的样子。
季淙茗温柔地看着他。
对哦,再不回去的话,我要被妈妈骂的。斐垣嘟囔着松开了季淙茗的手,那明天见?
季淙茗笑着点头。
于是斐垣又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往家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对着他挥手。
季淙茗也朝着他挥手,笑得温柔。
斐垣想了想,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牵着他的手,单膝跪下,学着季淙茗刚才的样子给了他一个吻手礼:季淙茗,我的求婚,对你永远有效,它的期限是比一万年更长的永远!
季淙茗一成不变的笑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惊讶:一万年,你都死了。
斐垣却是猛地跳了起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说:季淙茗?!你的哑巴病好了!
季淙茗说:我没有哑巴病呀。
斐垣就问: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必要。季淙茗看着他说,大家都要死的,所以没有必要。我要死的,大家都要死的,没有必要。
斐垣还不懂什么叫死,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季淙茗问:一万年,我就死掉了吗?
季淙茗摇头:不用一百年,你就要死啦。季淙茗眼中的斐垣,生命线只有短短小小的一截,他没有多少未来,撑不到一百年的。
一百年一半的一半也没有。
季淙茗怜悯地伸出手摸了摸斐垣软乎乎的小脸蛋,多可怜啊。
不过我明天就要死了。你会难过吗?
斐垣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的,一百年要比一万年来得短。
那我马上就要死掉了吗?斐垣害怕地问。
不会马上就死的。季淙茗安慰道,你要再过很长很长时间才会死。马上死的那个人,是我呀。
斐垣便松了一口气,拍着小胸.脯庆幸地说道:只要不是明天死就可以了!
季淙茗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是明天就好了呢?明天,也很短啊。
因为明天我们约好了一起玩啊!斐垣高兴地说,我明天再找你玩!现在要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季淙茗,再见!我们明天见呀!
说着,斐垣便一边挥着手一边跑远了。
季淙茗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对他挥了挥,小声地说:明天见。
明天,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
因为今天,他可能就要死了。
季淙茗看着斐垣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一直到他彻底消失,他还在看。
系统,我能明天再死吗?
那是第一次,季淙茗对明天生出了些许期待。
为什么呢?
季淙茗想,因为斐垣在等我吧?我最好最喜欢的朋友说,我们明天要一起玩。
所以我想要活下去,活到明天吧。
季淙茗想。
打了点滴,躺在床上又睡了一阵,斐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一醒来,就听到林语的哭声: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你就是说了你两句吗?!又是闹绝食又是把自己关起来,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啊!你和你那什么都不管的爸一样非要逼死我才肯罢休是吧?!
斐垣张了张嘴,想让他.妈别哭了,他没事的,但喉咙肿胀疼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斐垣妈妈,没事了,没事了,斐垣醒了,你别生气了。小孩嘛,没个轻重的。慢慢教慢慢来,斐垣是个好孩子,大了就懂你这个当妈的有多不容易了。医生的爱人安抚着林语。
我就想着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这孩子气性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骂也不是,打完了我也跟着一起疼。林语又呜呜的哭起来,哭了一会又伸手摸摸斐垣的小脸蛋,本就不胖的脸蛋又苍白了一点,斐垣,下次不准这样了,我们这次就和好,行吗?
斐垣不懂他.妈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乖乖点头,这样妈妈才不会生气。
妈妈不生气,就不会把他丢掉了。
他得做一个乖孩子才可以。
林语便抱住了他,心有余悸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把我吓死了知道吗?
对不起斐垣想道歉,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回抱着她,虽然小手没力气。
别动别动,血都回流了!
斐垣又沉沉地睡过了过去。
睡到了天黑,天亮,然后天黑。
茗宝,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风雨这么大,等一下树被刮倒了砸到你怎么办?季妈妈红着眼,穿着雨衣蹲在季淙茗的面前,心疼又苦恼地看着他。
季淙茗摇摇头,捧着他.妈妈的脸,低头在她的眉心上轻吻了一下,用眼神告诉她:我没事,你回去吧。
季爸爸给母子俩撑着伞,沉默地看着他们在这里打持久的消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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