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向以来,万岁最为倚重的也就是索相、明相与佟国丈。现如今索相病退,佟国丈忙活着妻丧,他们明相可不就首屈一指了?
所以志得意满,所以信心十足,开始小动作频频。
看得索额图在家直唱小曲儿,特嘚瑟地跟前来‘探病’的玉录玳显摆:“贤侄女瞧着吧,蹦跶得越欢,倒霉的越快。他纳兰明珠跳的越高,万岁爷越容不了他!哼哼,还当没了老夫,太子爷就跟那没牙的老虎了?”
“瞎了他的狗眼!”
“竟是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太子爷最大的靠山从来不是老夫,而是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一位。”
同时敌人也是他。
“只要太子爷克己复礼,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君权与储权的协调。别人就是跳到天上去,也是枉然。公平?什么是公平?有人生在帝王家,一辈子锦衣玉食。有人生在蓬门户,落地起就三餐都难。生来就三六九等,可见上天本就是不平的!”
玉录玳嘴角微抽,就想说你要是早这么明白,何苦落得个大清第一罪人,被生生饿死的地步?
但骂人不好揭短,历史真实什么的也断断不可说。
玉录玳也只能无奈一笑,叮嘱他做戏做全套,核桃不能丢。时不时放在腋下夹一夹,慢慢再被‘将养’过来。
索额图点头如捣蒜:“省得,省得,阿牟其省得,贤侄女放心。亏得你点拨,阿牟其才没在那太医院院正面前露了底。哎呀,你说你个女娃娃家家的,也没念过几年书,咋忒地渊博?”
“偏方古方你懂,发明创造你也懂。开店做生意,那也能做得头头是道,简直是个全才。可惜不是个男儿,不然早早送去勤学文,苦练武,何愁不建功立业,带我赫舍里氏走上另一个高峰!”
玉录玳嘴角微僵,想说全才什么呢全才?
那都是亏了咱第二职业!
为了从扑街熬成粉红,再从粉红逆袭到大神,她可是没少搜集各方面资料。
然而真相什么的打死不能说,玉录玳也只能干干一笑,道声:“族伯过誉了,哪有那么夸张?分明就是您癞痢头侄女儿,自己的好,敝帚自珍了。”
这话说的,不但索额图连连夸谦逊。就连眼看着到饭点儿,要留饭过来问玉录玳饮食忌讳的索额图福晋都笑着拉住她手:“勿怪老头子整天夸奖不休,贤侄女果然钟神毓秀,是个内外兼修的。”
“可惜时运不济,偏遇到了隆科多那狗眼不识金镶玉的。好在上天有眼,让那家子混账都自食恶果了。”
“侄女且安心,等过些日子平静平静,阿牟亲自为你张目。定帮你挑个长得好、有能耐,家里还处处省心不闹腾的好才俊,管叫你一婚更比一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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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射
又双叒叕被提及婚事,直接叫玉录玳耐心处于告罄边缘。
亏得她还记得对方是索额图嫡福晋,自己名义上的族伯娘。会言及此事,也是出于一片善意。这才能温婉一笑:“族伯娘的好意,玉录玳心领了。但琳琅阁初初草建,爱国义学还在筹备之中。我这心无旁骛的,实在无暇分心。而且……”
“初婚从父,再嫁由己。这几年,玉录玳也是吃够了婚姻的苦,万不想重蹈覆辙。是以即便再嫁,也必然反复斟酌,找个各方面都尽如我意的。”
在索额图福晋惊诧的目光中,玉录玳淡然一笑:“倒不一定出身多显贵,只……”
“家世清白长得俏,认真努力有责任心。再不介意我和离过,有个儿子。洁身自好,保证以后能再无二色就成。否则的话,我能和离一次,就能和离第二次。横竖人生短短数十载,我是不打算再叫自己受委屈的。”
索额图福晋愣,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应该的,应该的。一辈子的大事儿,是该小心谨慎。贤侄女这么优秀,是该择好才俊以配。”
她娘家那个丧妻、有妾的侄子还是算了吧。
再是出身显赫,文武双全,甩隆科多那个混子十八条街也不成。提都别提,免得被拒了,她跟着面上无光不说。真把这孩子跟自家整生分了,自家那个混不吝的爷可不见得能给她留脸!
