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昭笑着摇了摇头,忙道:“不用了,一来一回用不了多久,况且如今的崇山已经没了隐患,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涣海终究是拗不过秋昭,无奈之下便只能顺从他的安排,关切地嘱咐了秋昭几句之后才独自回了司神府。
☆、第10章
秋昭匆匆出了南天门,直往漓江而去,下了云端,便看见了那条蜿蜒的大江,江水依旧漆黑如墨,从云上往下看,像一条黑色的丝带飘落在地面。
秋昭在漓江边落地,往平静地江面上看了一眼,随后拿出扇子对着江面扇了一下,一阵狂风袭过,江面掀起了一阵波涛,波涛在江面卷了一阵,随后又随着风的消散降了下去。
波涛落下,没过一会儿黑色的江水内便跳出了一个人,一袭黑衣出黑水,双足踏浪落江岸,在江风之中风致清冷,一袭黑衣的映衬下,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了些。
秋昭见到漓江水神后朝他微微一笑,昨日秋昭就是见到他一身白皙的皮肤才对他的身份起了疑,一个船夫,若每日在江面风吹日晒,如何还能有这般相貌,后来又在船上听他谈吐不凡,秋昭便更加确定他不是个凡人。
漓江水神从水中跳出,脚下带着一片水珠落到地面,见到江边的秋昭,眼神中透出了一丝诧异,连忙上前拱手问了一句:“不知司神大人为何去而复返?”
秋昭看着对方,脸上露着和善的笑容,将手上的扇子收了起来,随后对他说道:“我是来恭喜阁下的。今日凌霄殿上,我向天帝复命,提起昨日你助我击败小崇山君一事,天帝听了十分欣喜,又听闻你在漓江尽忠职守百年,于是便下了旨要晋升你为天河水官,入天界为官,掌天河水象。”
漓江水神听了微微抬起头看了秋昭一眼,秋昭神情微灿,这样的脸色,饶是任何人见了心都会暖下来,但他却并没有对秋昭回以任何表情,仍旧是一脸冷淡,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如此,小神便多谢司神大人了!”
秋昭听着他说话,总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说冷漠,实在有些太过,说亲密,更加谈不上,那是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比陌生人之间交谈稍微亲近一点,却又远远没有亲近到朋友的程度。
秋昭以为昨日之事,他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虽还算不上朋友,但至少也算是相识,如今听他这语气,心情反倒有些冷了下来,随即又问:“阁下似乎并不太欣喜?难道阁下不想上天界为官么?”
漓江水神听了转身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漓江,随后淡然说道:“既是天帝下旨,岂有不受之理,只是我在这漓江待了两百年,早就习惯了。”
秋昭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竟是因为舍不得漓江,想想也合情理,在漓江两百年,他怕是早就对漓江的一水一石都有了感情,如今骤然让他离开,不舍也是应该的。
秋昭看着漓江水神微微笑了笑,又道:“漓公子,你去天界之后,漓江水神一职会暂时空缺,你若舍不得漓江,我可以向天帝请示,让他准许你兼任漓江水神一职,直到有人填补上漓江水神的职位为止,你看如何?”
秋昭一番话说完,那漓江水神立马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骇,随后他又冷声向秋昭问道:“你叫我什么?”
秋昭怔了一下,随后讪讪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至今也不知你的名字,你既然是漓江水神,我便以漓字称呼,叫你漓公子,不知阁下以为如何?或者阁下把你的凡名告诉我,我换个称呼也行。”
漓江水神听了脸色微微沉了一下,随后又淡淡地回了一句:“司神大人想如何称呼,随你喜欢吧。”
秋昭听他对自己说话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顿时觉得有些无趣,看了他一眼,忽然起了逗他的念头,于是立马笑着朝他说道:“既然阁下如此随意,我倒觉得漓公子这个称呼显得有些生疏,不如改一个,就改……阿漓!如何?”
漓江水神听了,立马抬眼看了秋昭一眼,眼神中除了惊骇以外,还有一丝警告,但只是一闪而过,之后他的眼神便缓和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司神大人总是这么爱说笑吗?”
