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西听着茫然,他生活的大半,不是在戏弄别人,就是在出馊主意,自然不能理解会有人专程上门来感谢他。
“哥哥,你真那么感激我?”楚希西撑着头,唇边勾着狂狷的笑意。
岳星疏点头。
“那就以身相许吧。”说完就恬不知耻地抱了上去,软软的浅金色发丝蹭着他的脖子。
然后就被江晟提着领子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楚希西魂都给吓没了。
赶紧张开手臂将江晟也抱了一下,声音抖抖的,“谢谢大哥你们今天来看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演唱会要连着开三天,岳星疏拖着江晟离开了后台,怕他晚上做噩梦,耽误了明天的演出。
江晟对楚希西一直没什么好感,岳星疏怎么说也没用。
“看他不像个好东西。”他是这么说的。
岳星疏知道他喜欢吃醋,不过他总不能期望他不去交朋友吧。要是每个男性朋友都要被他的冷眼折磨一遍,他就只能呆在家里不出门了。
“反正他就是不行,他……”
“看着不像个好东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江老师。”
事实上他也不必担心那么多。楚希西俨然是人气偶像,两人平日里本就没什么机会碰上面。充其量也就是个关系不错的网友。
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前,岳星疏在工作中又碰见过祁夜一次,无意中他说起了演唱会碰见祁延的事。祁夜很不耐烦,“你要签名我帮你要!”他很不想聊起这个名字,甚至根本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带着点好奇,岳星疏询问了下原因,祁夜表现得更不耐烦了,“你有一个30多岁还在演偶像剧的表叔,你会承认吗?”
好吧,他可以理解了。
岳星疏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班里有好些同学都没有来,连毕业照拍的也不完整。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困扰。
剩下的同学聚在一起吃完饭吃完歌,在六月的末尾离开了学校。
像是树叶从树枝跌落,无声无息,无需伤感,因为很快新叶就又会长出来。
校园里还是那么热闹,图书馆前一群学生聚在一起学滑板,篮球场从不缺来客。
这个夏天正要开始,而属于许多人的青春的故事却结束了。
……
……
时光走得飞快,江晟生日那天,两人一起回了趟城东。
这么多年过去,学校看起来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他们从图书馆走到操场,又从操场走到了荷花池,伫立在池边。
碧绿的荷叶涨满了整个池塘,深深浅浅的绿,拥挤不堪的绿,粉粉白白的荷花傲立其中。那是和冬日里完全不同的景象。
旁边有几个洗拖把的男生正在打闹,浑然不顾打响的上课铃声,提着拖把上的水洒来洒去。
岳星疏看着他们,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些陪他一起闹腾的孩子们,不知道现在又在何处。
他忽然有些伤感,江晟搂住他的肩膀,转着他往回走。
踏着重复的上课铃声,两人从荷花池一路走回教学楼,在楼道里碰上岳星疏之前的历史老师,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竟然还记得两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不记得,多少年才能教到像你们这样的孩子!”
他看着岳星疏,热络地询问,“你后来突然转学,你们朱老师不知道有多伤心。说说,后来考了哪家名牌大学?我和朱老师可是打了赌的?还有,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江晟打断道,“我们还有事要做,改天再来看您。”
说着就拉他离开。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礼貌。”中年男人在背后数落。
“没关系,说实话也没什么,我又不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岳星疏拿开他的手,
“我不喜欢。”
江晟握紧了他的手,“我不喜欢他们在背后谈论你。”
“怎么了?”岳星疏说。
他忽然不太不开心的样子。
江晟说,“你那么优秀,不该被任何不好的词语界定。”
“哪有,我就是个普通人。”岳星疏低头说。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意气风发的,也是自信肆意的。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江晟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在泥泞里挣扎,怎么都摸不到那方蔚蓝的晴空,而这片晴空,却擅自低下了头。
“我会证明,你有多么好。”江晟说。
江晟拉着他出了教学楼,孩子们都在上课,这样的日子可不适合在走廊上乱走,会影响他们听课。
“我们接下来去哪?”出了城东,江晟问。
岳星疏在背包里摸出以前家里的钥匙,“我们先回家休息一会,然后出来吃晚饭,等天黑了,我带你去看……”
“萤火虫?”江晟说。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我的日记!”岳星疏吃了一惊。
江晟摇头,“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
小巷里的房子早就拆掉了,人家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旁边铺了一条平坦的马路。新的水泥路带着点偏蓝的色彩,像是天空的微光投射到了地上。两人沿着那条路走了许久,总算走到了他以前的小区门口。没想到,骑车只要20分钟的路程,走起来却要那么久。
两人都口渴了,还好小区里就有便利店。
“我去买水。”江晟说。
岳星疏站在楼下等他回来,电梯里出来一个牵着白色萨摩的阿姨,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停了下来。一面摸狗一面和他说话。
“是不是小岳回来了?”
