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鸦雀无声，连经验丰富的老师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路数？摘下眼镜就不用回答问题了？

对，这就是苏白前一刻的内心想法，此时此刻，他悔的肠子都青了。正准备站起来答一句“我不会”，就在这时，向易拿起桌上的眼镜，神态自若地戴好，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无比自然地回答了老师提的问题。

那位老师的脸绿了……

苏白的脸红了……

教室里的人沸腾了……

这特么什么骚操作？

太不要脸了啊！

向易无视众人的目光，直直看向老师，“老师，我可以坐下了么？”

老师怒极反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向易。”

“旁边那位同学呢？”

向易看一眼苏白，“他叫上官泽。”

老师气急，“他不会说话吗？需要你代答。”

“嗯，他嗓子发炎扁桃体肿大。”向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不出来话了。”

老师哑口无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向易坐下。

苏白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开口，偷偷给向易发信息：学长，上官会不会埋了我？

向易回：放心，他不敢。

上官泽确实不敢，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谁让这个主意是他自己出的呢！

小胖哈哈大笑，尽显幸灾乐祸的本色，“上官，这下你不仅在咱系，在全校都出名了。哈哈，太绝了，小白怎么想到的？”

“出个屁的名！”上官泽吼，“那照片上明明白白照的是他苏白，有我什么事？”

“哈哈，怎么没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他叫上官泽呀！你看论坛上，多少人叫上官哥哥。”

上官一脚踹在小胖屁股上，咬牙切齿怒骂，“你个死胖子，找打是不是？”

小胖摸摸屁股，“哎，不闹了，不闹了，问你个正经事，向老大是不是……那个？”

“哪个？”上官泽挑眉。

“喜欢……那谁。”

“谁啊？”

小胖捶他，“你知道，非要我说出来么？”

上官泽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吧？”小胖说，“向易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上官泽眯眼看他，“小胖，你和小白走得近，你觉得他是吗？”

小胖摸摸下巴，故作高深，“根据我的观察，十有八/九是。”

“你不反感这些？”

“不啊！”小胖正色，“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种事应该很多人都能接受吧？”

“希望吧。”上官泽叹息。

“哎你别这么悲观嘛！乐观点，一定会春暖花开的。”

“春暖花开？”上官泽斜他一眼，“小胖，看过不少吧？”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小胖很快转移话题，“对了，小白的生日我打听到了，5月7号的。”

上官泽：“你怎么打听的？”

“拜托一个妹子问的他们班女生。小白在他们班可是红人，生日什么的几乎每个女生都知道。”

“行，给你记个大功。”上官泽拍小胖的肩，“想要什么，说！”

“也没什么想要的。”小胖扭捏，“不过，要是向学长能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一起吃晚饭吧。”向易说。

苏白点头，想说什么，瞥一眼教室里为数不多的人，最终闭上了嘴。

向易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别怕，他们不会告状的。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喝二食堂的鸡蛋醪糟，今天受了惊吓，我要压惊。”

“好。”向易说，“去二食堂。”

正是吃饭的时间，食堂里人满为患。苏白四周看一圈，在人山人海里发现两个空座，眼睛一亮，行动快于大脑，丢下一句“我占座你买饭”就冲了过去。等屁股挨到凳子，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操了，他把向易当成周知了。

打饭窗口排着长龙，苏白逐一看过去，终于在最边上的队伍里看到向易，侧身，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下一秒，苏白的手机叮咚一响，是向易的信息：除了醪糟还要什么？

苏白：都行，学长吃什么给我打一份一样的就行。

这是苏白的私心，他爱慕那个人，虽然藏在心底，但仍然渴望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吃他爱吃的饭，穿他喜欢的衣服，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

不多时向易端着餐盘回来，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两位不认识的美女，苏白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就放这儿吗？”美女把手中的餐盘放到苏白面前的餐桌上，一派笑意盎然。

向易点头，道谢。

美女摆手，“不用谢，是我们主动帮忙的。”然后看一眼苏白，飘然离去。

苏白惶惶然，“学长，这……”

“打饭的时候碰上的，班里的同学，正好帮着送过来了。”向易泰然自若，“吃吧。”

苏白头大，“学长，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包子，馒头，炒饭，不烂子，光主食就五六样，更别提酸甜咸辣的各种炒菜了。

向易把鸡蛋醪糟放到苏白面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每样都要了一点。”

