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是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他儿子照顾。
顿了顿,祝深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缓缓地转过了身子:你是说他有儿子了?
来人点了点头,堆出一脸讪笑。
说来他和祝深已有七年没有联络过了。
他是霓城的私家侦探,七年前,祝小少爷找来了他,许给他一大笔好处,要他紧盯着那人。他捏紧了支票,当即表示一定会将那人的行踪事无巨细地报告给祝深。
祝深却是很厌恶地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不想听那些。
那您想听什么?
丧。祝深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于是他这一盯便是七年。
可这七年间,那人一直深居简出,倒是没见他娶什么女人,遇上的最大的意外就是昨晚喝醉了酒在路上给车撞了。
不是很确定这是否是祝深会在意的消息,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去了一通电话,没想到祝深竟真风风火火地从滟城赶了过来。
怎么出的车祸?
他喝醉了酒,横穿马路,下着雨,又是大晚上的,视野不是很亮,就被卡车撞倒了。
哪家医院?
一医院。来人见祝深加快了脚步,像是就要直奔医院去,赶忙拦住了他:祝少等等!都这么晚了,住院楼早就关了。刚刚我替您订了一家酒店,您不如先休息休息,等到上午再去医院?
祝深抬眼看了下表,已经三点半了。
出了门,大雨瓢泼,来人替祝深打伞,嘴里碎碎地道:这雨一天天地下个没完没了,都从前天晚上下到今天了还没见停!顿了顿,将伞交给祝深,自己又打开了一把:我去把车开过来,您稍微等等。
祝深抬起头看了黑沉沉的天空一眼,乌云滚滚,利箭一样的闪电划亮了半边天,继而便是震耳欲聋的响雷打在了他的耳畔。
祝深脸色发白,心脏突突直跳。
傅云织便是在这样的天色下离去的。
此后七年间的每一场雷雨天,他都捱得很艰难。
两道响雷后,那人开着车子载祝深去了酒店。
下车时,那人道:祝少您先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我再过来接您。
不必了。祝深对他说:今天谢谢你。
那人有些迟疑,不大能听得懂祝深话里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雨帘之下,祝深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背影看上去竟有些颓丧而寂寞。走了两步,他顿了顿,掌心握紧了颈间的那条项链,回过头对车上的人道:就送到这里吧,以后不必再盯着他了。
您是说
是。我这次来,就是做一个了断。
说完,祝深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店。
进去才发现这酒店,从前他和钟衡来过。
前台已然是认出了祝深,微笑着对他说:钟总在顶楼包下一间套房,他说要是您来了,请在那里住下。
祝深一愣,难道钟衡知道他要来霓城?
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今晚来霓城只不过是临时起的意,钟衡不可能未卜先知的。
是什么时候的包下的?他问。
前台回他道:是今年三月。
三月啊。祝深轻轻点头,接过房卡,上了电梯。
原来早在他们蜜月的时候钟衡就把套房给包了下来。
钟衡就那么笃定他一定会过来住么?
不对。
钟衡一定不知道原来的他是很讨厌霓城的,他讨厌涉足他母亲最向往的地方。
难道是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想着万一自己过来了,能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想着想着,祝深突然怔住了,脸上不禁浮起了一抹笑。
真是个闷葫芦啊。他想。
隐隐约约,他觉得自己离那个闷葫芦近了些。
外面的风雨太大,淋湿了他的衣角,手上沾着的雨水冰冰凉凉,可有那么一股子暖意一直蔓延至了他的心间。
嘀地一声,他刷上了房卡,打开了套房的门。
这套房还是数月前他和钟衡所住的那一个,里面的陈设都是他熟悉的。
推开了书房的门,没想到里面竟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当时他正在画霓湖,为了能方便取景,移了移书桌的位置,又改了改里面挡眼的摆设。没想到里面竟还保持着原来他在时的样子。
祝深噙着笑走了进去。落地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暴雨浇熄了霓城了光,却又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小片光亮。
明明才离开几个钟头,他就有些想回滟城了。
与其说滟城,不如说,他想见钟衡了。
想打电话给钟衡,却在刚打通的前一秒被他掐断。
都快凌晨五点了,他在想什么啊?
将手机闷进了枕头里,祝深坐在床上悄悄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他将颈间的项链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盒子里。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也尝到了牵挂的滋味。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祝深走去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解开了衬衫的两粒扣子,合衣躺在了床上,侧卧着,蜷成一个婴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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