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张张嘴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拿出钱包结算了舒朗这十几天的工钱。舒朗拿着,大步走出了店门。
他第一次看到伦敦的凌晨,市中心仍旧带着夜生活的喧嚣,他叫了一辆车,第一次打车回公寓。
随着车的前进,街道渐渐暗了下来,路边只剩稀疏昏黄的路灯。舒朗摸着兜里几张纸币,眼神茫然地靠在后座上。车内一片沉静,只有胖司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舒朗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来时天光大亮,他只感到头痛欲裂。
原本打算趁周末再重新找一份工作,摸了摸头,想看看是不是有谁趁他睡觉给了他一下子,他头才会这么疼。
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朦朦胧胧里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餐桌那边。“谁!”舒朗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头又是一阵猛抽。努力睁了睁眼睛,“边清乾?”
看人醒了,边清乾走过来。“我以为你签了合约人间蒸发了呢?来看看你。”
边清乾没有说谎,距他给舒朗发信息已经一天多了,迟迟没有回音,打语音也没人接。他到英国之后马上找了个理由离队了,直奔公寓这边来。
“你怎么进来的?”舒朗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诺。”边清乾一扬手里的钥匙,“我租的公寓,你忘了,签的是两个人的名。”边清乾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舒朗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又倒下了。
“你脸色不对劲啊。”边清乾伸手覆上舒朗的额头,“我去,这烧了有多少度啊,你完全没意识到吗?”边清乾声音高八度。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感觉身体这么没力气,还一直睡不醒。舒朗身体一直很好,高中的时候池珩开玩笑都叫他铁蛋儿,怎么会发烧。
肯定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老头子。想到这,舒朗在心里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边清乾递过来一杯热水,舒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我去找点药。”边清乾说了句。
舒朗也不理人,只管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所有的声音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那样,他只能感受到沉重的头,以及浑身的酸痛感。
舒朗再醒来的时候,身体轻盈多了。额头满是汗。
他慢慢坐起来,想起迷迷糊糊里边清乾好像把他扶起来喝了两颗药。这会儿房间里却没有人,只有床头的热水能证明,刚才不是梦。
舒朗在深蓝色棉布睡衣外又披了件大衣,踩着拖鞋去客厅,东张西望,看有没有边清乾的影子。还是空无一人。
只有餐桌上放着七零八落的包装袋,舒朗晃荡着走过去。
“海底捞番茄锅、牛油辣、菌菇锅底;手抓饼、老干妈、螺狮粉、薄荷糖……”哈哈哈,舒朗乐出了声。想着,是谁上次看到他的行李一脸嫌弃。拿起一罐老干妈,“其实这些英国也买得到。”“不过,人肉背来的肯定更好吃些吧。”舒朗心里泛起酸涩,犹豫着要不要向边清乾道谢。
“咔擦”,门开了。边清乾提着大兜小兜走进来。两三颗葱从篮子里不安分地冒出了头。
竟然还买了个购物篮,可真是环保主义者。
舒朗看着边清乾这副“贤惠”样子,一时觉得有点好笑。何德何能,CEO为自己“洗手做羹汤”呢。
舒朗三步两步迎上前,“你去哪了?”明知故问。
“醒了?”边清乾手里的篮子往他面前一扬,“做点清淡的晚饭。”换了拖鞋就一头扎进厨房。
葱切段、蒜切片、姜切丝,“叮叮当当”边清乾手法十分娴熟,舒朗不禁要为他叫好。抱着一杯热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刀和切菜板看。
“先给你熬点姜汤发发汗。”边清乾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不停。
