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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我欲何往
每一件大案都始于怵目心惊,终于不值一晒。
再诡变的幕后浮出水面也会落入俗套,钱藏在哪儿?不动产置下了多少?情人养了几个?私生子造了几个?以及个人的僻好,比如爱那种类型的女人,比如爱字画还是爱现金,等等诸如此类与案情相关,不过更多却带着娱乐色彩,成为普通人茶余饭后的乐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反而根本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的军方大老虎,那个位置给普通人留下了更多和更大的猜测空间。
其实苦就苦了警察们,四大队全员放弃休假,省厅政治部全员放弃休假,还有几个刑侦大队的办案好手也被抽调,同样放弃休假,每天介在津门、岚海、大店乡以及邻省跑,核实案情,提取证据,传唤嫌疑人,当夜光抓捕到了走私船员一百多名,连看守所都叫苦不迭了。
随着案情的渐渐捋顺,变成了一本又一本案卷,那怕是军事司法机关分担了两位重大嫌疑人,形成的案卷也快堆满整整的两个乒乓球台了。
对,重案四队的乒乓球台,活动室全部被占满了,年假就在搁这儿过的,范承和吐着唾沫泡泡,懒洋洋地看着摞起来比人高的案卷,头上脑麻,身下蛋疼,又一摞被政治部的一位女警搬进来,他郁闷地道着:“哦哟,还有多少啊?”
“把你急的,还不够一半。”女警撂了句,听得范承和直吸凉气。
案前为案情焦虑,案中为抓捕揪心,而抓到之后,又会为这个冗长的程序操心,范承和百无聊赖地点着烟,刚抽了口,高铭和尹白鸽进来了,队长直接斥道:“像什么样子?不知道这儿不能抽烟啊,政治部来了这么多女警,有点风度行不行?”
“那高队,您把我撵回去?”范承和耍无赖了。
想溜可没门,高铭呵呵一乐道着:“哦,憋不住了,那抽吧。”
尹白鸽笑了,范承和道着:“高队,要不我上案子成不?憋这儿大半月干这事,我浑身都快长毛了。”
“看看,贱骨头,你给你上案子,他照样是天天叫苦。”高铭笑着道,问着尹白鸽道着:“鸽子,你查那一卷?”
“高宏兵的卷宗,他的口供要和马沛龙的比对一下。”尹白鸽道。
范承和听这个可上心了,直问着:“鸽子,不会军事司法机关把马沛龙提走吧?”
“呵呵,大树都倒了,猢狲还可能有人管,放心吧,这号货色你就送去都没人接收。”尹白鸽道,她接着案卷,细细阅览着,高铭却是走到了范承和的面前,很没风度地掏着范承和的口袋,连烟带火机拽出来,叼了支自己个抽上了,惹得范承和直瞄他白眼。
又一次并肩作战,关系日渐亲密了,范承和的心眼可不深,随口问着:“鸽子,这回得给咱们什么奖?”
“英模报告,你发言。”尹白鸽头也不抬地道。
“哎呀,快算了,我一上场就忘词,照着本都能念错。”范承和紧张道。
那两人都笑了,范承和别看底下叫着嚣,其实嘴拙的厉害,高铭坐下来道着:“你这副字得去掉了,怎么,请客?”
