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池珩和梅眉,舒朗和边清乾两人慢悠悠走在树荫下,身边是蒸腾的热气。
“我从来没想过池珩谈恋爱竟然是这个样子。简直没一点脑子,还这么小气。”舒朗随手扯下路旁低垂下来的一片叶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清新的青草味道。
“你感觉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嗯,我就想象不出来他是什么样。以前他只知道打球,女生跟他告白,他都是强撑着听完。然后跟人家说,他答应我,只要我不恋爱,他绝不先脱单,拿我当挡箭牌。”舒朗觉得好笑,“原来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一下子就开窍了啊。”
“那你呢?开窍了吗?”边清乾转过头,狡黠一笑。
正说着,只见边清乾脸色一变,望向舒朗身后街道拐角的位置,疾言厉色道:“谁在拍!”抬腿便追。
舒朗急忙一回头,只见一个黑影闪过,随后就隐入巷中不见了。
“怎么回事?”舒朗追上边清乾。
“我看到有一个人躲在这在拍你。”边清乾指了指巷子转弯处。
“拍我?”舒朗很奇怪,按理说,他还没有红到有什么值得被偷拍的价值,更别说,他根本没有什么私料可挖。除了他和边清乾这隐秘的恋情以外。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他去吧,可能是预见到我要火了。”舒朗轻松地玩笑着,安慰边清乾紧蹙的眉头。
“你倒很想得开。”边清乾仍然目光逡巡着刚刚狗仔跑掉的方向,企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哎呀,没事,这种人花市多了去了。可能只是在拍别人,顺带看见我了,发现是个熟面孔,不拍白不拍,万一以后用得上。”这种人他见多了,偷拍艺人照片,再出卖给狂热的粉丝或者搞事情的营销号,都已经形成一条成熟的产业链了。
人人不耻,但屡禁不止。毕竟有市场就会有人赚这个钱。
“不如你说说,你这两天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舒朗温柔地看着边清乾,他不希望眼前这个人心里有什么难以解开的苦楚,如果有,他愿意承担一半。
边清乾犹豫了,迟迟没有开口。
舒朗的眼微微暗淡,“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不是的,我在想怎么说。”边清乾牵住了舒朗的手,依旧是熟悉的潮湿感。
“准确地说是我爸早些年欠地感情债,他除我以外还有个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但是这两年可能回国了,可能想从我爸那,或者我这里拿走一些东西。”
舒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边清乾身上,他还能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怕我受伤?”边清乾看着舒朗一脸不知所措,笑了,“我并没有被我爸伤害了的感觉,他一直是个好父亲。”接着他又有些惆怅地说,“只是对我妈来说就不是这样了,感情上的背叛是难以原谅的。”他的语气仍然平稳。
“那人在哪?”舒朗半天才开口,避开了对这件事情任何当事人的评价。
“本来是毫无头绪,现在看来,可能有了。”边清乾目光变得冷峻。
“嗯?”
“肯定和鎏金经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鎏金经纪?就是他们的艺人换了我和南锦哥的那个公司?”
“对。”
舒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在看似正常的娱乐圈非正常手段下,他以为他只是一个意外的牺牲品,没想到,他早已卷入了某个人的复仇之战中。
“对不起。”边清乾突然轻轻说了句。
“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宁南锦不会被换角。”
“你觉得我在意吗?”舒朗不悦地抬眼,“我更在乎的是,我们能一起做点什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他另一只手覆上边清乾牵着他那只手的手背,“我们一起。”
边清乾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上扬了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我准备会一会这个鎏金经纪。”边清乾目光深远,望向前方。
“怎么做?”据舒朗的了解,鎏金经纪实力雄厚,在圈内口碑颇高。旗下虽没有顶尖的流量艺人,但是演技和口碑颇佳的实力派演员不少,同时,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从来不抛头露面,从老板到艺人都走低调路线。
隐约听说有跟娱无极争资源的消息,舒朗还只当谣传,原来背后竟然是这样的隐情。
“他总是躲在幕后,得想办法把他逼到台前来。”边清乾空碾了碾拇指和食指,“直接约谈。”
☆、第47章
云市电视塔顶端的旋转餐厅,空气里弥漫着芝士的温暖甜香。像这种有情调的餐厅,晚上就会坐满盛装约会的小情侣。但是像这样的午餐时间,并不会有什么人。
边清乾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往旁边一瞟,就能俯瞰云市的中心。
他不耐烦地看看手表,实在是难以理解为什么张自生要把见面的地点约在这里。
旋转门每进来一个人,他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是不是冲他来的男人。想来张自生的年纪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和他有着荣誉血脉的关系。
他的心情怪怪的,又很难形容。
他是怎么约到张自生的呢?
