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起身再叩首,这一拜是冲着齐佑天去的,表情郑重礼节一丝不苟。她已经收敛起先前的轻浮与自暴自弃,不像是求饶,更像是被大能折服心甘情愿地下拜。
等天君询问云芙如何前往上界时,她也乖顺极了,甚至不用谁威胁,自己就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用我身上的那块腰牌,就能前往上界。灵气注入之中,上界之门就会打开。
上界和下界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大了十余倍。紫胤帝尊在造出这方小千世界时,也是依照上界的山川河流,几位到了上界肯定也能适应。至于清朗上尊么
云芙忽地一扬唇,笑容也变得诡谲起来,告诉几位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正在渡劫,心魔劫,修为比之平时削弱了不少。为了渡劫,清朗上尊才会派我们前往下界收集灵气炼丹。要是这位前辈出手么,没准还真能打过清朗上尊。
上界女修望着齐佑天的目光古怪极了,又是惊讶又似荒诞,看得白羽皱眉不已。他揣摩不透云芙的眼神,更猜不出齐佑天和她究竟有什么渊源。
不过他凭什么问齐佑天呢,他们俩就算关系古怪些,他也是个外人。
念头刚起,齐佑天就说:我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
前辈与我的确素味平生,倒不如说,我只听过前辈的大名,却没见过真人。云芙笑意笃定,仿佛她逮住了一只好大的兔子,提着后腿就一把拎了起来,目光都是成竹在胸的玩味,此次上界之行,也关乎前辈身上至关紧要的一个秘密。若是几位想让我开口,不如与我谈一笔交易
一直不开口的天君却说:不必了,多谢云芙上仙如此配合,我们才能知晓这么多内情
天君一挥袖就要封住云芙的神识,偏偏这女修扯住他的衣袖不放,微微仰着脸祈求:天君,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临死之前,我求你亲我一下,亲额头就好。
那眼神真是绝望又卑微,当真是临死之前的最后一试,只求能祈求到一点柔情,哪怕明知是施舍也好。
天君一点点把自己的袖子从云芙手里拽了出来,眉宇沉然语气清淡,上仙身份尊贵,与我等卑贱的下界修士全然相同,我不敢高攀上仙。
一模一样的话,全是那时云芙讽刺天君的,现在尽数被他嘲弄回来。
云芙凄然地捂着脸,她最后死死拽着天君的袖子不松手,直至最后神识被封五感无知觉,还是不撒开。
做完这一切以后,天君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无有悲喜也无有恼怒。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没人气的器灵。至于妄图用柔情感化他,想汲取到最后一点温暖的云芙,只能说选错了人。
这是何苦呢,白羽想。云芙还不如选自己呢,至少他有点良心,不介意亲一下送云芙最后一程。
一旁的齐佑天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皮笑肉不笑地问:地君莫非心疼了?这也对,毕竟地君一向心软,对着只小猫尚且能心生怜悯
白羽不耐烦听齐佑天的话,一根手指头就堵住了他的嘴,你再奚落我一句,我就拿剑劈你,我说到做到。
齐佑天的嘴唇太烫,白羽刚放上去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他想抽回手来,齐佑天轻轻攥住了那根手指。
青年剑修嘴唇一扬,问:要是一百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白羽魔尊的时候也有这份胆识,说不准就会被魔尊大人一剑砍了吧?
一百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小剑修的时候,也伸手堵他的嘴来着吧?齐佑天记性也太好,这么久远的事情,自己都快忘了,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白羽不大自在地躲闪了一下,那根手指头被齐佑天拢住了,又重新放到嘴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虽说只是一下,灼烫的温度却仿佛从齐佑天的嘴唇传到了白羽心里,激得白羽想要拔剑。他警告:齐佑天,你别得寸进尺
不等白羽再说什么,齐佑天已经松手背过身去,坦荡大方得仿佛他什么都没做过。
一旁站着的天君也好像什么都没看到,还能垂着眼公事公办地说:时间耽搁不得,不如你们今天就走吧。
他屈指一弹那块玉牌,自玉牌中生出了一阵灵气荡漾扩散,比之即将枯竭的下界灵气浓郁了千百倍。只要吸入一缕,甚至能生出一种修为骤升即刻飞升的错觉。
那缕灵气晃荡着成了形,拢成一人多的圆弧。乌突突黑黢黢,一点光线都透不出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上界之门了。
名曰上界之门,实则只是个旋涡罢了,旋转着晃动着,似是一触即碎的肥皂泡。
错不了,上界之门。白羽依稀想起,紫胤帝尊返回上界的时候,也是走进了这道漩涡里。
然后,他一去就没再回来。白羽的心骤然收紧了一下,齐佑天已经大步往前走,都没有半点畏惧之意。
没危险。齐佑天回身说,天君,改日再见。
像是师父又不是师父的天君冲他一点头,看情并无也无半点不舍。
白羽没他们那般洒脱,他快进上界之门前,还得叮嘱天君几句:若是我回不来,我那只猫你得替我养着。
天君应了一声:嗯。
还有我洞府里那些人,如果大劫之下还能活着,你都帮我照看一下。毕竟他们跟着我,总不能白白死了。
嗯。天君再答。
白羽想了好一会,也没了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他抿了下嘴唇,注视着许久未见又很快要分离的天君,轻轻地说:再见吧。
一路平安。天君破例多说了几个字,我等你回来。
最后那句话声音太轻,轻到白羽根本没听清。他已经走进门里,想回头张望一下,却只看到天君的微笑。
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近乎于无,唯有银眼睛里透出了一点笑意,太浅淡太模糊。
不等白羽再问什么,上界之门已经裹挟着他和齐佑天移动了,似一阵稀薄雾气裹住了他们。
破界之旅并无太多感应,平淡的像是跨进一扇门,门外就是全新的世界。
唯有那股充沛的灵气时刻萦绕在周围,每吸一缕都觉得肺腑清透,神魂也充实了不少。
白羽还在打量周遭,就有道冷淡又疲惫的声音传来:腰牌。
他们置身于到了一处人来人往的拥挤广场中,广场上是数不清的旋涡缓缓成型。
而他们出来的那处旋涡旁,有个一身灰袍的中年修士支了张桌子,正不大耐烦地打量着他们,腰牌给我,听不懂话
等修士的目光落在白羽脸上时,恼怒的语气都变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他整个人好似被冷水浇了一身,从倦怠的日常事务中清醒过来,理智开始缓慢地复苏。
齐佑天把腰牌放在桌上,中年修士如梦方醒般眨了眨眼,开始格外仔细地打量着那枚腰牌,没话也要找话说,下界来得吧?一看你们俩就不是上界修士。
要是我看管的小千世界出过你这等人物,我哪会不记得?一千七百多年,来来往往的尽是凡俗之辈。
这句话里带了点感慨,是见惯了灰白平庸的世界,忽有一日透出一点亮丽的底色,见过一眼就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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