舒朗在一旁没说好,也没说不用。他好像还没学会怎么接受边清乾的善意,又觉得应该接受。
接下来的时间,舒朗就在煮姜汤的锅边转来转去。不时凑近闻闻,“好像有一点姜味儿了。”过一会儿,又跑舒朗旁边,“开了开了,水开了。”边清乾一脸无奈,“开了就把盖子掀开啊。”“哦,对。”
舒朗一直都知道姜汤喝着很好,能治感冒。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还是从电视里看来的。总之,他知道。不过他从来没喝过。而且,他也从来不吃姜。
他看着翻滚的小锅,放了红糖的水变得黑红黑红的,锅中心躁动的水浪不时搅起几片姜片来。舒朗俯身认真地看着,雾气铺上他的脸,大眼睛眨都不眨,像他要是眨眨眼,这锅水会不见似的。
边清乾准备炒菜,把一把细碎的葱姜蒜混合物扔到油里,“刺啦”一声。他转头看了一眼瞪眼盯着锅的舒朗,有点好笑。
“还不能喝吗?”舒朗没扭脸,问了一句。
“嗯?”炒菜的声音有点大。
“还不能喝吗?”这次舒朗转过脸来对翻炒着青菜的边清乾喊道。
“快了,多煮一会儿更好。”边清乾从来没见过谁这么期待喝姜汤的,辣辣的口感着实不招人待见。舒朗是第一个。估计是经常生病,喝习惯了,边清乾想。
好一会儿,餐桌开始摆上食物。两份粥、两张饼,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小炒肉,一杯姜汤。
舒朗还没落座,远远地看着餐桌上袅袅热气。这菜式久违了,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吃中餐是什么时候了,一个人吃饭,他能给自己下个面就不错了。
房间里也没多出几个人,舒朗却突然觉得有生活气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桌子上静候着。
“先把姜汤喝了,不然等会儿凉了没啥效果。”看他愣在那,边清乾边摆筷子边对他说。
舒朗小心翼翼地端起姜汤,还没喝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姜味儿,姜是他每次吃菜都避之不及,一定要挑出来的。此时他却轻轻地、慢慢地端着,不让略显满了的杯子溢出来。
见他还不喝,边清乾以为他是怕辣,“没事,放了红糖,没那么辣,你等不太烫了,大口大口喝完,别品味儿。”
舒朗看了他一眼,只见边清乾温温柔柔地笑着,低眉垂眼地看着自己,舒朗赶紧垂下眼睑,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边清乾也轻轻喝了口粥,“不过啊,你这发烧也太严重了,堪比昏迷。”“连手机也不看一眼,要是我没来怎么办,你连自己发烧了都感觉不出来,还能一直睡下去么……”边清乾絮絮叨叨。
舒朗不发一言,专心喝着他的姜汤。等会儿,手机呢?舒朗赶紧摸摸口袋,又三口喝完姜汤,冲到卧室里寻找。
☆、第7章
舒朗把昨天穿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了一遍,没有手机。
打开挎包,所有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还是没有。
边清乾在旁边拨着电话,喝着粥,“你没设置静音吧。”
“没啊。”舒朗不死心,在床上翻来找去。
“噢,那就是丢了。”“我已经给你打了八个语音了。”边清乾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又喝了口粥。
舒朗郁闷地坐在床上,丢完工作丢手机,越是缺钱就越穷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你不会连生活费都没有吧。”边清乾问出口又赶紧打住,毕竟是一个没爸管没妈管的可怜孩子,没生活费也正常。“咳,我的意思是,买个新手机确实需要不少开支。”对一个学生来说是这样吧,边清乾猜测着。
舒朗的手不自觉地往放池叔叔给的卡的地方摸了摸,压根没在听边清乾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手又缩了回来。怎么办呢,舒朗很纠结。工作也没了,要是光生活费吧,吃饭吃饱就行,还不需要什么大的开销。可是一只手机几千块,又不能不买。
生平第一次,舒朗被没钱这件事难住了。想他住在池叔叔家的时候,什么时候为这些东西操过心,更不要说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了。
一时间,舒朗鼻子有些发酸,挫败地垂着头。
边清乾粥都快喝不下去了,真是个小孩子啊,就这么点事儿就愁成这样。边清乾看着舒朗皱巴巴的脸,撇撇嘴,“你手机是怎么丢的?”
“可能卖衣服的时候人太多了就丢了吧。”舒朗毫无精神随口答着。
“卖衣服?”