索额图福晋心里一千一万次地后悔,不该被嫂子缠磨不过,就点头答应了尝试帮忙说合。
等她走后,索额图才抱歉一笑:“对不住啊,贤侄女。是阿牟其管教不严,让你难做了。”
玉录玳无所谓地摇摇头:“族伯说的这是哪里话?伯娘也是关心我,盼着我好呢!心意我都明白,只……也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不想嫁入深宅大院,过那般勾心斗角的日子。所以婚姻之事,就随缘吧!”
看她这畏畏缩缩不敢往出迈步,唯恐受伤的样儿,索额图就不禁又气又急,免不得把隆科多那个狗日的再拎出来臭骂一顿。
直把儿子格尔芬唤来嘱咐了又嘱咐,叫他千万小心在意,说什么也不能给隆科多那畜生半点起复余地。顶好叫他跟李四儿贫贱一世,仔细体会下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滋味儿。才好幡然醒悟,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舍美玉而求顽石的蠢事!
格尔芬从小被自家阿玛折腾过来的,早就具备了相当的抗击打能力。
此刻就算接到这么个无厘头的任务,他也还能憨笑点头:“阿玛放心,儿子早就把隆科多那贱人记到小本本上了。保证随时随地给他添堵,给玉录玳妹子出气。管叫他肠子都悔青,还不敢打我妹子的主意!”
“嗯!”索额图点头:“这还有点儿当阿哥的样儿!贤侄女儿记得这混小子的话,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他。但凡他有丁点不周到、不耐烦的,你都来告诉阿牟其,我大马鞭子抽死他。”
格尔芬铁塔般的身子抖了抖,满是虬髯的脸上硬是多了无限可怜。
逗得玉录玳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此,那以后就请阿哥多多关照啦!”
“哈哈哈!”格尔芬朗声大笑:“好说,好说。一笔写不出俩赫舍里,就凭妹子这一声阿哥,我格尔芬也绝不含糊。没别的,以后有事儿你说话。”
先跟太后透过底,又在赫舍里府说了自己的具体要求。
玉录玳觉得关于婚事,她完全可以安枕无忧了。
毕竟大清普遍都比较早婚,跟她年岁相当的高门贵族嫡子们孩子多半都能打酱油了。偶有那么几位因命格、守孝或者科考故耽误了的,也大把的青葱小姑娘可寻。断不至于背着攀附权贵的恶声,以黄花大小伙儿之身屈就她这个婚过有子的离异妇女。
可很显然的,玉录玳严重低估了自身影响力与琳琅阁的吸金能力。
身为位比郡王的和硕格格,数样盖世大功于身。还简在帝心,与太后、太子、庄亲王、四五七八等几位皇阿哥都关系良好。连勇毅公索额图大人都对她青眼有加,以贤侄女儿唤之。
总结起来就是:能力卓绝,简在帝心。关系网强大,还日进不止斗金。
这四样聚集一样都足够叫人眼热,更何况玉录玳兼而有之?别说她才堪堪花信年华,样貌不俗。这会儿她就是头猪,都多得是人抢着把她八抬大轿迎进门,好好侍奉着!
不但京城这边的豪门贵族都蠢蠢欲动,连蒙古那边都暗戳戳地打着小算盘。
只相机而动,琢磨把这个金凤凰引上自家梧桐树。
正经的香饽饽呢!
而作为即将被群雄竞逐的那头鹿,玉录玳对此还一无所知着。只乐淘淘指挥人折腾她的马车,为即将到来的木兰秋狝做准备。
来了大清几个月,终于可以往京城外溜一圈儿,玉录玳万分期待着!
但这会儿水泥虽然产量日益增多,却还紧着河道、城防等方面。至少明年之前,是甭想用在铺路搭桥上。是以官道还是那个官道,雨天泥泞、晴天扬尘,特别考验交通工具。为使旅途无忧,玉录玳索性闭门谢客,真·闭门造车。
本来,在她的设想里,杜仲胶有了、弹簧有了。连大名鼎鼎的黄履庄都被她说服,放下手中正研究的器具,加入到她的研究小分队了。那更轻便、不颠簸,集美观于实用为一体的马车理当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结果……
她只知道大拿被誉为东方爱迪生,善于发明创造。却不料他还触类旁通,吹毛求疵,啊呸!是精益求精。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杜仲胶,黄履庄还是如获至宝地凑上去看了又看。那眼神儿,绝似风流才子遇见了绝世大美人儿。
激赏中带着浓浓的痴迷。
看得虽不是真正原创,但好歹第一个将它带到大清的玉录玳自豪脸,满满的与有荣焉:“怎么样,黄先生,这个杜仲胶还行吧?”