边清乾自己也觉得好笑,可能向来娱乐圈都没有人这么开诚布公地挑衅对方。“你好像对我们娱无极很有兴趣?这几次的业务相撞,不是意外吧?”
拿到张自生的联系方式,他直接直白地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他不能任由对方在暗处,两个人要在明面上交锋,如此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真正的目的。
“哦?你这样理解就很有意思了,我们真的是无意的。”对方似乎毫不意外,而且清楚地知道这条短信是来自谁,边清乾更确定了,鎏金对娱无极做了多少功课,或者说,有多么了解他,掌握了他多少个人信息。
“没事就伸一下脚给别人使绊子,不是大公司的风格吧。是贵公司对我们有什么不满,还是想对我们做些指点?”
边清乾选择隐藏自己知道的讯息,只以同行相争的理由接触对方。
“娱乐圈就这么大一口锅,有业务交叉也是难免的事情。”对方顺坡就下了,干脆也做出一副纯粹商战的样子。
“不如见面谈谈?鎏金经纪十几年老牌公司,早就想跟您请教一下先进的经验呢。”边清乾一演到底,做出连对方的年龄都不了解的样子,用晚辈对长辈的口吻说话。原本娱无极对于鎏金来说,就是新生代的晚辈。
“你想谈什么?”
“合作。”或者“竞争。”边清乾冷静地回复道。
“同行之间哪有什么合作?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和你联手才能办到的事情。”一句话说得尖锐,“不过后者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像一场比赛,我这个人就很喜欢这样的比赛。”透过屏幕能想象到对面是一张怎样傲慢嚣张的脸。
“好啊,不知道前辈什么时间有空呢?想在哪里见面?”
最后的结果就是,边清乾一个人在这个旋转餐厅坐了近一个小时,还没等来那人。不知道他是刻意拿大,还是纯粹想要让边清乾空等。
边清乾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个陌生的弟弟长什么样子,又会用怎样的演技跟他见面。
他有一种奇怪的心情,像是早已经拆穿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却要静静地做一个戏中人的感觉。一种“静静地看你演”的心情。
旋转门每被推开一次,上面的挂饰便会发出铃铃的响声,边清乾一次次抬头,终于失去了耐心,“不守时是大明星的派头吧,没想到老总也这样?”呼之欲出的讥讽语气。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马上就到。”态度倒是好。
边清乾闻言,放下手机,亮手交叉放在腿上,两个食指不住地抖动着,看上去既无聊又冷静,只有略显僵硬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他内心的一丝无所适从,他努力用镇定的外表做一个镇定的心理建设。
旋转门寂静半天再一次响起,一定是张自生了。边清乾抬头的同时放下了二郎腿,进入寒暄应激状态。
往门口一看,确实有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进来了,只不过是个女的。
难道他一直都想错了,李诗文也错了,不是“母子”,是“母女”?
边清乾愕然,随后内心否认道,边书风不会搞错啊,从来没听他反驳过李诗文,说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想来是还没到,边清乾无趣地收回目光,那女人却笑吟吟冲他走来,目光紧紧盯着边清乾的脸,显然是找他的。
女人细细的恨天高有节奏地踩在红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一袭吊带裸色丝质长裙,勾勒出全身的线条,一览无余。腰肢轻扭,独具风骚,比最性感的女明星不差分毫。面部表情却极端庄,始终带着和善的微笑,不一会儿便来到边清乾身边。
“边总您好。”女人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臂,豹纹美甲呼应着她低垮的衣领,声音黏黏腻腻的,像是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没办法完全发出来,又像是早上刚睡醒的懒怠。
“你是张自生?”边清乾难以置信,难道真是他一直一来都搞错了?
