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温仪的谈判能力还是很厉害的,两千五百贯的房子被她一路砍到了两千一百贯,房主要求加二百贯送家具,欧温仪想了想答应了,回来跟大家闲聊说了情况:“院子里的房子都要重盖的,家用的这些家具肯定用不着,不过我看了,都是正经东西,虽用了一年多年,可用的仔细,看着没怎么旧,全新的怕是要四五百贯,玉奴要嫁人的,总要买个小宅子,新家具也是笔大开销,这个就不错。”
李想挠头道:“做嫁妆总要买套新的。”
苗玉奴忙道:“这个就行,这个就行,我看着比上回的木料好多了呢。干嘛都要新的?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附带那么多好东西。有钱自己拿着,非要贴在脸上给人看。”苗玉奴上次带了大笔的嫁妆,结果被她那个前夫说也就靠着嫁妆才嫁的出去,所以她如今对这个很敏感。其实苗玉奴心里也明白,那家伙这么说,岂不是也承认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图人家嫁妆才娶妻的无赖罢了!可心里留下疙瘩,如今再置办嫁妆,热情也就不高了。
欧温仪笑道:“玉奴跟我们商量了,准备直接买个小院子做嫁妆,这样子家具不用抬来抬去到处显派,直接在宅子里放着就行,所以旧的也无所谓。男人嘛,不能太惯着,让他觉得新妇的钱来得太容易了就麻烦了……”
李想立刻闭嘴,有关男人劣根性的话题他统统不参与,实在太容易中枪了,这几年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随便开口是会被流弹扫射到的。
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儿苗玉奴的婚事的事儿,话题总算又拉回到新店上面。
欧温仪有些发愁:“我想着店里需要个掌柜的,招待那些官太太们总要有个说得上话的,我肯定不行,太忙。本来玉奴是最好的,可玉奴现在要备嫁,等店铺收拾好了她也快嫁人了,不合适;桂花倒是最会打扮人,可偏早不怀晚不怀这会儿又怀上了……”
韩桂花怒道:“什么叫早不怀晚不怀?这事儿我管得了么?再说我就是不怀,也不耐烦做这个,迎来送往的麻烦死,还要撑着笑脸儿。”
欧温仪嗤道:“给你点面子,你还来劲儿了,你那张嘴,呆在店里半个月,能把客人得罪光一大半儿!”
韩桂花拍着桌子站起来:“既然根本不准备用我,你还特特的说,是消遣我来着么!”
欧温仪道:“便是消遣你,又如何?整天显派你那肚子,讨厌!”
韩桂花嘿嘿一笑:“活该你挑三拣四,这会儿想要找人家了?”
欧温仪瞥了她一眼:“稀罕!我找什么人家?我就是个人家,招个女婿就行,管他什么人家。”
李想听得晕头转向,欧温仪跟韩桂花凑一起,就是俩嘴炮,三天不吵浑身难受,大家也懒得管,打是亲骂是爱嘛……好像哪里不对?李想狠狠甩甩头,却听见欧温仪已经跟韩桂花休战了,扭头跟他商量:“阿郎,这事儿咱们真得合计一下了,要不然就得从外头聘了,只是又要会时髦又要能跟客人谈得来,唉,不好找。”
李想也有点头疼,这确实是个问题,卖胭脂水粉,还不是传统的卖法,弄个男的肯定不合适,小娘子,还得标致还得懂得如何迎来送往还得能管得住一店的人,这确实不大好找。杜十一娘他想都没想,她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私下接活儿都不耐烦跟主家啰嗦呢,就喜欢自己研究东西,这家伙放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宅女,让她当店长,太难为人了。至于其他小娘子更不用想了,都还小呢,压不住场子。
找店长确实不过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新买的店面准备推了重盖,折腾完估计就要到第二年开春了,慢慢踅摸吧!