岳星疏回头,发现是以前的邻居,王阿姨,立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有个小伙子晚上来找你,大雪天的,在你家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早上出门还在,我可被他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你们搬家后的那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完结啦,真是心酸。
第57章end
时隔多年,两人又来到那片山坡。
夜色已完全笼罩了这片茂盛的草地。
数点萤光在空中浮游,如繁星,如碎玉,仿若盛宴。
江晟静静地看了许久,转头说,“很美。”
是啊,很美。
一点绿光从他的眼前飞过,又落在他的肩上。岳星疏不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句到了嘴边又收回去的告白,他在死灰暮色里离去的背影,以及在旷野中怎么找不到的萤火虫……
如果时光能倒退回那时候,如果这场误会从未发生,该多好。
他握了握江晟的手,“你当时是不是很伤心?”
“嗯。”
“其实我当时也很伤心的。”
“……”
“都怪祁夜!”岳星疏下结论。
在这么好的气氛下,他总不能怪自己。
江晟笑了,也跟着重复道,“嗯,都怪他。”
盛夏的空气总是潮潮的,带着一股散不出去的热气。
两人沿着山坡往前,偶有夜风拂过,带来片刻的清凉,越往深处,萤火虫就越多。岳星疏追着一只跑出去,没一会功夫,已抓回了两只。如果不是他只有两只手,肯定还会去祸害第三只。
“你看你看!!”他举着两只拳头,跑回江晟面前。
他仰着脖子,小孩子一样笑得无限得意。
“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他将两只拳头又往上伸了伸,非要他看个清楚。
“嗯。”江晟俯下身,奖励地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轻柔的吻,仿佛沾在草叶上的夜露。
岳星疏怔怔松了拳,两点碧绿流光从他的掌心飞出,在两人间起伏不定地缓慢游荡。淡淡的绿勾勒着男人的面部线条,那抹唇畔的微笑分外柔和。
“怎么了?”江晟见他一直不说话。
岳星疏低着头,将整颗脑袋送进对方的怀里。对方只好接受这份馈赠,手掌揉着他的头发,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泅湿了他的衬衫,热蜡一样烫在胸口。
岳星疏抓着江晟的衣领,声音因过重的鼻音而含糊不清,“我……我觉得对不起你。”
江晟:“你出。轨了?”
岳星疏摇头。
江晟:“那你哪里对不起我?”
岳星疏:“我、我不知道你回来找过我……如果我当时没有走,你也不会……”
不会在那么冷的楼道里等上一。夜,徒劳地等一扇不会开启的门,他只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心中就有一道尖锐的刺痛。
那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雪,他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
他已不能再想下去。
偏偏在此刻,他却又想起对方冻坏的膝盖,他从未提过原因的膝盖……
会不会也是那个时候……
“谁告诉你我回来过?”
江晟揉头发的动作变得更轻,“那天我只是有点事路过,顺道过来看一下,根本没有等那么久。而且搬不搬家,又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岳星疏知道事实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肯让人知道他做过什么。
岳星疏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通红的眼瞪着男人,用双手狠狠抓着对方领口的衣料。江晟被他这份类似仇恨的眼神吓得愣住。他的手掌还放在他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掌心,而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告诉我,你膝盖是怎么冻坏的?”岳星疏质问。
“……总有不注意的时候。”
他不允许他逃避,“那是什么时候?”
江晟沉默了会,似乎是在琢磨他突然不对劲的原因。他并不擅长编理由,只是说,“和你没有关系。”
“那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会来看我?”
“既然下了那么大的雪,你不好好呆着,为什么非在那天来?”
为什么。
那天,是他舅舅下葬的日子。
手术最终还是失败了,舅舅在三个月后断了药,他困在江家,甚至没能回去见上舅舅最后一面。那天,他瞒着江家回去给舅舅送行。雪忽然下了起来,和飘洒的纸钱融在一起,他只出现了一会,就被舅妈赶了出去。
茫茫白雪中,他无处可去,最终拿着身上的零钱,上了一辆直达B市的黑巴士。
他并不想回江家,但他知道最后总要回去的。
在回去之前,他想去见见他。
才几个月,他已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原来,比起他不爱他,见不到他这样的事实还要让他难过。
他不要什么自尊,也不再求什么回应,他只想见他一面。
雪越下越大,道路结了厚厚的冰,通行越发艰难,黑巴士未抵达目的地便停了车,让所有乘客抖下了车。
江晟跟着人群一路往前,沿路站台上黑压压挤满了人群,公车迟迟不来,他沿着公车路线继续往前走,起初很冷,渐渐也不觉得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雪片在昏沉暮色中翻滚,一会看见,一会看不见。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门铃坏了,他用剩下的所有力气去敲门。
敲了许多下许多下。
没有回应。
gu903();楼道里的风呼嚎着,凄厉异常,像是要抓出他那颗全然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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