秋昭立马朝他笑了笑,大约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抵触情绪,便连忙改口说道:“是我唐突了,原不过想开个玩笑,阁下不喜欢,以后还是称你漓公子好了。”
漓江水神微微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又淡然说道:“劳驾司神大人亲自下界通知,司神大人公务繁忙,在下就不久留您了。”
秋昭一听他骤然下了逐客令,脸上的笑也立马收了几分,但心里却并没有因此生出不悦的情绪,只是向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回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下三日之后阁下前往天界晋职,到时我会让司神府副神在南天门外迎接,还望阁下依约前来。”
漓江水神听了便对着秋昭拱手微微鞠了一躬,秋昭微微一笑,随即便转身跃入云间,回了南天门。
漓江水神目视着秋昭离开,不多时,江中水浪翻滚,另有一人从水中跳了出来,稳稳立在漓江水神身旁,神情自若道:“果然如你所料,他在天帝面前为你请了功,看来日后,你与他还有好些日子要相处。”
漓江水神抬头看着云端,锐利的眼神中突然泛出了一丝怨恨,随即沉声说道:“若不是因为我要的东西在司神府,我此生都不想再见他一眼。”
身旁的男人听了微微笑了一下,轻叹一声道:“这就是造化弄人,三百年前他是武昭君,谁能想到如今他又成了司神官,偏偏你所要找的东西又在他手上,纵使你万般不愿与他接触,如今也不的不与他接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忍一时之恨,方能完成你多年夙愿。”
漓江水神听了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江水,江水漆黑,像一道深渊,如今的他虽然立于阳光之下,但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在那漆黑的江水之中,他才能感觉到一丝温存。
“你先去准备后续之事,待我去了天界,你便按计划行事。”漓江水神突然向身旁的男人吩咐了一声,随后转身看向了天边的一处,又道,“我离开一会儿,夜前必回。”
说完,漓江求神便纵身上了云端,往自己方才所看的方向飞了过去。
漓江水神在云端行了半个时辰,便突然从云上落了下来,落在了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荒无人烟,在无数的荆棘树丛之中,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残破的房屋,唯有一座屋子不同,在树丛荆棘中完好无损的矗立着的。
漓江水神踏过荆棘往那座完好无损的屋子走了进去,走进院子里,缓缓推开屋门,许久未有人来,屋门上已经落了灰,门一开,灰便扬了起来,落在了漓江水神乌黑的发髻上。
漓江水神走进屋内,屋中陈设如旧,若不是蒙了一层灰,任何人见了都会以为此处仍有人居住。他在屋内走了一圈,思绪万千,随后突然抬手将屋中的灰尘一一扫尽,又将屋中残破之处修补完好,之后他才往门外走了出去,出门时眼眶微微泛红。
出了屋子,漓江水神又往不远处的山上走了过去,他还记得上山原本是有一条路的,只是时过境迁,那条路也早已被杂草埋没了。
漓江水神走近山边的小庙,那座庙宇有些破败,不知是否因为有庙内神灵庇佑,这座庙破败的速度比山下的屋子缓慢了许多。
漓江水神从败倒的院门走进庙内,站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那棵梨树早已枯死,只留下漆黑的树干在风孤独的摇晃。
随后,他又从院中缓缓走进了庙内,一进庙门,他便看见了那座半身残破的神像,神像的上半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下半身仍旧伫立在神位之上。
他看着那半尊神像,眼中突然闪出了一丝怨恨,思绪却飘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早晨,一个孩子紧握着拳头匆匆跑进了庙内,随后噗通一下在一座神像前跪了下来,先诚心磕了几个头,随后将拳头摊开,看着手掌心的一道对着神像祈求道:“神仙哥哥,我求你救救我阿爹阿娘还有小弟,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孩子话音刚落,手上的灵符便渐渐消散成了一道灵光缓缓升上了天空,那孩子见了立马对着神像笑了笑,然后在神像之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同时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你,神仙哥哥。”
磕完头,那孩子便起身急忙奔出了寺庙,匆忙往山下的小村子跑了过去。
同一日夜里,在阵阵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在大雨之中,一个孩子冒着雨冲进了寺庙内,他冲到白天磕过头的神像前,冲着神像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骗子,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那孩子周身被雨水打湿,脸上的雨水混着悲伤的泪水连绵不绝地滴落,他目视了一眼神像,突然冲到门边抓起一根木棍冲了回来,然后抬起木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神像打了过去。
“骗子……”
“你还我阿娘……”
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一下下倾尽全力的击打,直到神像上出现了裂缝,那孩子的手掌也已经被震裂,流出了鲜血,但他早已忘却了疼痛,只顾着一下又一下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嘭!”
