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晟听了连忙开口阻拦:“哥哥你别去,她关我也关不了几日,你不用为我去见她,哥哥不用担心!”
秋敬恩心里着急,并不肯听华云晟劝阻,安慰了华云晟几句之后便往秋柯氏屋里去了,却不想还没进屋就被拦了下来,听下人说秋柯氏气病了,此刻正卧床休养。
秋敬恩没办法,只好先回了川园,却因为担心华云晟辗转反侧了一夜。
华云晟被关了几日,秋柯氏也病了几日,待秋柯氏病好些后才让人将华云晟从房里放出来,华云晟一解禁便立马出了房门要去找秋敬恩,却不想一出门就碰上了秋柯氏。
秋柯氏留华云晟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再出来时,华云晟却不出来了,只在房间里呆坐着。
秋敬恩夜间回到川园,向身边的人问起了华云晟的情况,听闻秋柯氏已经放了华云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去看他,转念一想,华云晟被关多半和自己有关,于是便打消了去看他的念头,独自在自己屋里看起了账本。
秋敬恩在屋里坐下没多久,房门就响了,秋敬恩身边的小厮六曲在门外告诉秋敬恩,说秋柯氏知道秋敬恩每日看账本到深夜,知道他辛苦,所以特地让人煮了银耳莲子羹来。
秋敬恩接了莲子羹,随后便让六曲去休息,自己独自一人在房内看账本。
夜渐深时,门外忽然又响起了轻扣房门声,秋敬恩起身打开房门,却看见华云晟站在门外,神情沉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秋敬恩拉了华云晟进门,慌忙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华云晟在屋里坐下,看着屋子里四处明晃晃的,烛台上的烛火跳动不止,晃得他双眼有些疲乏。
秋敬恩屋里的烛台总是比其他人屋里多,是因为他幼年丧母,半夜梦醒时身边总是没有人,每次醒来都惊惧不已,久而久之心里便有了阴影,为此还大病过一回,再后来,他房间里一到夜间便会点上一屋子的烛火,就算是睡觉也只会熄灭床边的几根烛火。
华云晟盯着烛火看了一阵,直看得眼睛酸了这才抬手揉了揉,秋敬恩见他不言语本来不想问他,又觉得他有些异常,因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看你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华云晟抬起头看了秋敬恩一眼,随后开口道:“哥哥,你可知道,人活几十年,头二十年靠父母兄弟,再二十年靠亲朋好友,最后这几十年就只能靠妻儿子孙,世间的人,只有和妻儿白头的,从没听过和兄弟终老的,兄弟间,年少时亲厚,外人就夸,到中年老年再日日混迹,就该传闲言碎语了。”
秋敬恩听了心下一惊,盯着华云晟深深地看了看,见华云晟的眼里含着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愁怨,立马心疑着向华云晟问道:“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华云晟轻声啜泣了一下,随后又道:“母亲说的没错,哥哥总有自己的路,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类人,老天让我们有缘分做兄弟,我倒情愿没这缘分!”
秋敬恩听华云晟说了这番伤心之言,立马拉住他劝慰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话,你方才说了,人活一世,前二十年靠父母兄弟,如今你我都还没到二十,总还有几年,咱们当下好就好,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人也未必能活一百年,没准明日、后日我就死了,今日能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为以后的事犯愁呢?”
华云晟听了心里细细想了想,顿时豁然开朗,看了秋敬恩一眼,随后抓着秋敬恩的手说道:“是我庸人自扰了,母亲劝我不要来找你,我本来也觉得她说的对,可是终究舍不得!”
秋敬恩见华云晟心绪舒解了一些,自己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好方才的莲子羹他还没吃,便拿了出来,递给华云晟道:“这是母亲让人送来的,还温着,你要是饿了就吃了吧!”
华云晟笑了笑,拿起勺子吃了几口,秋敬恩照旧在旁边看账本,华云晟见他辛苦,便将手上剩的半碗羹递给他道:“哥哥,这账本反正也看不完,这还有半碗羹,你先吃了,一会儿早点睡吧!”
