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可以接受渔阳的拉拢,一方有兵马之实,一方有天子之名,正可互补,若说渔阳对此毫无举动,我不相信。”
“嘿。”马维脸色微变,随即又笑了,“徐公子说的这几句话,让我相信你真是为我着想。”
“在谁面前,我为谁着想,对方若是不听、不信,我再用计。”
“哈哈,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用计。”马维想了一会,“你认为我需要与盛家议和?”
“梁军入冀,诸强皆在远方,只有盛家临近,乃是极大的危险,必须讲和,许以重赌,令其按兵不动。”
“嗯,这是第一,第二呢?”
“冀州单薄,梁军将士多非其地土著,既便顺利夺下,也只有一冬时间巩固,难见成效。”
“如果能说服盛家按兵不动,再以东都为诱饵呢?可被冀州之单薄否?”
“洛、淮稳固,冀州也只得一翼安全,另一翼仍是大漏洞。”
马维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是说连并州也要夺下来?”
“单于大征北方兵民,冀州空虚,并州同样空虚,梁军当中又有许多并州人,为何攻不得?”
“梁军兵力寡少,不宜分兵,何况夺下并州之后如何守卫?”
“梁王想守的是冀州,不是并州。”
马维若有所悟,还是担心分兵会削弱己方力量,“让我想想。还有第三吗?”
“第三,梁军夺冀,最大的敌人是贺荣部,若想将贺荣骑兵牢牢困在汉、荆两地的战场上,梁王需做更多‘人事’。”
马维这回明白得快,笑道:“你还是没忘记最初的目的,仍想给襄阳送去一位‘皇帝’。”
“梁王要立济北王,何必再留湘东王?”
“再立一位,张家可就有三个皇帝啦,宁王在江东没准也会立一位,张氏何德何能,四帝并立?”
“张氏皇帝越多,对梁王的威胁反而越小,不是吗?”
“但是皇帝的价值也越低。”
“利弊权衡,还是多立为好。”
“没有第四了吧?”
“没了。”
“嘿,你这个圈子兜得太大,我不得不怀疑你别有用心。”
徐础拱手道:“正如我刚才所言,我用心献策,却往往不得信任。”
“徐公子扪心自问,大家都不信你,是不是很有道理?”
徐础想了想,笑道:“想我过去所作所为,不信我确有道理,所以我不埋怨,也不强求,只是再换一家而已。”
“这回你走不掉。”马维喃喃道,突然抬起目光,“你所说三条,我都记在心里,需要细思细想。”
“这也不是需要立刻决断的事情。”
徐础告辞,刚刚转身,马维又道:“你曾经称王,如今又做谋士,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两者有什么区别,能让你至今也不后悔?”
徐础转回身,“谋士可以犯错,称王不能。”
马维大笑,“当然,谋士犯错,结果全由王者承担,谋士另换新主即可,王者犯错——”马维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只能自己承担,承担不住,就是死路一条。可是无论给我多少次选择,我都要称王,无它,我乃大梁帝胄,注定要走此险路,成则君临天下,败则身死名灭。”
马维向前探身,神情无比严肃,“你必须留下,等我身死名灭之后,才能另换新主。”
徐础笑了笑,退出帐篷,没做任何解释。
高圣泽在外面等得急迫,一见徐础出来,连声招呼都不打,立刻蹿进去。
徐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深感疲惫,立刻坐到铺位上休息。
昌言之端来热茶,“公子听说了吗?襄阳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守军大败,并州军快要攻下城池了。”
徐础一惊,“这么快?”
“并州军兵强马壮,襄阳守军三心二意……老实说,他们敢反抗已经很了不起了。”
徐础轻叹一声。
“公子说服梁王了?”
徐础摇摇头,马维特意屏退众人,意味着交谈内容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徐础心中一动,发现自己第一次将梁王当成可辅佐的目标。
昌言之误会其意,“公子已经尽力,反正也来不及,这事就算了吧。公子要去……别的地方吗?”
昌言之特别在意徐础是否要去投奔宁王。
“要去也去淮州。”徐础笑道。
“因为公子还没去过那里?”
“等着吧。”徐础躺下,没做解释。
天黑之前,鲍敦真的出城来见梁王,只身一人,不带随从,到了帐中,向梁王下跪,执臣子之礼,自称汝南愚民,十分谦卑。
马维大感意外,被叫去作见证的徐础也有些惊讶,等到鲍敦起身,以客人身份与梁王把酒言欢时,徐础才明白过来,鲍敦身为汝南大豪,并非浪得虚名,若论世故人情,比他和马维都要成熟得多。
马维原本要给汝南城主一个下马威,酒宴结束之后,他却正式封鲍敦为汝南刺史、左卫将军等好几个名号,颇有视其为左膀右臂的意思。
鲍敦连夜回城,马维向徐础道:“原以为只是得八千兵卒,现在看来,很可能得一重臣。”
“恭喜梁王。”
“鲍敦是你推荐的人,你有一分功劳。不如你再去立一功吧。”
“梁王需要我去劝说某人吗?”
“你说的三条,我仔细想过了,后两条还要再思,有一条却要立刻实施——你替我出使淮州吧,无论成与不成,你若回来,从此我信你十分,你若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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