苏白脸红，心怦怦乱跳，是他多想了吗？为什么心里暖暖的，有种被照顾的感觉。

埋头吃一口菜，偷偷打量对面的人，金丝眼镜还架在鼻梁上，似乎忘了摘。苏白看得入迷，一时失了神，偷看变成明目张胆，却无论如何移不开眼。

向易很好看，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那种冷冰冰的美让人陶醉也让人却步。然而戴上眼镜后的向易有了另外一种感觉，似乎身上的冷意被藏在了那副眼镜后面，竟然透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柔和来。

这是一种不和谐的美，却让苏白更加深陷其中。他喜欢这个人，喜欢他的外表，迷恋他的内在。高傲的，稳重的，温暖的，冷淡的，不管什么样的，都印在他的脑海里，藏在他的眼睛里，稍不留神，就暴露了个彻底。

再回神，四目相对，向易端起那碗醪糟，喝一口，放回去，嘴角含笑，语调上扬，“果然很压惊。”

苏白呆住，那是他刚喝过的……

饭菜太多，再努力也还是剩下一多半，苏白摸着滚圆的肚子发愁，“学长，实在吃不下了。”

向易自责，“吃不下别吃了。”

“不能浪费。”苏白坚持。

“不浪费，去喂校园里流浪的小猫小狗吧。”

角落里，花丛里，垃圾桶旁边，到处都有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这些小生命习惯了流浪，不怕生人的接近，闻一闻，嗅一嗅，边吃边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猫狗护食，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只不过人护的要复杂的多。

林荫小路，二人并肩前行，肩挨着肩，手碰着手。只要再多一点点勇气，就可以牵手同行。

犹豫，彷徨，踟蹰不前，最终失了良机。

路的那一头，陈清急匆匆而来，苏白笑着打招呼，“学姐。”

陈清停住脚步，喜笑颜开，“小白，是你啊。咱广播站的网站崩溃了，你和姐去看看？”

苏白心知肚明，他去了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在身旁这个人身上。看一眼似笑非笑的陈清，再看一眼不动如山的向易，苏白只能开口求助，“学长……”

向易打断他，转而看向沈清，“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方便，方便，特别方便。”陈清朝苏白眨眼睛，语调婉转，“小白，多亏碰上你了，不然今天又得折腾到半夜。”

向易听话听音，从善如流，“以后可以随时找我。”

陈清笑，“我这是借了小白的光啊。”

向易不置可否，苏白悄悄红了耳根。

第二十章

网站崩溃，技术部的同学正在修复。向易不好越俎代庖，只在一旁协助处理。

电脑旁围了不少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副站长感慨，“清儿，还是你面子大啊，能把向易请来。”

陈清撇嘴，“哪是我面子大，是小白的功劳。”

“苏白？他和向易认识？”

“嗯，一个宿舍的。”陈清答。

“苏白不是中文系的么？”副站长疑惑。

“中文系的男生宿舍楼不是在整修么，小白正好被分到向易他们宿舍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苏白这小子可以啊，才多久就和向易混这么熟了。”

编辑部的一个女生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们没看论坛？苏白今天和向易一起去上课了。”

副站长秒变星星眼，“不会是在搞基吧？”

另一个女生接话，“什么搞基？是爱懂吗？”

“哎，那会儿我在二食堂看到他们了，向易给苏白买了一桌子菜，还和苏白用一个碗喝汤。”

“真的？”

“真的！说不定现在论坛上已经有照片了，你可以去看看。”

“唉，果然帅哥都被帅哥拐走了，让我们这些单身的思春少女情何以堪？”

“咳……”苏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拜托，你们能背着我的时候再说吗？

向易听到声音回头，眼含关切，“怎么了？”

“没事没事。”苏白急着摆手，“你忙你的。”

向易皱眉，“马上就好，再等几分钟。”

苏白：“嗯。”

众人：“…………”

哇！天啦噜！

这特么要是没有奸/情我直播吃螃蟹壳！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这件事我会你不会，而是我不仅会，并且做的比别人更好。

几分钟后，技术部的那位同学激动地热泪盈眶，“学长，你真的太厉害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么？”

向易点头，“可以，只要我有空。”

陈清不可思议，“弄好了？”

“好了，本来是要挺长时间的，向学长……”

陈清打断：“别和我说那些专业名词，说了我也听不懂。我只问你确定好了？”

“确定。”技术部的同学点头，“学长还帮我们加强了防火墙。”

