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遥正要转头看他,视线中忽然闯进一个身影。
他眼眸闪了闪:我也知道了。
人行横道上,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
他身形矮小却背脊直挺,垂着眼眸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躲避着向自己投来好奇眼光的人群,匆匆向前走。走得太急,鞋带开了,不小心绊了一跤。
他不得不蹲下,不得要领地系着鞋带,眼里偶尔闪过一丝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蔺遥和烛茗大步很快跟了上去,他们无法搀扶,无法帮助,只能任凭他做着属于过去的既定动作。
这是你。
蔺遥看了一眼那鞋上马马虎虎系上、随时可能要散开的结,肯定地说。
烛茗点头:三岁的我,笨拙但不影响帅气。
蔺遥:
没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是我走丢的那天。烛茗伸出手,雪花穿过掌心落在地下,阿姨带我出来玩,被人流冲散了。我以为她把我丢下不管了,想回家但又怕被陌生人拐走,就咬牙自己往回走
但是她为了找你,在路上晕倒差点流产。
蔺遥接上他的话,微微蹙眉。
烛茗将这些都归咎于自己,日后尽力弥补那位保姆的女儿严零。可没有人知道他的恐惧,一个人茫然无措,漫无目的地在一条路上孤独走着。
难怪他很少提起这件事。
毕竟人为了快乐,会选择性地遗忘痛苦。
幼小的烛茗身体摇摇欲坠,深一脚浅一脚,正要跟着人流过马路,脚下打滑,正正摔在路上。
蔺遥忍不住上前去扶。
嘶烛茗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幸好没把这张脸摔烂。
蔺遥回头翻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有一双手放在小奶烛的面前。
温暖而有力的手,将他拉起,那人蹲下身拍了拍烛茗身上的灰尘和路上黑雪化成的泥。
想起来了,那天是警察把我送回家的。烛茗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说。
蔺遥则看着那人怔在原地。
良久,才呢喃道:妈
烛茗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下。
他快裂开了。
这天孙宜双正准备倒班回家,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刚从警局出来,里面挤着一窝打架斗殴的人,和一对家暴夫妻,气氛十分紧张。她想了想,先将这个冻得牙齿都在打颤的孩子带回了自己家。
年幼的烛茗虽不相信陌生人,却明白穿制服的警察叔叔阿姨值得依靠。他亦步亦趋跟在孙宜双身后,把纪家的信息告诉了她。
孙宜双边走边给值班的同事打了电话:联系上就让他家长来局里接,我带孩子回家暖一暖,给他披件厚衣服。
烛茗和蔺遥跟在两人身后。
蔺遥看了看他:你连家里的联系方式都不记得吗?
你三岁的时候记得吗?烛茗傲娇地别过脸。
我三岁已经会打电话帮孙女士请假了
打扰了。他轻哼,从那以后我就可以把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倒背如流了。你信不信,盼盼三个工作手机号我都记得。
蔺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快步跟上即将消失在街角的孙宜双和小烛茗。
直到跟着两人进了屋,烛茗才听见他说:以后记我的联系方式。
嗯。
二十年前的蔺遥家,暖气烧得很足,门一打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此时小耳朵还没有出生,房屋面积也并没有现在那般宽敞。
孙宜双的亲和力让神经紧绷的小烛茗放松下来。
他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昏昏欲睡。
汪!汪!
嘘!
两声狗叫被主人的嘘声打断,烛茗眼睛一亮,抬手搂住蔺遥的脖子,兴奋不已:天呐,这些事我完全没印象!这是乌龙吧!是乌龙吧!
年轻的乌龙,稚气中不掩它狼犬的风姿。
它看着进屋的女主人的背影,悄悄收了声,绕着小烛茗嗅了一圈。
困倦的烛茗打着盹,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肉肉的手掌放在乌龙身上,似乎在无意识抚摸着它。
蔺遥慢吞吞地点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敏感不亲人乌龙和小耳朵建立起亲密关系花了好长时间,却在烛茗这个对猫狗都没兴趣的人充满热情。
在烛茗第一次踏足自己家时,乌龙表现得那么亲切,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眼前的景象终于给了他答案。
尚是幼崽的乌龙和烛茗的缘分。
你呢?烛茗睁着大眼睛在客厅四下观望,二十多年前我就见过你的母亲和你的狗,却没见过你?这不科学。
我
蔺遥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卧室门突然打开。
小男孩从里屋追在母亲的屁股后面,用气声小声表达着不满:妈,你帮别人我没意见,但能不能别把我的衣服随便给别人啊!
孙宜双按着他的肩膀:你都长个了,这件棉衣也穿不上,你忍心看弟弟在外面冻着吗?
不行,穿不上也不能送。这是爸给我买的!
行行行,听你的。孙宜双无奈地揉了揉小蔺遥的头顶,你自己去找一件能送人的给我。
小蔺遥点头,一把从妈妈手里抢过他心爱的衣服。
gu903();转身回屋时,他朝沙发上打盹的小朋友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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