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娥道:“姑娘在忍两天,等姑爷休沐,就让他待姑娘出去走走。”
季柔笑了笑,除非告假,眼下赵谨克休沐的机会,也不过一月一回罢了。
清风吹过柳枝,柳絮飞扬,眼下这个时节池子里自然是没有荷花的,一片清水粼粼。
季柔驻足看着池子里飘的柳絮发呆,脑中回想着青州城外山野的景色,赵谨克背着弓箭带着他做陷阱,揪住了一只大野兔……
季柔的唇角忍不住荡开笑意。
“二表嫂。”
清脆地似黄莺出谷的嗓音从旁传来,季柔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
“妹妹。”
季柔半转过身,就见着刑月璇带着丫鬟款款而来。
“嫂嫂也来这园中散心?”刑月璇看着季柔,笑意婉婉的,一句嫂嫂又拉近了距离。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昨日的糕点嫂嫂和二表哥尝了吗?”刑月璇问着,几分疑虑,“月璇的手艺粗陋,不知合不合嫂嫂和二表哥的口味。”
“尚可吧。”季柔如实将赵谨克的原话转述,“其实夫君在青州这三年口味也变了许多,打仗也是力气活儿,平日里更爱食些鱼肉,配一壶酒就更好了,与那些点心类的……”
季柔摇了摇头,“倒是不怎么喜欢。”
季柔随口诌了两句,也不算胡诌,赵谨克其实不挑食,也没有什么特别偏好,大约是从小苦日子过来的,只要能吃的,都没有怎么挑剔的,平日里摆饭,也不过是今儿看着哪个菜新鲜才多尝两口罢了。
芸豆馅儿的糕点,她没成亲以前就打听过,但照后来赵谨克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不过是小时候日子苦没见识过好东西罢了。
“那月璇改日便做两道荤菜来给二表哥和嫂嫂尝尝,届时还请嫂嫂和表哥指点一番。”
“府中自有厨子,妹妹还是不必麻烦了。”季柔犹是几分客气。
“嫂嫂真是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妹妹应该的。”
季柔看着刑月璇,还是那样的柔美娴静,只是眸底却忽然有几分深邃:“夫君不会轻易吃外人做的饭食的。”
作者有话要说:赵谨克:吃醋的小媳妇还有那么点小傲娇~爽口!
☆、第38章
粼粼水光倒映着天光,一只飞鸟从枝头掠过,停在荷池对岸的屋檐上。
“嫂嫂何意?”刑月璇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
“妹妹家中也是有头脸的人家,又有靖平侯府的亲眷关系在身,想要什么样的亲事没有,还不都是旁人上赶着求的。”
季柔唇角的笑意柔柔的,看着刑月璇的眼中一派坦然,那种坦然不仅仅她是自己的心中澄明,也是能看穿别人的了然,只一眼,就看的人无所遁形,“大好的前程在前面等着,妹妹何必委屈自己?”
“嫂嫂哪里就能断定了这是委屈了呢?”刑月璇的脸色浅浅变了变,可到底不是一般单纯的姑娘,转瞬便又恢复如常,笑道:“凡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我的前程,兴许就在这里也未可知呢。”
“与人做妾,无论在哪里,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季柔看着她的眼里几分悲悯,“妹妹出身该有更好的,何必一时执着。”
“为妾也未必永远都是下乘。”刑月璇的唇角勾着,眼底却是泄露了嚣张与恶毒,“太后娘娘想当年刚入宫时也不过只是个妃子。”
“可见,”刑月璇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赵太后当年诞下了先帝唯一的皇子,又紧跟着熬死了中宫,一路从一届无依无靠的孤女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再到太后,谁说妃就只能是妃,妾就只能是妾呢?可这一句话于正室来说……
季柔的眸底微缩,终于道:“他不会喜欢你的,你也进不了他的门。”
“嫂嫂如何能笃定这些?”刑月璇的眼中划过不屑,“况且这也不是嫂嫂一句话能决定的。”
季柔的唇角勾了勾,突然就生出几分好笑,这些年来想进赵谨克门做妾的女人当开始都是这样的自信,仿佛能被人送过来就是稳操胜券了,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当她是在妒。
“你会知道的。”
多说无益,季柔也不与她争辩,转过身便要走。却不想这般淡然的模样让人看着很是居高临下,刑月璇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扬声道:“嫂嫂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表哥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你不会永远都能讨他欢心。”
身份。
季柔的脚步不由微顿,而后继续离开,就像是没有听见那句话。
“哼。”
