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什么顾忌呢?
“好啊!”宜妃痛快点头:“索性被格格夸得畅快,本宫就再做几天挡箭牌罢。”
玉录玳:……那我可真谢谢您。
自到围场以来,康熙对蒙古各部的宴赏就从未停过。
开始两天,玉录玳还兴致勃勃着,如今却已经懒得凑那个热闹了。差人跟太后娘娘禀告了声,她这就留在自己营帐里等宝格楚说的那鲜美无比烤黄羊了。
宝格楚笑:“那格格稍待,卑下去做些相关的准备。”
“一起啊!”玉录玳答:“说来本格格只吃过羊肉,还没见识过怎么做烤全羊,正好今儿跟你开开眼,偷个师。”
“格格说笑了,些许微末技艺,能得您一观,实属卑下福气。不过……”宝格楚皱眉:“褪毛剖羊等委实脏污,卑下怕格格看完就不想吃羊了。还是让厨下把羊处理好,再又卑下炙烤?”
玉录玳点头应承。
不消半个时辰,已经处理好的羊跟宝格楚点名的一应调料就已经送了过来,账外空旷处也已经燃起了篝火。
玉录玳就看着宝格楚在羊身上和腹内用刀割若干小口。羊腹内放入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小茴香末,并用精盐搓擦入味,羊腿内侧的刀口处,用调料和盐入味。
再利落地把羊尾塞进腹内,用刷子刷油。
也许是宝格楚做惯了这活儿,也许美人做什么都美。总之在玉录玳看来,宝格楚这番动作就格外行云流水,特别的养眼。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羊皮已经被火烤得滋滋作响,空气中氤氲着醉人的肉香。
连闻香而来的蹭饭客都来了不少。
八福晋人为到,声先至,张口就是满满的埋怨:“好你个玉录玳,人家不辞辛苦特特陪你,结果你倒好。打猎不叫我,烤羊也不叫?”
那一脸‘你可真真辜负了本福晋’的小怨念看得玉录玳失笑:“嗯,是挺不对劲!不然待会儿我借花献佛,给咱们八贝勒福晋献上条烤羊腿赔罪?”
“哈哈哈,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阿哥胤禟大乐:“刚过来就听姨母要给八嫂发羊腿,想来也不会厚此薄彼,落下胤禟的那一份才对。”
他身后,胤跟着点头:“说得对,宁拉一屯不拉一人么。”
一眨眼四条羊腿就去了仨,四贝勒跟她那便宜堂哥格尔芬还在缓步而来什么的,玉录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关键时刻,八福晋还是很靠谱的。都没等玉录玳表态,就先笑了:“九弟十弟想得可真美,可惜啊。这黄羊它不争气,拢共也就四条腿。皇阿玛跟皇玛嬷一人一条孝敬下,再加上你们嫂子我的。这就四去其三了,你还好意思不给主人家留点?”
三言两语之间,就堵住了九十两位阿哥觊觎羊腿的可能。
要是面皮薄的,没准儿都直接告辞走人了。
可九阿哥能赖了许久,争取到和硕襄格格府上学制器,脸皮厚度上能容小觑?
肯定笑嘻嘻答不好意思,却又不断给自己找理由。企图叫八福晋发挥身为长嫂的风格,让一让他这当弟弟的呀。横竖黄羊腿不小,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消受完的呀。
正插科打诨之间,科尔沁右翼札萨克那二等台吉,也就是宝格楚的倒霉堂哥带着诸多礼品过来了。
顾忌着这位襄格格的前任隆科多就是宠妾灭妻下的课,阿木尔就下意识地觉得玉录玳可能更喜欢温润些的男子。为此,他还专门找了个流落在科尔沁的江南学子当师傅,学了不少汉人的繁琐规矩。
这不一见面,他就刷地摆弄了下手中的折扇。继而微笑拱手:“冒昧前来,打扰了格格与诸位阿哥们的雅兴。不知小子可有这个荣幸,能与诸位共襄盛宴?”
玉录玳:……
怎么办?想哭,真被辣眼睛了!
你能想象得到,秋风渐渐萧索的草原傍晚。穿着蒙古袍,梳着蒙古发型,甚至还留着大络腮胡子的蒙古大汉。学着风流才子般拿着折扇、捏着嗓子的样子么?
