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一位刑警插话道:“高政委,我觉得找到他是迟早的事,他跑不了。”
“傻话啊,小子,你才当刑警没几天吧?见过根本就不想活的吗?”高铭道。
范承和点头道:“对,就怕这号根本不要命的。”
小刑警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可却有点腹诽,这一行不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前面查得已经快上火了,这两辆车,还在市区转悠,一个多小时没有走出中州大道。
原因就在视线之内,车行的不远处,是大兵和尹白鸽的身影,两人不紧不慢走着,仅仅是比情侣散步快了一点点,两人像没事人一样,七拐八扭从状元坊钻小胡同出了中州大道,看样子逛得越起劲了。
“娘们,这对狗男女再扯淡,老子要发飚了。”张如鹏掏着手机,准备催了。
手被摁住了,高铭摁住的,他深沉的眼光制止着张如鹏道着:“不要打扰他,华登峰这个嫌疑人,没有人比他更接近,既然很早判断到了这个变态的凶手,那我想,他肯定能找到这个人的大致区域,你就把他叫上来,还不是没有方向?”
是啊,都像没头苍蝇乱撞,好歹这两人还知道去哪儿呢?他们在中州桥附近停下来,是一个三岔路口,似乎也在犹豫该去何方,这时候连脑瓜不好使的范承和也明白过来了,惊咦了声道:
他是在找华登峰经常走的路线?
猜对了,到中州大道的尽头,就离出城不远了,在那里,大兵和尹白鸽被设卡的武警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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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件让两人通过的设卡,大兵和尹白鸽看着这个设卡,三三制配制的武警,主要任务是检查进城的车辆,瞄一眼,对比通缉令,然后徒劳在再瞄一眼,挥手放行。其效果相当明显,沿路待检的车辆排了一公里,不少不明情况的隔着车窗在骂娘。
两人相视,耸肩无语,尹白鸽笑着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见到穿警服的叔叔阿姨,总觉得他们形象特别高大,那身警服显得格外威风,那时候街上要走过位警察啊,回头率可高了……可是当我成为警察之后,这种优待已经消失了,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好意思穿着警服上街招摇。”
“害怕被认出是官府的走狗?”大兵呲笑问。
“有点,别说我啊,你不也是?”尹白鸽道。
“如果让更多的人放放心心端起碗吃肉、安安生生放下筷子骂娘,当个走狗又如何?说不定我还是个很优秀的走狗。”大兵笑着道。
这个变化尹白鸽始料未及,那份坦荡、那份从容,和以前大兵每每抨击不公已经判若两人,她好奇地看了大兵一眼,释然道着:“我有种感觉,好像不是你变态了,变态的是我们,而你,是找回自己的本心了。”
“是吗?说实话我没感觉,别人都说我变态,但我自己觉得我比谁都正常。”大兵道。
“确实如此,我们当警察有的为了几千月薪、有的为了一份稳定工作、有的为了沽名钓誉、也有的为了往上爬,爬得更高一点,正所谓实现自我的价值最大化……不瞒你说,我曾经就是那样,不管做一件工作还是接受一个任务,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付出会换回多少回报来。”尹白鸽道。
言及此处,大兵驻足了,他侧看着尹白鸽,笑了,尹白鸽不好意思地道着:“你笑话我?敢说你以前不是?”
“是,我最想坐个牛逼烘烘的位置,掌握对别人可以生杀予夺的大权……呵呵,事于愿违啊,当官和从警不是一码事。”大兵道,笑着问她:“那你是什么时候变态的?我指认识到这些。”
“说出来你未必信,是我被提拔的进时候。”尹白鸽道,大兵一愣,自然有点不信,可尹白鸽却是郑重道着:“当我坐上了新的位置,枯燥、繁琐占满了我所有的时间,我开始怀念前方热血澎湃的时候,你走的让我们很多人心灰意冷啊……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心灰意冷了,为什么又加入进来呢,还这么投入?”