刑月璇轻哼一声,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亦带着丫鬟离去,趾高气扬。
“姑娘。”
走出老远,秋娥不禁担忧地看向季柔,虽然季柔已经不似当年那样只会自己忍着然后忍不住再同赵谨克哭鼻子,可这个刑月璇也不似以前那些送进青州宅子里的女人,明显是靖平侯里长辈的意思,身份也完全不一样。
“要不要咱们同姑爷说说,让他早作准备?”秋娥问道。
“不必。”季柔摇了摇头,“都是小事,就不必烦扰夫君了。”
虽然她也会同赵谨克闹一闹,会哭鼻子会不开心,可是她从来不会让赵谨克在这种事上觉得她难缠刻薄她小心眼儿。
是以自从第一回让那两个女人作弄地食不下咽寝不安,看到赵谨克就不管不顾哭闹一通,使性子锁门不见他之后,季柔再没有为这种事大闹过。
都是让赵谨克自己知道这种事,然后让他自己亲手处理掉。
刑月璇说的对,她的确不会讨赵谨克欢心,甚至也做不好讨他欢心的那些手段,但是赵谨克只要看见她这个人就会欢心呀。
赵谨克老早就说过,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
“去给沅姐姐送一张帖子吧,明日我去她哪儿看看她。”
这靖平侯府,终是待得不太平。
……
海府的院子是造得极繁华热闹的,一踏进门便有富贵锦绣之气扑面而来,那绕着假山围城圈儿的极品牡丹,大朵大朵地盛开着,来往仆役身上穿着的都是锦缎的料子,让人一打眼儿就能瞧出府里的财大气粗。
季沅住的地方是喜安院,很大的一处院子,院里雕梁画栋繁花似锦,可见里头主子在家中的地位。
“我一早就知道你要回京城,一直盼着你回来,看你回来这么几天,可总算想起来要来瞧瞧我了。”
季沅把着手中的团扇,清脆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嗔怪,一面拉着季柔坐下。
“回了京诸事繁多,自然也不好随意出来,怎么样都要在府里老实待上一日不是。”
若非出了昨儿那么一出,季柔原也是不想这么快就出来寻季沅,毕竟赵谨克去了衙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她疯跑,她一个人在府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她,自然不好随意出门。
季沅仔细端详着季柔的脸,道:“黑了,倒是没瘦,人看着都好像壮实了些,不像以前那风吹吹就倒的样子了。”
季沅拉住季柔的指尖摩挲,“手心还是那么滑嫩,想来在青州过得不错,人也终于长大了。”
“沅姐姐倒是看着好像瘦了,”季柔也看着季沅,“打理这么一大家子,姐姐平日里肯定辛苦了。”
季沅这样的身份嫁进门,自然是要做管家媳妇的,三年不见,季沅比之从前下颌更尖了,唯一剩的那么一点子稚气无影无踪,眼角眉梢都是管家媳妇的凌厉精明。
赤金的凤钗,高挑了的眉毛,大红的嘴唇,叫人望之便不敢造次。
“辛苦又有什么法子,过了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你道谁人都是你,能到外头去整整逍遥三年,什么事儿都不必沾手?”
季沅自嘲,“我啊,可没有你的好命。”
“那姐姐是没有见我闲得数花瓣儿的时候,青州可不比京城,戏班子和杂耍的都不是常有的,前线一开战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开戏班,动不动就封城戒严,要闷起来也能把人闷死。”
青州城里勉强也算是个前线,刚开战的时候涌进来不少难民,战事吃紧的时候戒严,总之也不能算很安乐太平,只是比真的前线又安全一些。
“那你那个好夫君,就一点儿不管你,任你这么闷着也不怕闷出毛病?”季沅打趣儿着问道。
“你又取笑我。”季柔瞪了季沅一眼,却还是答道:“他去前线了,打仗很辛苦,偶尔才会回来,一回来就带两条伤,我每日过得都快担心死了。”
“可总算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熬过去了,”季沅轻轻拍着季柔的手背,“赵谨克这此回来就要得重用了,等他的位置再往上提一提,坐得更稳了,你让他想办法去给你请个诰命,这样你在后宅里才能更好地立身。”
诰命?
季柔的眸光微黯,勉强笑了笑,提起这赵家后宅之事,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诰命不诰命的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看重这些。”
季沅重重握了一下季柔的手,正是要说什么,就见敞开的门外秋容进来,禀报:
“姑娘,张嬷嬷来了,在门外候着呢,按昨日说的,是要去库房领那套官窑的茶具,来领牌子的。”
季沅点了点头,“你去账上记下这一笔,再把牌子给她吧。”
“是。”
秋容退了出去,季沅继续同季柔道:“怎么能不看重那些,有了诰命在身,倘若赵家那些人想要为难你也得多掂量掂量。我也不多瞒着你,你不在这些年,他们二房那个伯母,还有那个赵肜,私底下对你可没有一句好话,赵谨克才传出消息要回来,外头就风传靖平侯府要给赵谨克纳妾,你可得……可得早做起打算啊!”
