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淡淡的目光紧锁着风华,明明没有太大压力,却让风华如临大敌,一瞬间尾巴就炸了毛,唯独手还放在虔子文喉咙上。
风华冷笑,他的手指头一分分缩紧了,已然掐得虔子文呼吸不畅脸色泛红,
别跟我套近乎,你对不起他,我记得清清楚楚。
风华魔君。晏歌一字一顿地说,若你动这孩子一下,至此以后你我是敌非友,我说到做到。
纵然只是一道虚影,风华已然能感觉到晏歌带来的压力,像紧贴着他喉咙的刀子,稍一用力,刀刃就能割开皮肉破开喉管,鲜血溅出一地。
那是必然的结果,如高山压顶般无从抵抗。
风华咬了下嘴唇,还是固执地不肯动,晏歌却忽地换了语气,又笑着说:本来也不是多大事,何必闹得这么僵?改天你来太衍门拜访,我给你泡茶喝。
谁稀罕你的茶?风华阴恻恻斜了晏歌一眼,这笔账暂且记下,至于这个小崽子
白衣妖修终于松开了虔子文的脖子,偏生还轻蔑地捏着他的下巴不放,哪怕在炉鼎里,他也算出类拔萃。若是你们太衍门不稀罕,倒不如干脆送给我算了,总比落在你们手里暴殄天物要强得多。
这就不必了。晏歌心平气和地拒绝道,他已经是我太衍门太衍门弟子,太衍门自会照料他,不劳你费心。
风华终于走了,虔子文摸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一下掐得有点疼,为了做戏,风华也只能下狠手,末了又悄悄给他揉了揉,生怕他真难受。
可风华还是相当记仇的,他临走前还让虔子文不许养别的猫,否则先扒了小妖精的皮再来找他算账。
虔子文哪有心思再养猫啊,他真心觉得当初瞧风华长得好看把他从凡间带出来,已然是天大的错了。
当初那么小的一只猫,只有自己手掌那么大,浑身雪白一双蓝眼睛,叫起来奶声奶气喵啊喵的,着实可爱到不行,谁知长大了就变得这么难缠?
正当虔子文皱着眉感慨的时候,他见到有人走到他眼前。
一抬头,他就撞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清冽如酒灿然若星,偏偏深不见底。
晏歌一甩拂尘,笑眯眯地问:你就是佑天说的那个孩子吧?
他人生得清逸秀美,微笑的模样堪称君子如玉,虽然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贵气,却不让人觉得疏离。
晏歌也不介意双方修为悬殊,主动伸手把虔子文拉了起来,又拢起他的头发看了看脖子,很疼吧,我这里有药,你先敷上。
似是猜出虔子文要问的话,晏歌又道:他么,是个妖修,也算我半个故人。他应该是冲着佑天来的,牵连你实属无妄之灾,我向你道歉。
哪有这样的道理,一个修为有成的仙君向还未入门的弟子道歉?虔子文赶忙避让,只是垂着眼睛不说话。
你也不必介意他刚才说的话,即便你是炉鼎资质,也未必不能求得长生。晏歌轻声说,我在我同辈人里,也不算资质出色,可世事无常,唯独我活得还算自在。
第11章
和晏歌同辈的那批修士,大多死绝了。即便有少数几个活下来的,也修为倒退不得不闭关修养,唯独晏歌不光活得好好的,还顺带境界提升修为大涨。
两相对比之下,当初名不见经传的晏歌反倒成了修为高名声大的前辈,也挺有意思。
晏歌来了兴致,他索性坐了下来,一点也不顾及身份。
他轻轻捋着拂尘,声音还是慢条斯理的,我呢,其实资质并不好,中上等仙根随处可见,在家里就更不起眼了。我有好些兄弟姐妹,个个比我聪明,我也并不受宠。
于是我独自到了太衍门,费了好些力气筑基,可惜还是修为平平,练剑也不得诀窍。直到有一天,我碰上了他
话说到一半晏歌就沉默了,他眼睫半遮着琥珀色的眼睛,不让外人瞧见半点情绪。
晏歌不说,虔子文也不催,只专心致志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
终究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再说一遍又有什么意思?有些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偏偏别人还在你面前细说一遍,未免有点无趣。
晏歌终于回过神来,他见到那炉鼎资质的孩子也低着头不说话,模样格外乖巧,就不由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只是故人已逝,我有点怀念他罢了。晏歌语气舒缓,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里,于是我就遇上了白羽,他是个魔修,我们在群玉山会上打了一场。
资质这个东西,说来真是无可奈何。明明是同样的修为,我却被他三招击败。我输了比赛很是沮丧,白羽却问,你试试不练剑,改修法?固然太衍门的剑诀很有名,你也不必勉强自己。你练剑的资质只有三分,修法的资质却有十分,何必舍长取短?我也是受他启发改修法,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虔子文眼睫下垂一言不发。
精明如狐狸的晏歌,其实根本不用他提点什么,那人心里早就有数,他哪用别人担心惦记?
只可惜,他死了。晏歌的故事用这简短的一句话收了尾,似曼妙乐音快至高潮却被猛然掐断。
这位修为深地位高的前辈修士,忽地闭上眼睛靠在舱边,清逸面容上出现了一点脆弱,像无悲无喜的神祇骤然落泪了。
刹那间反差太大,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他那样的人啊,是在太惊艳。纵然白羽已经死了几百年,我仍旧记得他的模样。晏歌梦呓般说,琥珀色眼睛里水雾迷茫,似下了一场雨。
那样的人,那样的剑,谁能忘得掉?
等晏歌抬起头后,他的脸上再无惆怅,只剩浅淡笑意,更详细的事呢,你到了太衍门自己去藏书阁翻书看,一找白羽魔尊准能找到。
晏歌站起了身,拢了拢袖口,又成了那个风度端然波澜不惊的前辈高人。
我不会去看,因为根本毫无意义。
听见身后的小辈这么说,晏歌猛地回了头。
人已经死了,他留下的那些故事也会黯淡失色,唯有活着的人才有未来。那少年忽地抬起头道,几百年后众人只会记得,仙君虽然年少时资质不佳,但有大毅力大福缘,最终名震天下。
固然是夸赞的讨好的话,虔子文说来却不卑不亢,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晏歌笑了,琥珀色眼睛里荡漾着一层柔光,可那光芒却忽地冷了暗了,似被风吹灭的烛火。
所有人都有理由忘了他,独独我不会。虽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也不曾说过含糊不清的话语被晏歌自己吞下了,连带着些微悔恨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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