一转眼进了腊月,过年前有阵子应酬的高峰期,李想几乎天天都有饭局,整天喝酒喝的头大。幸好柳昭娘是个十分伶俐的,总能帮他招架一二。
柳昭娘是个聪明人,看出李想对她无意,也不纠缠。本来嘛,教坊的小姐跟外头楼里的又不一样,人家好歹还能指望遇到个恩客,赎身出去。可教坊的小姐想出去,谈何容易?她不算太红,经常要应付些乱七八糟的人,挺难熬的,这阵子李想总是叫她陪,让她轻松了不少。教坊说起来有规矩,女伎只管演出,可规定是一回事儿,实际又是一回事儿,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谁不想正正派派做人呢?可落到这个地步,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出去了也照样低人一等,她这份心思早几年前就死了。谁知道遇到了李想,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要是能赎身出去多好,就算李想不喜欢她,可只要给她个容身之地,让她有个依靠,她真的就知足了。
生活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来个大转弯。这天柳昭娘正陪着李想吃酒,却听一边的一个年轻的官员笑嘻嘻的问李想:“官家下了旨意,大年初一起大赦天下,李大官人可要把柳小姐接出来?这会儿可是最方便的时候……”
李想一愣:“大赦?”
那官员喝的醉醺醺的,打着嗝道:“才平了南边的乱匪,官家大概是想去去晦气……才下来的旨意,还没传开呢,因为家里牵累而充入教坊的犯人家眷什么的,凡是够一定年限的,都可以放出来……”
李想忙问:“都可以放出来?”
那官员嘿嘿一笑:“哪儿那么容易,进了教坊的,家里的男人肯定都是犯了大事儿的,呆够一定年限的,外头还能剩下什么靠得住的亲戚?便是出去了,还未必比教坊里更好呢。所以虽然是大赦,可每次真正出去的,在够格的人里头,三成都占不了。要不我怎么问你,要不要接柳小姐出去呢。柳小姐,快求求李大官人,让他与你买个宅院,以后也就有依靠了。”
李想有些发愣,扭头看柳昭娘,却见她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眼眶慢慢的红了,却并不看他,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却依然没有说话,只低了头,给他倒酒。
别的人看他俩这尴尬样,也不再打趣,嘻嘻哈哈的带开了话题,毕竟这不是小事儿,李想还没结婚呢,接出来个女伎做外室,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李想这一天并没有怎么喝酒,脑子还清醒着呢,这会儿心里慢慢有了打算,等宴会散了,柳昭娘正要告辞,他叫住了她:“昭娘,大赦的事儿估计是真的了,你有什么打算么?你外头,还有什么亲人么?要不要我去通知一下让他们接你出来。”
柳昭娘苦笑着说:“但凡有亲人,五年前那次大赦,我就已经出去了。”
李想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问:“昭娘,你,想出来么?”
柳昭娘抬头看看他,又低下了头:“想,谁会不想呢?可这不是我怎么想的事儿,也要看我有没有这个命。我知道官人是好人,我若求你,你定会接我出来……可是,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官人是个正派人,定不会把我养做外室,难道我一辈子就要让官人不明不白的养着么?那还不如呆在教坊,好歹自己赚点钱,不心虚。”
柳昭娘跟李想混的很熟了,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换了随便一个,她肯定不会说这么大刺刺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可说完了,她又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怄什么气啊!这么死撑着面子干嘛?吴姐姐怎么说的?说她就是个傻货,像上次那次,李官人喝的那么醉,她脱了衣服往被子里一钻,凭李官人的性子,怎么也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出去了,管它是做小还是做外室,反正李想不会不管她,以后生个儿子,她这辈子也就有依靠了,偏她面皮薄,死活不肯干,简直太蠢了。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从不后悔那日没有骗李想,可现在却有些后悔说出了心里话,她真的想出去,很想很想。可她做不到厚脸皮的去难为李想,做不到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还硬要纠缠。
柳昭娘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李想慢慢的说:“这阵子,总跟着我,你少赚了不少钱吧?”
柳昭娘一愣,她不明白李想为什么提这个。确实,李想不小气,她的出场费从来不少给,偶尔也还另给小费,可毕竟,他们没有更深的关系,他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他不像过去的一些客人那样为了讨好自己一掷千金。所以这阵子,她赚的比过去真的少了许多。
柳昭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可李想也并没有等她的答案,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知道你赚的比过去少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每次过来,都穿新衣服,可最近,你穿的都是过去的衣服,这两个月,只做了两套新衣。我还知道,有几次,别人也点了你,可你还是到我这里了。”
李想慢慢的说着,似乎没看到柳昭娘脸上的尴尬:“我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然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并不是我有多么好,而是,你根本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柳昭娘呆呆的抬起头,看着李想,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话,李想微微一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当老板的,最喜欢的就是不在乎赚钱多少的下属了。昭娘,我这里有个工作,再不用跟男人打交道,只是比你现在赚的要少很多,嗯,大概一开始,每个月只有十贯钱,你愿意出来,到我这里工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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