可不是,人都已经在府里了。
季柔想起府里那个刑家表妹,浅浅苦笑,“嘴长在她们身上,我总……也没有办法。”
总归赵家和季家的旧仇就摆在那里,这么一道深深的坎儿,是绕也绕不过去,填也填不平了。
“这你可一点都不能让。”季沅拉着季柔的手缓缓靠近,压低了嗓音道:“多难得赵谨克还有几分良心会对你好,要是让她们给你安排进来一个小妖精把赵谨克勾走,你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我都知道。”季柔的神色有些黯然,可笑意却明媚,“不过夫君也说过,不会有第三个人,我相信他。”
“你可得争点儿气,好好长长心!别他说什么就笃信什么,给自己多留两手。”
季沅也不知该怎么劝季柔了,狠狠点了下季柔的额头,“你这处境,可全凭着赵谨克的喜怒了,绑不住他,压也得能压住他,别一天天的就做着白日梦,就自己跟自己傻乐。”
“沅姐姐。”季柔的额头被季沅点地生疼,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才不傻。”
季沅摇了摇头,还想再提点季柔几句,就听着外头忽然一阵哭闹喧哗传进来,紧接着就能看到三个婆子揪了一个丫鬟过来,把人掼在了门口。
“姑娘。”
那个婆子进来,季柔认出来,是季沅身边从小跟着的老人。进来给季沅行了个礼,也给季柔行了个礼。
“怎么回事?”季沅的眉心微蹙,“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让外头院子的人听见了又是一桩笑话!嘱咐你们的分寸都到哪儿去了?”
“姑娘恕罪,”钱婆子道歉道,“实在是老奴没有办法。”
季沅缓了口气,冷着脸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季柔也不再是纯傻白甜了,是:小心机.白甜~
☆、第39章
“就是这贱蹄子。”
钱婆子指着那门槛外被另外两个婆子压住跪下的丫鬟,道:“这贱蹄子从三个月前一来咱们院子就每天打扮地妖里妖气的,还总是往姑爷的跟前上凑,老奴一早便留心着她了,今儿个倒是好,竟然趁着在姑爷书房打扫的时候偷姑爷的搁在书房里的汗巾,让老奴们逮了个现行!”
钱婆子将一块雪青色的汗巾递到季沅的面前,“姑娘你瞧瞧,这是老奴从她怀里头搜出来的,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干出这等没羞耻的腌臜事来,简直败坏门风!”
季沅看了眼那汗巾,也没接,只是抬眼看那丫鬟,淡淡问道:“钱嬷嬷说的可有冤枉你的?”
那丫鬟的发髻都给扯散了,半边脸都是给打肿的,却是傲气,也不狡辩,扭过头忿忿冷哼一声。
季沅手中的团扇轻摇:“倒是有几分骨气。”
钱婆子适时解释道:“原本老奴想着柔姑娘在这儿,就想把她关进暗室里等晚些再让姑娘发落,可这贱婢看事情败露,直接就想往外逃,老奴让人赶紧去抓住她,这才惊扰了两位主子。”
“跑?跑去哪儿?”季沅轻笑,几分讥诮玩味。
钱婆子道:“这贱婢的老子娘在孙太太院里当差,不大不小还是个管事儿的婆子呢。”
“哦?”季沅的眉梢轻挑,看着那丫鬟犹自傲气的脸儿,“我说这胆儿怎么这么肥呢。”
季沅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纤细白皙的指尖握在那乌木的扇柄上亮白地招摇。
“就算老子娘在云水苑里当差,也是府里的人,是府里的人就得按府里的规矩办。可是老太太这些日子在礼佛斋戒,见血腥不吉,那就……”
季沅看着那丫鬟浑身僵硬戒备的模样,淡漠道:“发卖了吧,倒也利索。”
“你敢!”那丫鬟奋力挣扎起来,叫骂道:“我从小在孙太太身边长大,是太太身边的人,你凭什么发卖我!”
“凭我是主子呀。”季沅倒是一点不生气,还能带几分笑意,只是眸底结了冰霜,“你的身契在海府一日,我就能处置你,管你在谁的身边长大呢,谁让你要犯在我的手里。”
“我呸,你算什么主子,你得意什么!”两个婆子压着那丫鬟,可她却似疯了一般,一边拼命挣扎一面道:“公子根本不喜欢你,他宁愿夜夜在青楼里守着一个妓子的门也不愿意回来看见你,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就是一个弃妇,一个没人要的……”
“啪啪!”
gu903();后头的话含混不清,钱婆子冲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打得那丫鬟满口是血,“贱婢,由你满口胡言,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拖下去,马上让人找人牙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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