重点他身边还有个明明满心不忿,怨念都快化为实质了,却偏偏还背着荆条上演负荆请罪的蒙古版白莲花。
这要是让这兄妹俩坐下,玉录玳觉得她不用吃,就得饱了。
为了自己期待好久的烤全羊,襄格格果断摇头:“贵客上门,按说玉录玳应扫榻相待。但是很抱歉,今儿我们只是三五亲朋小聚,准备上难免不足,就不多留台吉与格格了。”
“格格言重了。”阿木尔又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折扇:“本就是小子不请自来,哪里能怪得了格格?既如此,些许薄礼还请格格收下,也收下阿木尔与我这妹子的满满歉意。”
“从此前嫌尽弃,做个也能月下烤羊品酒的朋友。”
玉录玳:……
就很想爆粗。
欺负我家俊侍卫,还想跟我化干戈为玉帛?想什么屁吃呢!
但是满蒙一家亲,前头康熙还在见天射猎、饮宴,各种安抚蒙古诸王贝勒呢。她作为人家亲封的格格,当然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淡淡一笑:“些微小事儿,本格格都忘了,哪儿还值当台吉如此郑重?”
然后不管对方如何舌灿莲花,她也依然坚辞不受。
张口闭口的女孩儿家名声矜贵,断不可为此小事儿负荆请罪。这一跪要是受了,才真真是对双方都不好。但却绝口不提原谅人家,愿意跟他们兄妹做朋友的话。
有诸位皇阿哥在,阿木尔也没兴趣再继续平易近人下去。只道了格格仁厚,阿木尔兄妹却不能放肆。暂且别过,明日再来道歉,就干脆利落走人。
可把玉录玳惊呆的:“他他他,他什么意思?还要借着道歉的名义,一次次过来求见?”
这可真是苍了个天!
一直没说话的四阿哥点头:“好叫姨母知道,这博尔济吉特台吉于年前丧妻,近日将满一年,正准备续娶福晋。而这之前,他已经连着丧了三位福晋。而巧合的是,他每一位福晋都嫁资丰厚,无有所出。”
???
所以,这个靠娶老婆、死老婆发家致富的男人?
而好巧不巧的,自己可能、大概、八成、也许是他看好的第四任福晋人选?
这么个糟糕的消息一出,黄羊肉都不香了!
还是四阿哥率先给出安慰:“姨母放心,离京前,太子二哥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照顾好你。胤禛答应过,绝不负他所托。您知道,胤禛最是个言出必行的。”
“玉录玳莫怕,还有我呢!”八福晋摸了摸她肩膀:“总不好白受了你这黄羊腿。”
九十两位齐齐喷笑:“比起八嫂,咱们兄弟俩就真诚多了。没有黄羊腿,也尽心尽力地保护姨母,务使姨母开心而来,满意而归。”
格尔芬只冷笑着:“妹子别怕,还有阿哥呢!回头阿哥就去摸摸这个狗屁台吉的底子,从根上解决了他。瞎了他的狗眼啊,居然敢冲咱们赫舍里家的姑奶奶撩爪子?”
众星拱月之间,宝格楚反而没有凑上去跟他的格格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若阿木尔的狗爪子真敢伸过来,他宁可与那杂碎同归于尽,也要护住格格安全。
有曾彪炳青史的雍正大帝做保,玉录玳还担心什么呢?
只在众人关切目光中粲然一笑:“好好好,谢谢诸位阿哥、佛拉纳还有格尔芬阿哥的关心。有你们保护,玉录玳真的,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怕了。来来来,这羊肉瞅着快得了,我再叫人折腾几个菜式。”
“美食配美酒,咱们好好的畅饮一回,也算玉录玳谢过诸位回护了。”
团团一个福礼过去,众人齐齐回礼,都说不必客气,应该的。既然叫一声姨母/朋友/阿哥,那就是自家人。哪有见到自家人可能处于危险而不伸手帮忙的道理?
应当应分的事儿!
玉录玳笑:“那我可真就是全大清最幸福的一个了,有这么多自家人护持着。来人,上酒,我今儿要舍命陪君子,敬我天下间最好的家人们!”
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的诸位阿哥静默,唯八福晋乐:“来就来,谁又怕谁呢?本福晋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等烤羊终于大功告成,篝火边也已经摆好了桌案。
男女分席而坐,品美酒、尝美食,三更方休。
就这,也没挡住八福晋翌日早早就来报道并单方面宣布,接下来直到御驾回銮。只要是外出的场合,她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玉录玳,谨防一切宵小!