秋敬恩把账本放下,拿起羹喝了一口,华云晟见了立马笑了笑,一时又困的不行,于是起身往床边走了过去。
华云晟实在困顿,头沾了枕头便睡着了,秋敬恩把剩下的羹喝了,又起身给华云晟盖好了被子,随后又拿起账本看了一阵,突然也觉得双眼疲乏,也无力起身宽衣,便在书桌边趴了下去。
秋敬恩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周身一片炽热,脸上一片火烧辣疼,立马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身上却十分乏力,头也疼得迷迷糊糊,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四周火光冲天,几步之外便是熊熊烈火。
秋敬恩心里惊吓不已,立马清醒了几分,一转眼看见华云晟还躺在床上,于是立马撑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床边奔了过去。
秋敬恩扑到床边,拉着华云晟喊叫了几声,华云晟却像昏死了一样,秋敬恩眼看着屋内大火正在蔓延,情急之下只好将华云晟拉了起来,想要背他出门,奈何他全身乏力,连走路都艰难,更别说背着一个身形比他还壮硕的华云晟出门。
秋敬恩扶着华云晟没走几步便朝地上跌了下去,此时大火已经吞没了屋子,眼看着屋门已经陷进了火中,秋敬恩心里急得不行,一边喊着华云晟,一边拖着他往门外去。
这场大火烧了一夜,救下来时大火已经将川园里的屋子烧毁殆尽,川园里的下人在火烧起来时都逃了出去,只有秋敬恩的屋子火势最大,屋内无人逃出。
秋柯氏让人灭了火,听闻秋敬恩没有从屋子里逃出来,便立马让人去废墟里寻找,就在此时,华云晟身边的人突然来报,说华云晟不见了,应该是昨夜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屋子。
秋柯氏一听华云晟不在自己屋内,心里一阵惊吓,也不敢胡乱猜想,直到去废墟里查看的人出来禀报,说在灰烬中找到两具尸骸,秋柯氏还没听清后面的话,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秋家两位少爷惨死在大火里的消息没半日便传了出去,秋柯氏悲痛欲绝,当日便起不来了,府里没人做主乱作一团,过了好几日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秋柯氏虽然伤心,过了几日也终于缓了下来,人死不能复生,秋柯氏也只能接受事实,开始着手置办丧事。
原本丧事办的很顺利,一直到秋敬恩和华云晟头七之日,府里终于出了事。
当日夜间,夜巡的下人走到川园外时,忽然看见园内烛火通明,原本已经烧成废墟的园子竟然恢复如前了。
巡视的人在惊吓之余想要进园查看,却不知怎的就是进不去。
第二日,秋府闹鬼的传闻便传了出去,秋府上下更是胆战心惊,匆忙将丧事了了,为了安定府内上下,秋柯氏又请了许多道士和尚来驱鬼做法,一连闹了好几日,却都没起什么效果。
华云晟与秋敬恩在大火中丧生之后二人魂魄便离了躯体化成了鬼魂,原本一直在川园内游荡,就等着地府鬼差前来引去地府投胎,却没想到秋敬恩化成冤魂之后竟将身死之事全然忘却了,总以为自己还活着,日间栖息在废墟之中,到了夜间就迷迷糊糊地在川园里飘荡。
华云晟知道自己和秋敬恩已死,心中虽然伤心,却也不得不接受了事实,只是秋敬恩对身死一事浑然不知,一到夜间便四处游荡,无奈之下,华云晟只好将二人葬身大火一事告诉了秋敬恩,却不想秋敬恩一听华云晟所言,不仅没有相信,反而受了惊吓和刺激,当即魂魄震动,惊惧之下竟然震碎了魂魄。
华云晟也没想到秋敬恩受到打击竟会如此,眼看着秋敬恩就要魂飞魄散,华云晟为了留住秋敬恩的魂魄,身上竟横生出了一股怨气,华云晟凭着那股怨气强行将秋敬恩的魂魄聚拢,这才保住了秋敬恩的魂魄,却没想到秋敬恩清醒之后竟还像之前一样浑浑噩噩,对身死之事毫无察觉。
华云晟知道秋敬恩接受不了身死的事实,为了保住他的魂魄,不让他再受刺激,华云晟便凭借着体内的那股怨气在废墟之上将烧毁的屋宇重现,又将整个川园封闭,每日夜间就在幻境之中哄骗秋敬恩,连前来捉拿的鬼差也被他挡在了园外。
秋昭等人在屋外听华云晟将前因后果道出,顿时恍然大悟,秋昭更是被华云晟此番行为所感动。
华云晟道出前因后果之后便在秋昭面前跪下哀求道:“祖爷虽与我没有血亲,却与兄长有血亲,望祖爷看在这一点血亲的份上救救兄长,兄长此刻若知道身死的真相必定会魂飞魄散,祖爷有通天之能,必定有能力相救!”
秋昭连忙将华云晟扶了起来,但他对鬼道之事向来不熟悉,就算有心想帮也不知该如何相帮,只好转身向叶辰问道:“漓公子,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叶辰神情淡然,稍稍思虑了一阵,随后回道:“鬼魂之道你不如问问行家!”
秋昭明白叶辰所指,连忙朝崔判官看去,问道:“崔判官,你见多识广,这样的事肯定不是第一回见,你可有解决之法?”
崔判官听了忙上前道:“凡人身死之后忘却身死之事本也常见,此种情况的确不能强行带他回地府,若是一不小心刺激到他,就会魂飞魄散,这种情况大抵都是因为凡人身死魂魄离体时受了惊吓,只要解开心结便可,要办法也有,把魂魄离体那日的情形再重现一遍,或许他就记起来了!”
华云晟听了心下一喜,连忙回道:“既如此,那我便将那日的情形重演一遍,自从兄长魂魄离体后便一直迷迷糊糊,若做一场戏真能把他唤醒,我和他必定心甘情愿前去轮回投胎。我知道我和兄长都已身死,但要投胎轮回我必须和他一起去,我既不能眼睁睁看他在世间做孤魂野鬼,也不能看他魂飞魄散就此消失!”