神像的上半身骤然裂开,从神位上跌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孩子看着摔在地上的神像,缓缓停下了手,他看着神像上的头滚落到自己脚边,眼中憎恶的神色突然加重了一分。
漓江水神看着那半尊完好的神像,眼中的怨恨愈渐深沉,许久,他才对着那半尊神像说了一句:“你骗我在先,就别怪我今日相欺利用。”
说罢,漓江水神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庙。
秋昭回到司神府,一进门便唤来了居悦:“居悦,把漓江水神的神籍拿来我看看。”
居悦立马奉了一杯茶上来,又从案上捧了一本册子过来,递给秋昭说道:“涣海早间回来就说了,属下已经早早把他的神籍找出来了。殿下你也是,只是通知晋封一事,让涣海去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下去。”
秋昭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随后放下茶杯接过了居悦手上的神籍缓缓翻开,翻到漓江水神那一页,秋昭看着册子行首的名字停顿了一下,轻声念了一下。
“叶辰!”
居悦在秋昭对面坐下,又叹了一声问道:“殿下,那位漓江水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能打败小崇山君,想来修为应该不低吧?”
秋昭看着神籍上的名字,听见居悦一问,突然想起了昨日在崇山大战时的情景,那神秘人被雷击毁的一幕只在刹那之间,秋昭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不过凭着天象锥那一下击出来的雷电之力,秋昭大致能猜出那位漓江水神的修为应当不低于天界的几位武神。
“大约在涣海之上吧。”秋昭神情自若地回了一句。
居悦听了顿时惊了一下,涣海虽是秋昭身边的副神,但他跟了秋昭几百年,当年也曾身经百战,这些年又不曾懈怠修炼,他的修为,早已经超过了天界许多武神,一百年前天帝就曾有意晋他为武神,填补秋昭的缺位,但涣海却拒绝了晋升的机会,情愿待在秋昭身边做一个副神。
在天界,除了秋昭最清楚涣海的修为外,就只有日日与他相处的居悦清楚他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这也是为何秋昭道出那位漓江水神的修为在涣海之上时,居悦会这般惊讶。
“可是,漓江水神只是一介文官,而且还是凡界的文官,他如何会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居悦隐隐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秋昭看着叶辰的神籍,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册子上关于叶辰的记载并不多,没有来历,没有出身,甚至连亲族都没有记载,只是在名字下方草草写了几句“叶辰,天历一百三十五甲子,庚子年七月十六,于琅琊山得道,三日后飞升,赐漓江水神一职,同年八月四日接令上职。”
秋昭来回看了看那几句话,越看越觉得奇怪,秋昭身为司神官,自然深知天界神官的神籍都记录的很详细,其中必定要包括的几条信息有:凡名、出生日期地点、成神日期地点、成神时在凡间有何血亲。
但叶辰的神籍却只有他的名字和成神时的日期,这在天界是从来没有过的,更让秋昭震惊的是,他在这司神府两百年,竟从未发现这一条缺失的神籍。
“居悦!”秋昭忽然抬起头叫了居悦一声。
居悦正疑惑着叶辰修为一事,忽然听见秋昭叫他,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问道:“怎么了殿下?”
“你看。”秋昭把叶辰的神籍指给了居悦看,又问,“为什么漓江水神的神籍记录的如此简单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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