看边清乾一脸疑惑舒朗才想起来,这件事他只跟池珩提了一嘴,边清乾压根不知道。
“哦,是有那么回事儿。”“我前一段时间找了个兼职,每天卖两个小时衣服。”
边清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他才觉得眼前的男孩儿过于弱不禁风,这会儿得知他在勤工俭学,不由得要重新审视一下他的生存能力了。
“要去找吗?我跟你一块儿。”边清乾见舒朗看了自己一眼,忙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舒朗腹诽,没什么事儿干嘛来英国。“不去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那个老头儿。”说着,不愉快又浮上了脸颊。
见边清乾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舒朗把被调查、辞职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所以半夜回来冻发烧了么,边清乾心下了然。看着舒朗还有些凌乱的头发,微蹙的眉头、长长的睫毛覆着下眼睑,一副衰衰的可怜相。内心一动,“哎呀,虽然你还没出道,不过公司可是有不少挣外快的机会呢。”边清乾故作随意地说了句。
“真的吗!”舒朗眼睛一亮,高兴地看着边清乾。随后晴转多云,“那也没用,再多机会我又够不着。”嘟囔着。
“谁说的,我来了就有。”
舒朗一下从床边两步跃到边清乾面前,“我我我,我什么都能干。”边清乾看着小孩儿一脸期待,心里偷笑,这哪是一个艺人,分明还是小朋友。眼看着手上的碗,嘴上故意念叨着“这碗有点重啊。”
“我拿!”舒朗一把接过来。
“粥也煮的黏,应该不太好洗。”边清乾一脸认真看着碗说。
“我洗!”舒朗笑嘻嘻地捧着碗。
“那行,辛苦了。”说完边清乾大摇大摆去客厅看电视了。
也没说能不能让自己挣个外快,也没说自己能干点啥,就这么走了。舒朗偷偷瞪了一眼边清乾的后脑勺。人穷志短,忍了!
舒朗涮干净最后一个盘子的时候,边清乾走了进来,看他正搓抹布擦着台面,“很会收拾了嘛现在。”跟他俩一起来到英国那天相比,舒朗已经进步很大了。
“那是,自己做饭省钱。”
就那么缺钱吗,边清乾看了他一眼。舒朗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至少每次边清乾见他的时候他都穿的很得体,甚至算是同龄人里穿的算不错的了,衣服都能叫得上牌子。可是言谈之中总像特别迫切地需要钱似的。
不过他俩总共也没见过几回。
“你来英国干嘛来了?”舒朗对边清乾更亲近了一些,终于敢问出口。
“来发掘一下有没有歌手。”
“完了,我的外快泡汤了,我最不会唱歌了。”舒朗一脸遗憾,希望破灭。
边清乾好笑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我选人是回去参加比赛的,要硬实力。没打算让你上。”
舒朗不解地看着他,边清乾又说,“你接活动还早着呢,而且,我没打算……公司没打算让你走选秀路线。”
舒朗没顾得上问公司准备让他走什么路线,急着知道他的外快事宜,“那这次让我做什么工作?”
边清乾眉毛一挑,“私人助理。”
“CEO偏好真特别,找个男的当助理。”舒朗低头琢磨。
“一天一千。”
“一千!”舒朗喜上眉梢。
“人民币。”边清乾冷冷地补充了句,看他高兴的样子,莫不是当成了英镑。
“我知道。”舒朗想,那也很多啊。
林监带着一组工作人员,早在酒店安顿下来。一抵达英国,他就发出了选拔的宣传海报,目标群体锁定各高校大学生。两天里已有不少人报名。
边清乾带着舒朗到现场的时候,林监正带着工作人员布置舞台。舞台在酒店旁厅正中央,并不大,但酒店平时也会请一些钢琴演奏者或者乐队来玩,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
“边总。”林监看到边清乾,迎上来打招呼,眼睛扫了舒朗一眼。
舒朗猛地一听“边总”,有些反应不过来,抬头看林监。约莫三十出头,跟边清乾休闲随性的打扮不同,林监西装革履的,很职业。
“边总”,舒朗在心里重复了一下,又抬头看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都抬头跟边清乾点头致意,或许只有他没意识到边清乾是公司总经理了。舒朗不由得站直了点。
“这位是?”林监问。
边清乾看舒朗一眼,并没有要替舒朗介绍的意思。
“你好,我叫舒朗,也是咱们公司的职员。”舒朗忙上前,礼貌地回答。
“咱公司新签的小帅哥么?”林监笑,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许多。
“对,还没出道。”边清乾并没有交代太多。“准备得怎么样了?”他抬头看背景屏——娱无极传媒歌手赛道。
“酒店预入住一周,舞台租了五天,明天初赛。”“目前已经有近两百人报名,今天一部分工作人员会直接在他们学校进行初步筛选,节约时间成本。”
gu903();舒朗在一旁听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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