“想得美,奖金还不够你们宰呢。”范承和道。
“风度太差,怎么当领导啊……孙副厅可说了啊,咱们得有度量,不能和兄弟单位争功。”高铭道。
范承和呵呵也笑了,不屑道着:“他们就跟屁股上吃灰的本事,咱们都把人抓完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那晚那几个货可够狠啊,要不是特警伏击,单对单,咱们不是对手。”
“那当然,马沛龙收罗的可都是退役军人,战术素质要比咱们这些二把刀强得多。”尹白鸽道。
范承和来劲了,直道着:“也不都是,大兵要在,搁他脾气,敢反抗的直接爆头几个,张官营那趟多牛逼,就探了下头,直接给爆了……瞪我干什么?那次咱俩差点光荣一对。”
吧唧,高铭给了他一巴掌,示意着尹白鸽,尹白鸽抬着眼皮看,这个名字似乎很揪心,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说到这茬范承和想起了,凑到高铭跟前悄声问着,而高铭却是默默摇头,那表情出来,范承和没来由地一阵失望。
“牛……牛人,连高厅命令都不鸟的,全警估计就这一个啊。”范承和道。
很小的范围里才知道有这么一位“毒丸”,更小的范围里才知道,大兵做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选择,他拒绝归队了,于是开除警籍这个真戏还就唱成真的了。
高铭看着尹白鸽脸色不好,他斥着范承和道:“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啊。”
“哎,当警察的,有一半是被憋死的。”范承和道,牢骚来了,案子找不到线索,憋死;一年半载不放假,憋死;几个月睡不着老婆,也是憋死,听得高铭脸一阵黑。
“那你也可以辞职啊。”尹白鸽逗了他一句,知道这位心眼实嘴巴大。
“我辞了职我不知道干啥……哎对呀,大兵要不当警察,能干嘛去?”范承和心揪道。
高铭皱皱眉头道:“不会又分裂了吧?怎么这货就像个正常人。”
“恰恰这才是正常人,战友背叛,被他送进监狱了;宋部长是他长辈,也被他送进去了;姜天伟差点成了他准岳父,因为这事自杀了……身边的熟人倒被他清洗了一遍,你觉得,如果他高高兴兴,踌躇满志地归队等候嘉奖才算正常?”尹白鸽抬眼问。
“也是,这糟心事净让他摊上。”范承和道。
“不会受刺激又出问题吧?鸽子,我有点担心啊,基地政工部的去了他家两趟,说他跟傻了样,正常话都不会说了,看自己人像仇人一样。”高铭道。
“这是个会抛弃个性的共性集体,无法适应的只会被淘汰……也许,这一次他真的废了。”尹白鸽放下案卷,抬头幽幽地道,眼神里好不挽惜。
“这么严重?”范承和吓坏了。
“当你发现自己憧憬的生活,全部是谎言和罪恶组成的;当你发现你尊重的长辈,关爱的战友,一个一个都是戴罪之人;当你发现连你喜欢的人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说这种刺激大不大,更何况,又是他亲手终结了这些人……行刑手可能有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可那好歹是执行任务,而这次,都是他身边的人,是共同组成他生活的人啊。”尹白鸽道,她想像得出,一个人经历如此惨痛之后,可能失望到什么程度。
“他可是杀过人的,不至于这么脆弱吧?”范承和道。
“恰恰因为他一直在经历这种事,才非常地脆弱。”尹白鸽道,她拿起案卷,却又心不在焉地放下了,话说得没心情去看了。
“要不,咱们去一趟?叫上教官。”高铭如是道。
这一点,没人反对,看来是说到心里去了,但在尹白鸽看来,可能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心结,不是用安慰能够打开的,或许,大兵的心结要永远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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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冬的碑身覆了一层厚厚的霜冷,新春将至的天气,带着几分寒冷和凛冽,海还是那片海,因为总也看不到头,所以多了几分辽阔。山还是那座山,因为埋了忠骨的原因,所以显得格外肃穆。
陈向东点燃了一支烟,抽了口,恭恭敬敬插在坟前,老上级的坟前,老上级的儿子正灌着酒,自己一口,沿着坟前洒上一口,像父子俩对斟。
“南征哥,你别喝了,伤还没好呢。”他坐下来,和大兵并肩坐到了石阶上劝了句。
大兵递给他,他来了口,就听大兵笑着道:“我爸经常挂上嘴上的一句话是,不会烟和酒,白来世上走,就没死在救灾上,迟早也得死在嗜好上。”
有这样说自己父亲的吗?陈向东皱皱眉,不过看大兵温馨的表情,似乎又觉得,没有比这种表达更亲切的了,知子莫如父,知父又岂不能是莫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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