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久真是件很心烦的事,从红尘里走过一遭,哪怕最后死了仍是爱恨情仇不得解脱。
杀完仇人以后,白羽忽然倦怠了。他揽衣坐下,仰起头望着天,谁也不想搭理。
然而有人让他不得安宁,有人冷冰冰地问:白羽魔尊杀我师弟,又杀我师尊,不该斩草除根把我也一起杀了么?
好好活着不成么,非得没事寻什么死啊?白羽一抬头,就看到齐佑天望着他,蓝眼睛都是郁郁的沉暗的,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被人俯视的白羽也没觉得不习惯,他揉了下脖子,你师父欠我两条命,你师弟就是我,糊涂账算谁也算不过来,不如就此作罢?
魔尊不杀我,将来必成大祸。齐佑天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蓝眼睛里像是有簇火焰正在燃烧,顷刻间火光倾天灼灼发烫,我在此立誓,终有一日会让你后悔。
此时恰巧有隆隆雷声响起,似在应和齐佑天的誓言。
这小辈,还真一门心思要替晏歌报仇不成?白羽长眉一皱,真心实意地为难了。
白羽不说话,他养的猫却不依不饶地磨牙了,魔尊,他要求死你就成全他,谁还敢反对一句?
真有人敢反对,而且我也打不过他。白羽慢条斯理地说,这小子的救星已经来了。
阴沉暗淡的天空瞬间为之一清,说不出的晴朗瑞光万丈。
好像太阳终于肯光顾许久不见天日的极渊之地,它是光耀的明亮的,灿灿然似一团火一束光。
等到离近了才发现,那不是太阳,当真是一道光。这只是它太明亮太耀目,甚至让人生出了这团光就是太阳的错觉。
那团光降落在地面以后,既无温度也不灼烫,反而立时消散了。
四位侍女不声不响地开路,于是前方尘土尽数消散,各色香花乱漫曼妙乐音奏鸣,硬是把荒凉的极渊之地变成了奢华的天幕海大殿。
开路的侍女刚刚站定,就有人威严十足地喊:弥罗至真上命天君驾临此地,闲杂人等尽数退散!
弥罗至真上命天君,饶是血魂也不由一颤。
天君来了,万年闭关不出代表上界仙人统率天下的天君,居然来了!
一想到白羽魔尊的真正身份,血魂也不以为意了。他望了望风华,这只猫正拽着自己的尾巴左看右看,估计是闲得无聊了。
没人理会侍女,更没人理会那好大的排场。
白羽甚至没站起身,他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嘲弄:你摆这么大架子给谁看呢,也不嫌累得慌。要出来就赶快出来,再晚片刻就无人伺候你。
最至关紧要的人终于舍得现身了,他一抬眉淡淡地说:许久未见,你仍是如此不知礼数。
好似在他出现的一瞬,暗淡无光的天色也为之一亮。他的眉眼他的气度,都合该是上界仙人才有的,光耀辉煌无一处不完美。
他整个人都是缥缈不定的,既像仙人,又似神佛,合该被人恭恭敬敬地跪拜祈愿,本不该出现在人间。
饶是血魂先前想得坚决,真当这等人物出现的时候,他仍然忍不住身体微微发颤。那是修士对于天君本能的敬畏惧怕,深刻在神魂之中无法抹去。
这个人光是和白羽站在一块,就是不忍逼视的极致光耀,似是能灼烫人的眼珠,亦灼烫人的神魂。
真好看啊,风华也徐徐吐出一口气来。他明明不想看天君,目光却不听使唤,径自悄悄摸摸地寻了过去。
等目光落到那人额上时,风华眼神一滞,又忍不住望了望魔尊额前。那两枚红色印记,分毫不差,只是魔尊那枚印记颜色稍显暗淡些。
被人指责没礼数的魔尊不仅不惶恐,反而大大咧咧伸开两条长腿,明摆着是不想起来,你也还是这么装模作样。有话就说没事就滚,我没功夫和你虚耗时间。
天君微微低下那张流光溢彩的脸,忽地笑了,你能出来,我很开心。
这一笑,似春风化暖日光明耀,纵然明亮却也太过耀目,唯独白羽魔尊不领情。
他从地上抓了把土,漫不经心地斜睨天君,我被关了快有一万年了吧?估计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切皆是天命,大劫将至,你也该出来了。天君银色眼睛低垂着,长睫颤动似不安分的蝶,地君,你应该懂事了。
在场之人,唯有齐佑天听到这两字时浑身一抖,嘴唇翕动又紧紧合拢了,秀挺的下巴紧绷成一条线。
是了,也合该如此,白羽此等能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魔修?
传说中地君被天君打败,他犹自不甘心,放出妖兽祸乱人间,最厉害的一头妖兽就押在极渊之地。
传说是半真半假的,极渊之地没有妖兽,只有地君的躯壳,现在他终于脱困而出,天雷地裂天狗食日,一切征兆正是应了地君重现于世的征兆。
只是时间太久,修士都只当地君已经死了,也没谁把这荒诞不经的传说当真。
他是地君,齐佑天手指捏得太紧已经泛白。
双方地位相差太多,修为更是遥不可及。按常理,他们本不该有交集。一者在天一者临渊,一只蚂蚁哪配跟修士谈什么恩仇?
然而齐佑天摸了摸胸口,心脏兀自跳动得越发厉害。少年剑修一抿嘴唇,那团时刻灼烤着他灵魂的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纵然白羽是地君,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立誓发愿了,愿望未达成,齐佑天就绝不会罢休。
没人在乎齐佑天,甚至连一直不声不响的苏流沙也没看他,所有人的心神都落在天君身上,光耀如辉的天君,不染凡尘的天君。
天君冲着白羽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洁白指节修长,他唤:别坐在地上了,起来吧。
那声音真温柔啊,既宠溺又带着点无奈。
白羽对此毫不领情,他一扬手把土撒向天君。天君不闪不避,尘土还没沾到他的身上就已经消失了。
不用你管我,我自己长腿了。白羽一拍手,慢吞吞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有,别叫我地君,我可不配。
那句话是带着点烦闷不快的,独独没有杀意。血魂和风华也面面相觑了,他们吃不准这两位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是敌人么,没有喊打喊杀,天君挺和颜悦色。说是故友么,魔尊又不见得与天君多亲近,简直令人捉摸不透。
唯独齐佑天不声不响转过身去,长睫掩映之下,眸光更冷了。
你有那么多名字,浮生,白羽,虔子文,我叫你哪个你更开心?天君语气淡淡地问。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开心。白羽第三次轰人,有事快说没事就滚,我很忙,没时间同你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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