黄履庄皱眉:“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但质量上应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使用么,就完全是在暴殄天物了!这么好的东西偏如兽皮、铁皮一样用,岂非杀鸡用牛刀?”
对对对,是这样的没错!
玉录玳心中的小人儿狂点头,不停给大拿点赞: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可面上,这戏精却风雨不透,只做一脸困惑的样子:“先生觉得这杜仲胶的品质还能再优化,作用上……”
“作用这根本就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事关专业,黄履庄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玉录玳的话头也是说截就截,看得宝格楚不断皱眉,很想教教这位何谓尊卑。再是某专业的大拿,也还是格格府上的一奴才。
偏玉录玳丝毫不以为意,还很有点欣赏黄先生的率直。
瞧瞧这认真向学,洗耳恭听的样儿!
也许是被宝格楚的眼刀子扎了太多下,黄履庄终于想起自己面前站的是谁了。忙拱拱手,不那么走心地说了句格格赎罪:“格格有所不知,小民屡嫌那木制小车,也就是您说的那个自行车车轮过于厚重又不耐磨损,尝试以铁替代之。然铁器一直被朝廷管制,哪能叫我等升斗小民随意取用?”
黄履庄皱眉,神色间很是遗憾。
毕竟材料短缺,就很制约他的研究。好在进了和硕襄格格府后,虽不敢说要多少精铁有多少精铁,可以随意取用。但供给他做点小小研究,却是足够的。光冲着这点,黄履庄就觉得这波投靠不亏了。
更何况他在这还见到了杜仲胶这等梦寐以求的材料呢!
洋洋洒洒一大段,玉录玳才终于听明白。合着黄大拿早就嫌弃木质车轮的蠢笨、易损还阻碍速度了。一直暗戳戳寻找种可以媲美皮子,又胜过皮子的材料。顶好柔软又坚硬,可塑性强,还可中间充气的。
而现在看着,这黑乎乎其貌不扬的杜仲胶,可不就是他的理想型么!
玉录玳结结实实被惊呆:“……充气?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们发明家眼光都这么超前的么?
黄履庄乐:“这又不是什么新奇的。泱泱中华,地大物博。很多东西一直都存在,只格格没注意过罢了。早在宋时,就已经有充气皮球了。书曰:蹴鞠以皮为之,中实以物,蹴蹋以为乐也。亦谓为卵伞,袼做牛彘胞,纳气而张之,则喜跳跃……”
还真不知道宋人这么会玩儿的玉录玳尬笑:“再有前例可循,也得先生博闻强记。这才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不然木讷如我等,即便看到了也只置之一笑,何曾想到这许多?”
“哪里哪里?”黄履庄谦逊而拜:“格格献上牛痘、水泥、杜仲胶之方已经惠及天下。爱国义学的筹措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赫赫之功,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岂是小民这星火之光可以匹敌一二的。”
作为盗版发明者,玉录玳脸皮再厚那也不好意思在真正的大拿面前装X。
忙连连逊谢:“先生,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哪有那许多高尚情操?不过是,生在大清,为大清子民,享大清庇佑。自然而然的,就希望大清更好更富强罢了。”
“到底国安民昌盛,才会有更多人惠顾我琳琅阁你说是吧?”
黄履庄点头称是,心里又给玉录玳添了个为国为民、毫不居功的标签。谦逊又有慈心,还极力支持他的各项发明研究,最是个满大清都找不到的好东家了。
又一轮的彩虹屁与被彩虹屁后,玉录玳状似好奇地问:“既然先生想到了给车轮充气,那么……如何充气呢?”
没有打气筒的年代,这个会很难吧!
玉录玳记忆里光环全速启动,试图寻找打气筒设计相关的知识。好尽量巧合不突兀地提醒提醒黄先生,尽可能缩短杜仲胶轮胎的上路时间。
然后,她就又被科普了。
就见黄履庄笑答:“格格无需担忧,这个问题早有解决办法。早在宋朝,就有专门给皮球充气的器具,谓之打揎。”
看玉录玳迷迷糊糊一脸不懂,他还引经据典地给解释了一段:“打揎着,添气也。事虽易,而实难,不可太坚,坚则健色浮急,蹴之损力;不可太宽,宽则健色虚泛,蹴之不起;续用九分着气,乃为适中。”
玉录玳:……
其实还是不大懂,就觉得自己可能,大概忒地小瞧了古人。
不管是宋朝的,还是眼前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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