平常有她,外出射猎再加上九、十两位阿哥,几位把玉录玳围得密不透风,管叫任何阴谋阳谋都无法得逞。
就这么过了三天,转眼到最后,最负盛名的塞宴四事即将拉开帷幕。
那只在书上、画上、资料上看到的什榜、相扑、诈马、教駣啊,今儿可就能看到全套的了。
古色古香,原汁原味哦!
玉录玳兴奋脸,满满期待。可当康熙为了增加比赛难度、调动参赛选手积极性,竟然同意了答应冠军个合理小要求的提议时。她就忍不住一方,以自己多年写手的直觉发誓,这,绝对是有人要搞事情了……
赐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女子更不!
为防万一,不叫自己成为池鱼。玉录玳果断忽悠八福晋一起,往太后跟前凑。就想着康熙侍母至孝,仁宪身边的防卫绝对是一流的。某种程度上,比康熙身边还只高不低。
毕竟就算倒霉遇到了刺王杀驾的,老太太也绝不是第一目标。自然而然的,就不存在是为了荣华富贵主动救驾,还是防秋后算账而被动救驾的艰难选择。
可最近她除非必要,绝不往太后娘娘身边凑。今儿陡然提起来,八福晋就很诧异:“哟,今儿可稀奇,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不怕皇玛嬷身边那些个老福晋变着法儿夸你,想把你聘回去当儿媳妇啦?”
怕倒也不是不怕,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么想着,玉录玳面上却笑得无比轻快:“瞧你,把人家尊贵的蒙古王福晋说得好像山寨土匪婆子似的。就是,人也抢青春貌美,未曾婚嫁过的大美人儿,那至于就非打我这孩儿娘主意了?”
“我啊,本就没什么风韵,这会儿又真真的徐娘半老……”
“闭嘴。”八福晋冷脸打断,特别严肃认真地道:“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见不得谁诋毁我朋友,你自己也不行。孩儿娘怎么了?孩儿娘也是满蒙汉第一孩儿娘,自有无数青春少艾比不了的风致与能耐。”
“想我泱泱大清,妙龄少艾何止千万,又有几个和硕襄格格?没有,一个都没,这就说明了你的优秀。”
来自八福晋的加强版鸡汤+彩虹屁,吹得玉录玳俏脸绯红:“也,也没有这么好啦……”
“有。”八福晋一脸坚定地拉着她手:“玉录玳你信我,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啊,不止万中无一,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本福晋遍翻二十四史,也没见几个因功勋授的女眷。”
玉录玳:……
嘴里嘟囔着谁不知道你最不爱读书了,哪儿还会翻什么《二十四史》?
实际上却脸儿红红,感动丛生。努力了又努力,也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自我调侃而已。只默默认下了这个妄自菲薄的名头,也打心眼里,真正认可了郭络罗·佛拉纳这个朋友。如便宜大外甥一样的自己人!
若……
真历史不可逆转,也要努力尝试搭救的那种。
八福晋倒是没注意她这番心思变化,更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间就晋了级。只纠结于怎么拒绝好友这难得一次的要求,而又叫她比较不伤心。
可惜她惯来有一说一,还真学不来如何婉转。
索性皱眉摊手:“本来吧,你难得张罗点什么,我是不该拒绝的。可……如此盛宴,座次席位等皆有讲究,不可轻易妄动。除非皇玛嬷喜欢你我伺候,特意召到近前。”
然而今儿不同往日寻常小宴,太后娘娘再是喜欢你,怕也不会轻易破了规矩。
毕竟这都已经入席了……
玉录玳:……咱也万万没想到,好好的塞宴四事居然会冒出这么个疑似搞事的音符啊!
不过既然晚来一步,再无转圜。她也只好放下心中忐忑,权当没有发生过刚刚那茬儿。
横竖时也命也,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这么一想,玉录玳整个人都陡然轻松。还反手握住八福晋,劝她:“本就是我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与佛拉纳何干呢?快别不好意思,咱在这儿好好看着就是。”
八福晋闻言轻笑点头,给了她个赶紧噤声,快要开始了的眼神。
俄尔,康熙进茶,玉录玳随众人起立,行一叩首礼。康熙赐茶,再行一叩礼,玉录玳又随大流跪饮后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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