陈清端着笑脸感谢向易，不忘夸一句苏白。苏白受宠若惊，俏皮一笑，“学姐，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优秀啊！”

陈清说：“你不仅优秀，你还是我们广播站的吉祥物。”

向易接话，“多谢你平时对苏白的照顾。”

哎呦喂，要不要护的这么明显？这波狗粮吃的，差点噎死人。

春夜漫漫，上官泽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夜归人。

“我去！终于回来了。你俩干嘛去了？”

“广播站帮忙。”向易答。

上官泽：“帮什么忙了帮到这么晚？”

“帮完忙在校园里散了会儿步。”

“散步去了啊！”上官泽拉长语调，故意去看苏白。苏白哪受得住这个，借口洗澡躲去了卫生间。

“这是挑明了？”上官泽问，“小白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没有。”向易叹口气，“循序渐进，慢慢来。”

爱情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他却压下暴风，仅留缠绵悱恻的雨，润物细无声。

上官泽不懂，“磨蹭什么呢？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排斥，赶紧下手啊。”

向易：“只是不排斥还不够，我想要的，不是一场爱情，是一辈子的羁绊。我不想看到他以后后悔，所以给他时间，让他想清楚。”

沈博啧啧两声，“动真格的了啊！”

上官泽叹息，“多简单一件事，非要搞得那么复杂。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你真能确定这辈子就不会爱上别人了？”

向易：“现在回答你好像有些不够严谨，毕竟我和苏白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一定不会比他更早放手。”

一辈子啊！

苏白靠着墙蹲在地上，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脚边，洇湿一大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上官泽不懂向易，苏白懂。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占有，付出，成全，陪伴。然而这些都不是向易要的。向易要的爱情，是灵魂上的契合，是肉/体上的共鸣。苏白心情复杂，他活了这十几年，春心从未萌动，如今喜欢上一个人，却要考虑一辈子那么远。这是他的幸事，也是他的不幸。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途退缩，不知道自己……

“苏白？”向易在外面敲门，“洗完了吗？”

苏白揉搓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一声，“就好。”

沈博努嘴，“不会是听见了吧？”

向易沉默，听见了也好，总要面对的。

教室里，谢小冉敲苏白的头，“白哥哥，你想什么呢？这么一会儿都走神三次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白道歉，“你继续。”

谢小冉把一沓纸拍到他面前，“不说了，你自己看吧。”

“别，你说吧。”苏白求饶，“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谢小冉把纸收回去，忍不住念叨，“你也就是命好，碰到我这么个组织委员，你看三班的团支书，每天累得跟狗似得，天天和我抱怨，这也是事儿，那也是事儿，怎么他妈的都是事儿。”

“咳。”苏白提醒他，“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哎，我这是转述。就说这每个学期的志愿者活动，三班的组织委员就一句话，团支书，拜托你了。靠！要你有何用？”

苏白一头黑线，自古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们班这位谢小冉女人专门爱去别的班唱戏，把三班的组织委员衬托的一无是处。三班的团支书每次见了他都要冷嘲热讽一番。苏白不和女生生气，只能装傻充愣一笑带过。

敲定好志愿者活动的细节，谢小冉又操起了老妈子的心，“白哥哥，你是不是失恋了？”

苏白苦笑，“我都没恋，失的哪门子的恋？”

“不对啊，你这个状态和失恋太像了。”

“你看错了。”苏白说。

“唉。”谢小冉叹气，“没想到男生也这么多愁善感。”

苏白一噎，愣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烈阳高照，路边的石块仿佛都要被晒化。

这里的春天总是这样，来的猝不及防，又去的匆匆忙忙。你刚感觉到一丝温暖，还没来得及体验一把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夏天就已经带着滚滚热浪追来了。

苏白抹掉头上的汗，挑着阴凉处走，去食堂和周知汇合。

他占座，周知打饭，这是两个人的默契，却因为有了一次和向易吃饭的经历而不得不放弃。

苏白把书包往周知怀里一扔，不容分说，态度坚硬，“你去占座。”

周知挑眉，却没有多问。

窗口有不少人排队，苏白排在队尾，不可控制地再次想起那天的事。向易的侧影，一桌子的饭菜，还有……那碗鸡蛋醪糟汤。

周知盯着苏白餐盘里的饭菜发问：“你就吃这么一点儿？”

“天儿太热，没胃口。”

周知：“你这几天一直不对劲，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身体好着呢。”

周知看着苏白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无言以对，好吧，不是身病，那就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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