秋昭听了暗自轻叹了一声,随后对崔判官道:“崔判官,你们既然是来引魂的,不如等一等,让他们了了这件事,你们也好回地府交差。”
崔判官本就是来引魂的,自然不希望看到秋敬恩魂魄消散,因此便应了秋昭。
随后,秋昭便让崔判官和一众鬼差退到园外,他则和叶辰在屋外守候,眼见着华云晟转身进了屋内。
不多时,方才进屋的六曲就从屋里出来了,随后屋门又紧紧关了起来。
秋昭和叶辰在屋外静静等了一阵,忽然看见眼前的屋子顶上冒出了一团火焰,不多时,火焰便窜到了屋子四周,顷刻之间便吞没了整间屋子。
秋昭知道这是华云晟在重演当日情形,便镇定自若地和叶辰站在外面看着,一直到大火将眼前的屋子完全烧毁。
没过多久,火海之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随后就是一阵哭喊声,哭喊声过后,便是华云晟的喊叫声。
“哥哥!不要……哥哥!”
秋昭一听见叫喊便觉得情况有异,立马上前破开眼前的幻境,往大火中看去时,并没有见到秋敬恩的魂魄,只有华云晟一人跪在地上,正在掩面痛哭。
秋昭正要上前时,叶辰忽然见华云晟身上的怨气大涨,立马拉住了他,说道:“等等,阿昭哥哥,他怨气外泄,恐怕已经失了理智!”
话音刚落,华云晟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纵身一跃跃上了夜空。
华云晟一离开,川园里的幻境便立马消散了,秋昭抬头看去,见崔判官等人正在夜空之上阻拦华云晟。
秋昭和叶辰立马跃到云上,见华云晟正与崔判官等人斗得不相上下,秋昭连忙又对叶辰说道:“漓公子,你去帮帮崔判官,只制住他即可!”
叶辰匆忙点了点头,随后便奔了上去,华云晟身上虽怨气大涨,但终究不是叶辰的对手,因此没多久他就被众人制服了,
众人虽制住了华云晟,却抑制不住他身上的怨气,华云晟在疯魔之中发狂挣扎,众人只能死死将他按住,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秋昭见华云晟被制服了,立马上前向叶辰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抑制他体内的怨气吗?”
叶辰深情凝重地看着华云晟道:“他身上的怨气自他体内而生,且源源不绝,并非修为高就能除去的。”
秋昭听了立马皱下了眉头,众人正束手无策时,忽然听见夜空中传来了两声轻笑,笑声过后,又传来了一声冷嘲。
“一个怨灵就把你们难住了,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第127章
声音穿云而来,众人循声望去,见一黑影破云而来,稳稳落在云上,近前来时,众人才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真容。
“君上!”
崔判官等人一见到琅琊仙君便连忙上前向他躬身行礼,琅琊仙君走到众人面前,匆忙瞥了秋昭和叶辰一眼。
秋昭跟着崔判官一同向琅琊仙君行礼,只有叶辰僵着身子,眼神也飘忽不定,并不看琅琊仙君。
秋昭等人正对华云晟束手无策,而琅琊仙君深谙鬼道,必有良策消除华云晟身上的怨气,因此,行完礼后,秋昭便上前对琅琊仙君道:“仙君若不来,晚辈众人确实是束手无策了,还望仙君施以援手,消去他身上的怨气!”
琅琊仙君看了秋昭一眼,随后抬头朝华云晟看了过去,神色凝重道:“此子虽是新魂,但身上的怨气却极重,着实难得。”
说完,琅琊仙君便抽出了制鬼鞭,抬手朝华云晟抽了过去,制鬼鞭在华云晟身上落下,华云晟身上的怨气顿时就消了下去。
身上的怨气被压制住之后,华云晟也逐渐从癫狂中醒了过来,崔判官等人见了立马押着他到了琅琊仙君面前,秋昭见华云晟身上怨气虽消了下去,但神情却依旧恍惚,于是忙向琅琊仙君问道:“仙君可有使他清醒之法?”
琅琊仙君抬手朝华云晟指了一下,朝华云晟魂魄内注了一道灵力,顷刻之间,华云晟便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秋昭见了连忙上前向华云晟问道:“华云晟,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华云晟缓缓抬起头,神情哀伤道:“我哥哥……他……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秋昭听了猛地惊了一下,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云晟看着秋昭,眼神呆滞,双眼之中忽然渗出了两团眼泪,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回道:“那场火根本没有让哥哥恢复记忆,反而让他受了惊,他就在惊惧之下魂飞魄散了!”
秋昭听了立马深皱下了眉头,疑惑道:“怎么会这样?”
众人心中正不解时,琅琊仙君却开口道:“你们就如此确定秋敬恩失去记忆是因为魂魄离体时受到了惊吓而非其他原因?”
众人听了忙朝琅琊仙君看了过去,琅琊仙君一语惊醒众人,秋昭连忙向琅琊仙君问道:“难道仙君知道原因?”
琅琊仙君低头朝川园内的废墟看了一眼,随后轻笑着回道:“本君怎么会知道原因!你们想知道秋敬恩死后为何会失忆,不如亲自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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