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张草画,两车、方位、人员,以及需要逃匿的路线,纪震哑然失笑问:“这个刑侦上回溯的有。”
“但没人回溯出来,他们是怎么逃的。”大兵道。
“现在回头看,似乎不难了。”纪震道。
这个判断让谢远航的心情又黯了几分,确实不难了,根据华登峰一惯的作案手法能直观地判断到当时追捕失利的原因:他们根本没有逃跑。
“我最早接触案卷的时候,没有看出什么地方不妥,营业员摁响了报警,从派出所到储蓄所的距离是四点四公里,即便慢了一点,八分多钟也冲过去了,各局所的紧急动员是在二十分钟内完成的,当时所内在监控,捕捉到作案车辆的画面后,外围警力几乎扣下了所有路上白色面包车,发现他们逃往市外,几地邻市都动员起来了,沿路关卡是见车就扣,足足有一周时间的封锁啊。”谢远航叹道。
医院这个小花园,又成为一个中转站,因为接下来方向,又要像以前一样迷失了。
“当时是个清晨雨天,从老城区转悠,车上分流下几个人太容易了。”纪震道,肯定是中途下车,出逃跑才是佯动。
“反思维的模式,你认为当时这种内地城市不可能发生这种劫案,他们偏偏就干了;你认为他们抢一把要远走高飞,他们偏偏就没走……这是华登峰作案思维形成的第一次,距离他受伤被摘掉眼球,还不到一年,这个应该是他的病因啊。”大兵道,手机上翻看着案情绝密资料,当时被杀的杨军头部正面中弹,鲜血迸溅了一片,大兵解释道:“这个场面应该触到了华登峰的痛处,他被人打残时应该也是这样一个场面,这种场面会让他激动、愤怒,还伴有紧张和恐惧。”
“那个变态已经成为过去了,不用提他了,剩下的一个人,从哪儿找啊,文英兰母女不见面,是不是和他也有关系,或者……可能是文英兰吗?”纪震问。
这个很容易,如果是文英兰,生物鉴证应该能锁定她,可现在看来,可能性又微乎其微了,浮现出来的信息,和文英兰的性格倾向基本不符。这样的话,有可能找到人也是个案情搁浅的结果。
“总队长,您不要介意我还是要提这几个变态,案情我们这样转换一下,假设我仨,是那仨变态,您是未现身的老大,我们结伴作案,那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大兵问。
纪震微微不悦,不过还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竖着指头道:“首先,要一辆车。”
“车是偷的,而且发现后已经浸了两周,半车泥沙,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生物证据。”谢远航道。
大兵忽略这个结果了,而是按着过程回溯:“好,偷来了车,在偷车之前,一定准备好的武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应该对这个很熟悉。”
“钻了空子,当时的防范意识非常差,高晟和被杀的金库守卫也没有按规程操作,其实两人带着霰弹枪根本就是摆设,因为怕走火,连弹都没有上膛。”尹白鸽道,所有的罪案都能折射出管理不善的这个问题。
“OK,如果准备充分,做到这些都不算难,最难的还是逃逸,那我们四个……怎么样逃?”大兵问。
“选一个驾车的,疾速出城,直接把车开到黄河里。”纪震道:“简单、直接、有效,所有追查的方向会被这辆吸引走。”
“在途中可以选点泊停,三个同伙带走抢来的赃款,中州老城区胡同遍地,春晖路就在老城区边上,绕半圈直走,通过中州大道,其中可以选择的下车地太多了,当天又是个下雨天,谁会注意一个从车上匆匆下来的人?”谢远航道。
“对,出城弃车,转移视线,都以为是流窜,都在设卡拦截、排查,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胆大包天的,根本没走,还混迹在中州。”尹白鸽道。
现在想起来简单,可在当年那个警务环境里,缺乏监控,设备落后,做到这一点还真不难,纪震想想道着:“当年我还在商洛市,这场追捕我参与了,上级给的命令是抢劫银行的嫌疑人疑似向南逃窜,命令我部武警沿路拦截,凡白色面包车一律查扣,通过刑警队的确认才放行。”
“这个方案很大胆,牛松被击毙之前,我都不敢相信,作了这么大案,还敢留在中州……可恰恰这样做了,却成了最好的掩护。”谢远航道。
几人商议着,蓦地发现不对,大兵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尹白鸽问道:“怎么了?难道这件旧事,还有疏漏?”
“你们说的是表像,其实没有看到本质。”大兵道。
咦?众人惊住了,好奇等着下文,大兵拿着他画的那张问着:“从下车到开枪,到提钱走人,一共用了……应该三分钟左右,我刚刚看了一遍实地的照片,先杀车旁守候的司机,两人冲进营业厅,恰是提款人还没有进入营业区域的时候,一句废话没有,直接砰砰几枪,杀人提钱……而外面最后一个确认司机死亡,进来就扔烟雾弹,检测发现这也是土制的,用工业辣椒精和酸类溶液调和的,见空气就挥发,和催泪弹的原理一样……再然后,走人、上车、跑路……两个营业员连目击都说不清,一共找到四个目击,都在远处看了眼,其中有三个当场就给吓跑了……啧,配合太默契了。”
“那肯定是经过充分准备了,怎么?这个有价值吗?”谢远航不信地问。
“我看到的是,除了配合默契,还有一个方面,假设,我们四人是团伙,钱柜里有多少可能还没来得及打开,而这种情况下,需要三个人分头走,而且需要留下一个司机,把车迅速开出城外,开进河里……那问题就来了,难道都放心?一点分赃不公的问题也不会出现?抢了那么多是怎么分配的?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又是怎么建立的?团伙成员之间,唯系其间的,除了利益可不会有别的,可如果单单是利益的话,似乎又达不到这种信任的程度。”大兵道,一大串的问题出来了。
对呀,这是个问题,以谢远航的经验,犯罪团伙有很大一部分死于内讧,而这起抢劫案,需要的信任太高了,配合默契一起杀人犯案是一方面,分头带着赃款走是另一方面,将来没有出内讧没有人单独犯案,似乎也是一个方面。
“咝,有道理,难道不怕那个见财起意,私吞?”纪震道。
“都是杀人越货的主,好像还真没一个见财起意的。”谢远航愣了,牛松的决然,华登峰的悍烈,给他留下的印像太深了。
“这就是下一个方向了。”大兵起身道。
“什么意思?”纪震没明白。
大兵且走且道着:“最亲近的,绝对信任的人,在他们三个周围,这种人太少了,查吧,藏得可能很深,但绝对不会很远。”
“如果找到目标,辅之以生物鉴证,那怕就缺乏直接证据,也能够定罪。”谢远航道。
“有点难啊,三个都死了。”尹白鸽叹了句。
“越是想藏住的秘密,越捂不住,华登峰这么费劲周折的想扛了这桩罪,那恰恰能说明……”大兵说着,驻足了,然后回头看着谢远航和尹白鸽,表情惊恐、狐疑地喃喃道:“莫非我们有什么动作真的惊到第四个人了?否则为什么华登峰要急着扛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谢远航脱口道:“排查……我们先后排查过原工地出身的那些人,找到了华登峰的线索。”
“如果在这些人中间,那肯定惊动华登峰了。”尹白鸽道。
“这就合理了,以他们三个,最信任的人,也只能出在这个群体里。”纪震道。
“找,找不到文英兰,就找当年工地的人,一定在他们中间。”大兵道。
一个琢磨出来的思路,又带出新的出路,几人无意间加快了步子,匆匆上车,又要重返那堆繁杂的排查记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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