“您觉得呢?”女人伸手捂嘴轻笑,眼睛低垂,又刻意用一种仰视的视角抬眼看边清乾,眼里的光比她的声音更粘腻,种的自然款的睫毛还是透露出假假的腔调。
边清乾用尽看书二十年才得来的修养,硬生生把那一身鸡皮疙瘩和受不了的一哆嗦给憋了回去,只极克制地冲女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也做到位置上,说:“我看不是吧,据我了解,张总是个男人。”
“边总好眼力,确实是这样。我们张总临时有事,我是他的助理。”女人不慌不忙地解释着,语速慢到一秒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字,边清乾忍不住想要寻找倍速键,一键调到最快。
“怎么样?”这时舒朗的信息来了。
边清乾在女人慢悠悠的节奏里给他回短信,“来了一个吊带豹纹媚娘。”
边清乾损人时,总带着点酸腐又生动的刻薄。
“听上去很性感的样子。”
“你来看看,比你想象的更惊艳。”他故意激舒朗,此刻,没有什么比脑补舒朗不爽翻白眼的样子更有趣的事了。
不如回花市去,他心里暗想。
意识到女人不再说话,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边清乾才意识到他的失礼,忙问,“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纪,叫我小纪就好。”
“纪总监,请问您今天来张总有什么指示传达吗?”
女人像是被这个客气的称呼极大地愉悦了,仍是害羞捂嘴笑,一缕大波浪黄卷发随她低头的动作落到白皙的胸口。
“张总说了,既然是比赛,最后就是看业绩的,见不见人倒是次要的。不如以年底为期,在这期间所有相撞的业务,最后得标者、盈利多者胜,年底累计获胜次数最多的公司极为本次比赛的赢家。”
“有意思。”边清乾点点头,看样子这个张自生是个惯性玩咖,连生意场都能把规矩轻飘飘说得像玩一局卡丁车赛似的简单。
“那赌注是什么呢?”边清乾真正关心的无非是这个问题,只有这个才最接近他的目的。
女人用她的豹纹指甲慢慢捏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口立刻留下一抹残缺的红唇。杯子被放下时,高脚杯底座与大理石桌面相撞,发出极清脆一声轻响。
“这个问题,张总说他没想好,想听听您的意见。”这个女人真是过于气定神闲了,淡然自若的样子与她年轻的脸庞极不相符,难怪张自生会让她前来谈判。
边清乾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根本没想好赌注,又或是这是试探他的新把戏。他根本没有想好有什么可以作为赌注,只一心想看对方要什么,以此更接近对方的真面目。
“我也没有想好呢。”边清乾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沉静地像是跟眼前的人比,谁更坐得住。
女人却笑了,“果然跟我们张总猜的差不多。”
“什么?”边清乾蹙眉。
“张总说,你们就是觉得有意思,想玩,结果虽然重要,但是赌注不重要,有时候输赢本身就有足够大的意义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但没有张不开嘴的粘腻气息,反而清晰平和,字字有力。
原来是这样,也许对方只是想感受赢得他的快感,来弥补这么多年的缺失。边清乾仿佛窥见了对方心里的暗影,心里反而放松了一些。
“不过呢,张总还说,没有赌注的赌约总缺点什么,如果边总也没有好的提议,干脆就日后再说,想到了再添上,您看呢?”
“可以。”边清乾翘起了二郎腿,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好,那您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吧。”女人从棕色鳄鱼纹手拿包里拿出了两份A4纸。
边清乾接过来一看,就是赌约的合同,已经签好了张自生的名字盖好了章,赌注位置暂时空白。
边清乾看着这两张纸,犹豫要不要签。他最开始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约他见面罢了,现在却是这样认真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比赛是不进行也不行了。
他接过豹纹甲握着的钢笔,利落地签了字。自留一份,给女人一份。
女人拿到签过名字的合约,就起身告辞,“不耽误边总的时间了,我先走了。”边清乾起身点头,礼貌告别。
随后他坐下扯了扯白衬衣的前摆,“你给我挑的什么衣服,还没怎么坐呢,就皱皱巴巴了。”
舒朗:“找茬不是……”
边清乾:“晚上回去给我熨。”
舒朗:“……”
边清乾笑了,拿着手机揣摩舒朗那份无语。一条消息又弹过来,“招待不周,边总什么都没吃,可惜了一桌子菜。”
gu903();边清乾猛地坐直身体往四周看,张自生也许就是这为数不多的顾客之一,躲在另一张桌子上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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