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事,不是非要说出来才能明白的,第一……”大兵竖着一根指头解释着:
“我趁着董魁强又被关进看守所,诈他,他让我说一句:替高宏兵问候王特,有这句话在,王特就会就范……按照地下世界的规则,很多不能正常表明的事,他们会绕着说,这句话能表达出来的意思是,高宏兵的事,董魁强清楚,甚至一起参与过,提醒王特别忘了。”
众人凝心静气听着,大兵转了身道着:“事实证明,这句话确实把王特吓住了,他的表情变化幅度很大,本来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把我和教官打残,但听到这句话后,马上从愤怒转化为惊讶……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能在短时间引起表情、行为巨变的,一定是刻骨铭心的事,一定是让他相当忌惮的事……同意吗?”
众人点点头,应该如此。
“第三,同样是这件事这句话,也能把董魁强的舅舅,宗绪飞给唬住,我说这句话后,他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现在钱都送来了,那说明,这件隐秘的事可能让他认为我是同路人了。”大兵道。
“还是可能。”高铭有点动摇,这可不是小事。
“如果无限接近可能,就不好说了,还有第四,刚刚毛胜利听到我提高宏兵,眼皮以下、颧骨以上,不自然的跳了跳……这个在文献上没有记载,不过这个动作,太让我熟悉了……你们注意看我的脸……”大兵严肃地看着几人,平静的脸上,几秒钟后,左腮,莫名地跳了跳,像那个特定部位的肌肉在抽动;又隔了几秒钟,右腮,下眼皮下,又莫名地跳了跳,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让他的脸显得凶狠异常。
“什么意思?”张如鹏问。
“我刚才在想抢决刑场……这是极度恐惧才能产生的下意识的动作,手颤、腿软都可能克服,唯一无法克服的,是你的心颤和表情语言……提到了高宏兵的名字,毛胜利应该想起了让他极度恐惧的事,才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大兵收敛了表情,然后那张凶狠的脸,瞬间平和了。
细微的变化,导致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众人切身体会的所谓的表情语言了,不过还是被大兵的这个想法惊住了,张如鹏问着:“就即便是,那可能比陈妍还难找,真有命案,那特么谁敢开口啊?”
“跟我走,找这个死胖子去,我说这个家伙怎么发的财……敢情和这群人混在一起。”大兵一念至此,穿好衣服,叫着众人离开,都知道是说那位长了颗媒婆痣的司机,高铭跟在他身后急急道着:“我安排找一下栗勇军确认,想办法让他说出真相……董魁强被羁押在邻市五城看守所,如果需要,我们可以连夜突审。”
“怎么了高队,突然相信我了?”大兵关着门问道。
“杀过人和见过杀人的,都不多,有时候直觉就是真相……毕竟你小子属于那一类。”高铭道。
四人匆匆下楼,这个冒出来的奇怪想法驱动着他们忘了晚饭,直奔于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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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津门市欣悦小区门外,一溜小吃摊接待着熙熙攘攘的来客,晚饭时间,是这些躲着城管出来的小贩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一个米线摊后,角落里坐着一位男子,拿筷子的右手两根指头不会弯曲,导致握筷的方式很奇怪,像初学一样笨拙,他对面的女人又一次看到此景时,莫名在抽泣着,然后两滴泪吧嗒吧嗒掉在碗里,男子看到了,然后食欲顿消,难堪地看着碗里,不敢抬头。
是栗勇军夫妻俩,这两口子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了,不管被警察盘问,还是被警察要抓的人盘问,他们都习惯地说同样几句话,那是违心之言……可要命的是,除了违心的话,他什么也不敢说。
“勇军,咱们这要躲到什么时候啊,你这班上不成了,我上班也不成,孩子还小,都不敢往回接,我爸妈也快看不动孩子了……你让我……”老婆说着,又像往常一样,大滴大滴地抹泪。
栗勇军默默抽着纸巾,递给老婆,他形容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老婆擦着泪,刚擦完,却又抑制不住地流得更多了,她抹着,脸侧向了一边,被欺侮到极致,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我有家、有老婆、有孩子、还有父母……我能怎么样?要不,我们离了吧……你……”栗勇军喃喃地道,那怯懦的脸上抽搐着,像花了很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一样。
老婆什么也没有说,起身,抹着泪给了饭钱,栗勇军也扔下了筷子,跟着老婆慢慢往小区踱着,两人租住的地方,就为了躲个清静,可即便地方清静,心里又怎么静得下来。
“董魁强又被抓了,兴许还有机会。”老婆低着头,轻声道。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监狱对他来说像回家一样,我们惹不起啊……就我不在乎自己,还有你和孩子。”栗勇军喃喃道着,不再有反抗的勇气,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而自己,也同样不是一个人。
每一次这样的犹豫都是以哭声结束的,老婆抹着泪,两人一前一后踽踽而行,进了这个老式小区的旧楼租住房,刚刚踏进楼门,黑暗中一只胳膊伸过来,直勒住了栗勇军的脖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老朋友,躲得够远啊?”