“呵呵,如果有机会,人总得干点惊天动地的事,否则将来老了拿什么吹牛逼?职业的巅峰,和警衔的关系可不大,呆得太久了,我不喜欢这个职业也不可能了。”大兵道。
语气铿锵,是无奈后的决然?还是沉沦后的顿悟。尹白鸽说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一次比任何一次任务都心甘情愿,她笑着走了几步,然后两人齐齐驻足了,相视了一眼,站在三岔路口,要寻找下一个方向了。
“又该开启一下你的变态模式了,往南走应该是通向黄河大桥吧,会有四个交通监控,这是条主干道,两边的商铺、单位可能有无数个探头。”尹白鸽道。
“所以,我一定避免走这儿,我喜欢市井的熙熙攘攘,可我并不喜欢这种喧闹。”大兵笑着道。
“往东是郑东新区,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丛林,不可能给他留下肆意放纵的地方,而且,水泥地上可长不出刺儿菜来。”尹白鸽道。
“对,那不是我喜欢去的地方,因为我出现在那里,一定会收获冷漠、白眼,压抑的空间会让我茫然无措。”大兵道。
“看来,我们只能往西走了。”尹白鸽笑道,像这样轻松的分析去找到方向感,果真是毫无压力,而且她隐隐觉得,应该是正确的。
“往西的地方就多了,旧城铁路沿线穿过,留下了铁西区那个奇葩地方,货场、墓地、城中村、湖泊、公园……西南方向,我们到现在走了一个多小时,以他单人的速度应该更快一点,但不可能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所以,这个方向正合适。”大兵道。
“合适不等于正确,他会折回来?”尹白鸽怀疑道。
“我总是感觉有某种原因在驱使着他,但我说不清是什么,杀麻实超的动机未明,他明明可以跑,却又留下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而且我很奇怪,如果没有第四个同伙的话,那他就没有什么牵挂了,可如果有,这种时候也该露点马脚了,啧。”大兵难为道。
“这个先放放,我们先讨论在这一带的可能性,假设他经常来这儿,假设隐藏的这十几年,他需要一个偶而发泄、发呆甚至试枪的地方,甚至我们再大胆地假设,他在这一带设了一个安全屋一样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那么我们如何找到这种地方?”尹白鸽问。
大兵被难住了,愣了,痴痴看着尹白鸽,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答案。
“所以说你的猜测是站不住脚的,没有远离人群我相信,可恰恰是这样,他们怎么去试武器?一个痴迷武器的人避免不了想练练手,但你不会觉得,他敢在并没有远离人群的地方开枪吧?就即便开了,难道十多年没有过一次意外被人撞到,被人听到?”尹白鸽道,这个发现让她有机会把大兵驳得体无完肤。
“等等,我想想,我往前走,边走边想……用轻松自然的心态去发现,可能被我们忽略的答案,现实千变万化……啧。”他揽着尹白鸽,单手很随意揽着,不知是有意无意,揽住尹白鸽的腰了,尹白鸽悄悄瞥了他一眼,提醒着:“嗨,手往那儿放呢?”
“哦。”大兵一惊省,发现自己的动作了,他笑了笑,干脆大大方方揽上了,却不料一揽又失望地放开了,这点让尹白鸽有点生气了,她斥着:“你什么意思啊?”
“一摸就摸到你腰里的枪了,心情都破坏了。”大兵摆手道。
尹白鸽气笑了,她大大方方挽着大兵的胳膊道着:“为什么我的心情却格外好呢?你不用这么逼自己,所有的追捕,走到最后都是运气在决定谁能追到,很多时候都不是准备最充分的人运气最好。”
肯定是这样,那些五花八门的逃犯什么样的栽法都有,有喝多了跟人打架,一清醒被查出来身份来的;还有糊里糊涂被派出所小警给逮个正着的,甚至还有自己作死,拿假身份证蒙混被人无逮着。还是那句话,找到真实身份难,要抓到,如果有充分的时间,并不算难。
一直在锁着眉头,冥思苦想的大兵充耳不闻尹白鸽的话,不知道走了多远,不过已经离铁路线很近了,一列火车开过,悠长的汽笛声响彻耳边,跟着是夸塔夸塔有节奏的噪音,走得再近一点,都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动,这是中州这个铁路枢纽城市的特征,铁路穿城而过,每天都会有无数次这样的场景重复。
“我知道怎么样隐去枪声了,跟着噪音的频率试枪,不但能练准头,而且可以磨练出枪的感觉……错不了,就是这样,只有这个地方能让他在喧闹中找到宁静。”
大兵兴奋地奔向火车,在列车呼啸而过的一刹那,感觉那种地动的震颤,尝试着随着火车夸塔、夸塔噪音拔枪,在分贝最高的一刹那精准出枪,噪音完全可以盖过枪声。尹白鸽怔在当地看着,又一个匪夷所思的发现,列车驶过,喜笑颜开的大兵向她招着手,在她奔上前来时,大兵弯下腰,从铁路沿线的荒地上,轻轻地拔起了一朵野花,促狭似地插在尹白鸽的头发里。
尹白鸽笑了,她认出来了,是华登峰家里的那种野花,学名:刺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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