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很快会被送往渔阳,张释虞胆子变大许多,他在贺荣人那边没什么朋友,与随从无话可说,因此经常往徐础这里跑动,顺便送来不少动向。
“晋王垂死挣扎,单于大军已成包围之势,估计天黑之前就能将晋军全歼。”张释虞十分兴奋,“晋王若败,并州各城传檄可定,要不了几天,晋阳就会投降,到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
徐础的帐篷太小,张释虞只能原地圈,“终于,终于要离开这里,以后打死我也不会再来。”
“怕是不成。”徐础提醒道。
“是,单于说等他重整大军,确定下一个目标之后,让我过来,到时候我可以称病啊,或者让皇后再求求单于。”张释虞摩拳擦掌,“皇后才是关键,回去之后,我得好好讨好她,让她离不开我……徐础,你有什么主意吗?”
“讨好皇后?这种事情我可不懂。”
“别谦虚,我妹妹那么讨厌你,在谷里住了几天,居然性情大变,学你的样子谈什么‘大势’,还为了你逃婚——想想她上次逃婚,逃的可就是你——她在谷中必然是中了你的蛊惑,教我几招吧?”
徐础笑道:“大道可授,奇术难传,‘蛊惑’之术只可意会,不可言教。”
张释虞十分失望,“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会想出办法,从小到大,还没人讨厌我。”
徐础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自身安全得到保证,张释虞有精力考虑其他人,“奇怪,我妹妹究竟逃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
“必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
“能比单于身边更安全?”
“大概她眼中的安全,与你所想不同。”
“嘿,她从前是蛮横,现在是愚蠢,当然与我不同。”张释虞一直觉得自己陷入险地,妹妹要负有一定责任,因此时不时会冒出一股怒火。
张释虞走了,没多久又回来,神情变得更加高兴,“果然如我所料,晋军只坚持不到半天,就鸣金收兵,退到栅后不敢再战。单于大概是不愿伤亡太多,也已收兵,就在晋军对面扎营,估计咱们待会都要与他汇合。”
张释虞猜得没错,很快有命令传来,所有人立即动身,将营地前移数十里。
在路上,徐础发现队伍中多了一群奇怪的人,五十多名,全是老者,男多女少,看样子是贺荣人,衣着并不华丽,不像大人,更不像士兵,但是绝非仆隶,走在队伍中间,受到大批骑兵的保护以及仆隶的服侍,待遇比皇帝还要好些。
张释虞也注意到了,骑马跑来向徐础小声抱怨:“单于的一群穷亲戚,今天上午刚到,估计是来打秋风的。瞧他们的样子,又黑又丑,比我家干粗活儿的仆人还要蠢陋,却得意洋洋好像自己是大人物。”
“便是你们张家,也有穷亲戚吧?”
“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
新营地与晋军营寨相距极近,甚至能听到对方营中的叫喊声。
刚刚那一战中,贺荣骑兵斩获颇多,因此人人兴奋,向后来者炫耀自己的功劳。
帐篷搭好,徐础向昌言之道:“这一次,晋王比我聪明。”
昌言之正在打开包裹,“晋王……晋王快要全军覆没了,还比公子聪明?”
“看样子他会逃过这一劫。”
“怎么逃?”
“依你的所见所闻,贺荣人对年老长辈的态度如何?”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我能看出来,贺荣人绝没有尊老一说,多劳者多得,干不动活儿的人就得等死。”
“呵呵,可是老单于却能一直得到部族尊崇。”
“那能一样吗?我见到的人都是仆隶,莫说单于,但是普通的大人,年老之后也会受到优待。”
“显然如此。”
“这与晋王聪不聪明有何关系?”
“沈家熟知贺荣人习俗,晋王从中找出自保之法。我原先建议他率兵北出塞外,乃是两败俱伤之计,终不如他这一招借势压人。”
“今天队伍中那些老家伙?他们能让单于和沈家重归于好?不太可能吧。”昌言之半信半疑。
“晋王的希望就在这些‘老家伙’身上。”
“呵呵。”昌言之觉得希望不大,但是不想与公子争辩。
刚刚获得大胜的单于,似乎无意炫耀,一直到半夜也没传召两名中原人顾问。
次日一早,原定的决战也被推迟,接连三次之后,终于宣布不打了。
午后不久,徐础被叫到大帐里。
单于脸色铁青,向徐础道:“晋王天黑之前会来投降,他指定你去迎接。”
“真让寇先生猜准,晋王果然要降。”徐础笑道。
单于盯着徐础,半晌方道:“更准的是你。嘿,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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