没有喊,栗勇军已经习惯了,老婆也习惯了,紧张地站着,另一位亮着手机微弱地光,一摆头命令着:“开门。”
老婆开了门,这两人已经放开了栗勇军,大摇大摆地进了租住的单元楼,后面的关门,前的那位已经大大方方坐到沙发上了,栗勇军两口子,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这样的上门警告,自从事发后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我说栗科长,咱们兄弟之间那点误会,你不至于还记在心上吧?”
沙发上这位斜斜地叼了支烟,点火,口齿不清地问。
栗勇军木然道着:“没有,没有,没记在心上。”
“那我们就不明白了,都给你钱了,还举报我们干什么?”另一位恶言恶声吼了句。
栗勇军下意识地把老婆护在身后,纳闷地道:“我没有啊,我拿什么举报啊,东西都给你们了。”
“装是吧?”那位上得前来,一捋袖子,胳膊上肌肉虬结,挥手就是一耳光,叭声一声脆响,栗勇军蓦地一倒,带着老婆一起倒,两人蜷在墙角,栗勇军捂着脸不敢吭声,嘴角殷着血,连看也不敢看这两人。
沙发上那位郁闷了,喷了口烟道着:“我艹,我都说了这蔫巴货屁都不敢放一个,老特非让我们来收拾,你看这样,特么就长根吊都是不带卵子的。”
“是啊,我也不像啊,你就弄他老婆他都不敢吭声……实在他老婆长得不咋地啊。”另一位蹲下来,伸手端着栗勇军的下巴,端详着这张已经枯槁的脸,谑笑着,啪声又是一耳光,把栗勇军扇过一边,一摸他老婆逗着:“嗨,娘子,笑一个,让哥硬一下。”
栗勇军老婆一声抽泣,跑了,这淫心稍动的汉子要追时,却不料地上的栗勇军抱着他的腿求着:“丁大爷,你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说,我是害怕……你们不能这样啊,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我真一头撞死了,警察不还得找你们吗?”
那被抱腿的汉子愣了下,气愤道着:“嗨,居然威胁我?”
“得嘞得嘞,别他妈没事找事……我说领导,你他妈往外跑好歹说一声,知道不知道吓得兄弟们睡不着觉啊,我告诉你啊,那什么玩意真要还有藏的,我他妈非亲手拧死你。”沙发上这位威胁道。
“没有,真没有,要有,我能等到今天。”栗勇军赌咒发誓道。
“那你跑什么?是不是特么举报去了?”姓丁这位,踢了栗勇军一脚。
“你们让我出来的啊?”栗勇军反驳了句,看这俩愣了,提醒道着:“哎……前天,你们的人去我家里了,他说警察查这事,让我滚出来躲几天……我就出来了。”
沙发上这位,吃惊地看着栗勇军和他的同伙,忘了嘴里叼的烟了,那烟掉了他都没察觉,另一位也傻眼了,而是两人惊恐地互视着,沙发上的,急急奔向栗勇军,蹲下拽着他:“你再说一遍,谁去你家了?去你家的,不是我,就是他,就我们俩,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
“他说他是新来的。”栗勇军一下没反应过来。
哎哟我艹,这个傻逼害死大爷了,站着这位差点被气哭了,他欲哭无泪道着:“哥,坏事了,魁五回头就进去了,又有人摸他家,不会是……”
蹲着的吓得一哆嗦,一把揪着栗勇军问着:“说什么了?”
“不管谁问,我说的都一样,就说是高宏兵打的我。”栗勇军紧张地道。
那人手一松,然后觉得话味道不对,愣着问:“什么他妈就说是高宏兵打的?他还问什么?”
这时候,栗勇军却是比两人明白的还快,紧张到嘴唇哆嗦,说不上话来了。
就这怂样,肯定要被诈出不少东西来,蹲着的起身,和同伙相视着,明显考虑怎么办?
“会不会有事啊?”调戏栗勇军老婆的,现在不硬了,开始紧张了。
“可能要有事啊,怪不得老特让来。”另一位轻声道,两人眼神交流着,却是有点难为,这特么俩口子呢,总不能都勒死吧?
“咋办?早知道黑咕隆冬拍了多好,这都照面了……”
“俩大活人呢,你特么以为是两条活鱼,宰就宰了。”
可能是警察么?到底漏了多少?
突来的事故让两人紧张犹豫了,正待摁住栗勇军详加盘问时,听到了另一房间咣声窗户开合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是刚才栗勇军老婆跑进的房间,姓丁的奔过去一看,栗勇军老婆已经站到了窗户上,他还没来得及嚷,栗勇军老婆扑咚一声跳下楼了,惨叫一声后,开始凄厉地喊救命了。
两人一慌,知道今天怕是什么也做不成了,一位狠狠扇了栗勇军两个耳光,另一位跺了他两脚,急急地开门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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