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温君逸就不会有好下场,在情报部门的推动下,他的庭审直接向大众公开,所作所为摆上明面,至死再未获得大众一丝一毫同情和谅解。
而且因为他与百年前那一场混乱扯上关系,在这个世界其他人不知道系统存在的情况下,他和百年前那位叛出联盟的天才药剂师一起被写入课本,成了人尽皆知的叛徒。
他和温家所渴望的前途、名声乃至死后哀荣与他们再无干系,温家那位大家长坚持活到这个日子,判决下来当日却一个激动直接犯病死在关押他的地方。温家其他人没了主心骨,在等待判决执行的日子里更是惶惶不安,有时看到温君逸疯疯癫癫的样子,竟打心底觉得羡慕。
疯了好啊,疯了就不用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温家甚至有人怀疑沈承烨抛弃温君逸是为了温君逸好,不然温君逸哪有机会正大光明地逃避现实呢?
王迁交接完工作、前往边境星之前,考虑到好友未来可能的遗憾,特意去探望了温家人,见他们居然有这种想法,也是非常震惊。
我以为我已经是睁眼说瞎话的极限,没想到你们比我还厉害。王迁语气近乎敬佩,到底是受过怎样的教育,你们竟然这么会颠倒黑白?不过你们非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温君逸现在确实疯着,到时候直接处刑就是了,不用面对煎熬,是比你们稍微愉快那么一点点。
温家人听着他冷嘲热讽,一个个心里难受得天翻地覆,但就是敢怒不敢言。
王迁相当明白这些人现在不敢惹他,又看了一眼在角落发疯的温君逸,起身离开。
他其实没有多喜欢温君逸,是因为好兄弟喜欢温君逸,他才对温君逸不同,容忍温君逸所作所为的。温君逸伤了他兄弟的心,他不报复温君逸已经算是好的,同情温君逸根本不可能。
王迁眼含轻蔑,拉开门的那一刻,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王迁,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他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只见癫狂了很久的温君逸眼神忽然清明,此刻正望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
王迁扯了扯嘴角,愈发轻蔑:是啊,不然呢?我兄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可没见你记过他的好。既然如此,你落难了,我来看看你笑话,那不是正常的吗?
他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原则,给兄弟帮忙勉强算他的一个爱好。
他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可能很奇怪,但他自己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会被人指摘的事情很正常。
就像当初季西陆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他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故意为难季西陆那样。
温君逸难得没有生气,他问:现在笑话看完了,你是准备回去和承烨说我的坏话?
王迁惊讶地看了他几眼,理所当然地回答:怎么可能?说你的不是,那我的兄弟不是就会记得你死前有多么讨厌?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他记住,我只会告诉他你还在不断抱怨。
温君逸是个白眼狼,白眼狼抱怨那是常态。
沈承烨一直以为温君逸是装疯,只要王迁不说,沈承烨就会以为温君逸为了逃避法律制裁一直装疯卖傻到死亡。
这样一来,沈承烨最初可能会常常想起温君逸,但时间久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必然逐渐模糊。
王迁冲温君逸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我兄弟的人生还很长。可能他以后不会有太好的前途,但是那没关系。你做错了事,要用生命来偿还;他做错了事,就用前途来偿还。只要他赎清他的罪孽,他内心就能得到安宁,到那时,前途不前途的早就无所谓了。
生活嘛,生出来、活下去,只要觉得快乐,怎么活不是活呢?
没什么比自己觉得值得更重要了,你说对吗?王迁走出门,头也不回地说,但是,那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温君逸怔忪地站在角落,呆呆看着房门在他眼前关上。
王迁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脑中不停回荡,几秒之后,他最后一丝清明也在这样的刺激中散去。
响彻房间的凄厉尖叫声响起,温君逸一头撞在合金制成的栏杆上,发出一连串如野兽嘶吼般无意义的叫声。
温家人被他突然发疯的样子吓得四处乱蹿,他却一点都接受不到外界的信息。
直到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被看管他们的人强行带走,他仍然没有停止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精神已经彻底溃散了。
王迁这一趟探望造成的效果太惊人,刚离开收押温家人的地方,他的行为和造成的结果已经送到所有相关高层案头。
沈骁看完这份加急文件,表情颇为古怪。
王迁隐藏得倒深,想不到,我竟在他身上看走了眼。沈承烨招惹到这样一个人,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季西陆斜靠在他书房一把躺椅上,阖着眼随着椅子慢慢晃悠,闻言发出一声轻嗤。
他从来没有隐藏过。你以为他在装傻?不,他没有。他只是思维模式与正常人不同,他的原则与底线和你们想象中不一样。
沈骁看了眼姿态悠闲的季西陆,眼神一下温柔下来,唇角一勾,虚心求教:怎么说?
季西陆睁开眼睛,回忆着几次见到王迁的场面: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他有他认知中的对错,也被人教导过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只是他眼中的对错与常人不同。
比如王迁曾对继任者做过的事情,因为牵扯到了沈承烨这个兄弟,他就不觉得那是错误。
沈骁神色愈发微妙:他对沈承烨倒是真心。
季西陆撑起身体,一边指着药剂催促沈骁服药,一边懒洋洋地解释说:真心是真心,但和你想象中的那个真心不一样。沈承烨要是栽下去,那就好玩了。
促狭。沈骁纵容地笑了笑,服下药剂,转移话题,复苏药剂临床审批结束了,你准备让叶文澜主持一期?
季西陆盯着沈骁喝完药,又躺了回去,不怎么在意地说:文澜天赋是不错,但不够细心,经验也不足,这次临床试验还是施皓主持,他搭把手。
沈骁敏锐地听出他言下之意:基因强化药剂的临床试验你想交给他?你对他还真是看重,用这样的方法鼓励他成长。
这话隐隐带着酸味,季西陆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小孩子才需要鼓励,你是小孩子吗?
沈骁平静地问:在你眼里,我不是?
季西陆啼笑皆非:行,你是。你是个宝宝,宝宝不能做不纯洁的事情,正好复苏药剂临床试验快开始了,我今天回实验室住。
沈骁眼睛眨都不眨:宝宝不能自己睡觉,需要家属陪着。我没有其他家属,只有你一个。
季西陆说:你可以不睡。
沈骁真诚地说:宝宝正在长身体,需要足够的睡眠。
季西陆嗤笑:你长身体?
沈骁用眼神示意季西陆看桌子上的空药剂瓶:病弱的宝宝需要更多的睡眠,但是生病会让宝宝睡不好,需要家属哄着。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视线落在季西陆身上,充斥着灼人的热度。
季西陆叹为观止:你可真是个连防护措施都不需要的赛车手。
特别是头部防护,毕竟不要脸。
沈骁只当这是夸奖:所以家属是准备在家陪伴宝宝,还是在实验室陪伴宝宝?他又顿了顿,眼中多了几分期待,换个地方也很有趣。
季西陆:
别以为你不详细说,我就不知道你换地方是想干什么。
洗洗你的脑子,实验室是研究场所,要严肃对待。季西陆冷冷看他。
沈骁沉默片刻,突然说:办公室是办公场所,但经常不被严肃对待。
越严肃,越刺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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