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看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手里还刻着什么东西,茶几上铺了一张白纸,上面放了很多她没有见过的木刻工具和一些木屑,和郎朗打完招呼以后程柏继续低头在刻着桌上的木刻画。
“我先生喜欢木刻画,程柏木刻画拿过很多奖,他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我先生以前一直想让程柏再帮他刻一幅。”汪玉玲把一杯水放在郎朗面前。
出于职业敏感,郎朗有些在意程柏,这个男生对木刻技艺娴熟精湛,郎朗看到他手上的木板不断掉下来细碎的木屑,他手边也没有参考图,郎朗并不知道他刻的原画是什么。
“梁太太,你昨天和梁教授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一通电话吗?”郎朗暂时先不管程柏。
汪玉玲说道:“我们昨天只打了那一通电话。”
“梁教授一共有几个电话号码?”
汪玉玲说道:“一个吧。”
郎朗不禁有了疑问,梁国坪有几个电话号码汪玉玲不清楚吗?
见汪玉玲情绪比她先前见到的稳定,便试着问她:“梁太太,你好像对梁教授的死不是特别在意?”
汪玉玲垂下眼眸说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的婚姻很失败,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郎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梁国坪被杀害和她们的婚姻失败有关?
汪玉玲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太冷漠了,对我先生被杀这件事无动于衷,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郎朗问道:“你和梁教授?”
“我们分居很久了,只是还没有离婚,他是个很乐观的人,可是再乐观的人和一个抑郁症患者朝夕相处十年,也会受到影响,两年前我提出离婚,他一直不同意,我不想继续影响他,所以我搬出来了。”
郎朗错愕的看着汪玉玲,完全没想到汪玉玲会这么说,她和梁国坪早就分居了,那她在警局说的那些完全就是把他们往死胡同里引,他们的那些推论完全被推翻了,郎朗有些生气的看着她,但这是在别人家里,郎朗不好发作只能尽量控制情绪。
“我们两个都是很看重声誉的人,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恩爱和睦,分居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模范夫妻。”
“那你为什么说梁教授昨天住在你家里?你们不是已经分居了吗?还有,你昨天给他打电话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梁国坪已经和她分居了,那就不存在梁国坪是从汪玉玲家离开的可能,汪玉玲的态度这么明确,梁国坪肯定没有在汪玉玲家,那汪玉玲好端端打电话给梁国坪又是为什么?这么说来,汪玉玲昨天不仅没有见过梁国坪,也不知道梁国坪到底回没回家。
汪玉玲有些遮遮掩掩的说:“我的抗抑郁药吃完了,之前一直都是在他一个医生朋友那里看的,昨天打电话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拿药,我们虽然分居了可也不是互相见不得的仇人,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真实的家庭情况。”
郎朗说道:“这不是你隐瞒真实情况的理由。”
郎朗皱着眉仍然很疑惑,汪玉玲有自己的考量她并不是不能理解,就算他们已经分居两年了,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汪玉玲不至于对梁国坪的死是这种态度吧?
郎朗不自觉的看向程柏,对方坐在他们旁边专心致志的刻着画,木屑落满了整张纸,郎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汪玉玲的谈话,她并非怀疑程柏听力不好的真实性,而是觉得程柏的定力实在太好了。
郎朗站了起来,说她想去一趟洗手间,她经过程柏面前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抬,郎朗趁机察看了一下客厅全貌,汪玉玲和程柏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汪玉玲神情恍惚的看着程柏手里的木刻刀,程柏一直在忙着手上的活计。
走进洗手间,郎朗把洗手间也查看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每样东西好像都是汪玉玲精心挑选出来的,郎朗还在洗手池上方的置物架上看到了一瓶香水,她把香水拿起来闻了一下,洗手间里的确有一股香水味儿,郎朗把香水瓶放回原位,心想汪玉玲的生活品质跟她自己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拿香水给洗手间除味,她的经济上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拮据啊。
从洗手间出来后,郎朗从靠近卧室的那侧绕了过去,她不经意间往敞着门的卧室里瞥了一眼,汪玉玲看着她走了过来。
郎朗问道:“梁太太,梁教授最近和你见面是什么时候?”
汪玉玲说道:“两个星期前,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偶尔出去和朋友散散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不怎么见面。”
“哦对了,你认识一个叫白筱菡的女学生吗?”
听到这个名字,汪玉玲的神情闪过一丝诧异,她点头说:“我先生是她的导师。”
“你们认识?”
“白筱菡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我先生很欣赏她,经常跟我提起她。”
“能麻烦你把梁教授家的地址发给我吗?”郎朗问道。
汪玉玲转身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梁国坪的地址,她的字很娟秀,郎朗接过地址说道:“谢谢。”
汪玉玲问道:“郎警官,你们现在查到哪儿了?”
郎朗戒备的看着汪玉玲,汪玉玲说道:“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先生被人杀害,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早日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既然你这么说,还请梁太太好好配合我们,梁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郎朗最后一次带着忠告的口吻说道。
郎朗看了下客厅墙上的挂钟,说道:“时间不早了,队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要是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们,如果有关于梁教授案子的线索,还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辛苦你们了。”汪玉玲站了起来,程柏这才放下手中的刻刀,朝郎朗点了点头。
离开汪玉玲家,郎朗立即给楚行暮打了电话,汪玉玲上午和下午完全是两套说辞,比起上午,下午的可信度更高一些,他们二人分居两年,梁国坪被杀汪玉玲应该完全不知道,结合她是接到公安局和学校电话才知道梁国坪死亡的消息,更符合她的第二套说辞,郎朗不清楚面子对两个大学老师来说有多重要,但肯定没有重要到让一个人对枕边人死了都无动于衷的地步,她问汪玉玲最近什么时候见的梁国坪,汪玉玲说两周前,可郎朗明明在汪玉玲的卧室里看到了一个款式老旧的公文包,那种公文包一般年轻人是不会用的,所以不可能是突然造访的程柏的,而汪玉玲又没有再婚且是独居。
郎朗又想到万一那个公文包是汪玉玲收拾梁国坪的遗物时找出来的,她的怀疑又有些立不住脚,另外,当她提到“白筱菡”三个字的时候,汪玉玲的神情不对了,汪玉玲和白筱菡肯定认识。
夏辞从长青大学调取了白筱菡的基本信息,然后联系了白筱菡的家人,白筱菡父亲早逝,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品学兼优,本科大学期间年年都拿奖学金,研究生读了长青大学心理系社会心理学专业,夏辞目前能够了解的只有这么多。
夏辞准备了很多说辞,他找白筱菡母亲的目的是问出白筱菡自杀的原因,方晓晴说白筱菡是不堪忍受抑郁症自杀,抑郁症也分很多种,白筱菡自杀肯定和她生前所遭受的压力有关,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倾向有些根本没有理由也无法察觉,白筱菡一路读到研究生,根据方晓晴所说白筱菡的生活很简单,要么工作要么在学校做学术报告,经常跟随梁国坪参加各种研讨会,白筱菡是梁国坪最喜欢的一个学生,一个这么努力的女生如果不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怎么会抛下相依为命的母亲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夏辞觉得白筱菡自杀的原因比他想的更为复杂,夏辞站在白筱菡家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很快屋子里就有人问他是谁,夏辞说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一个中年女人才将门打开。
白慧芳请夏辞进了屋子,夏辞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贴在周围墙上的照片和奖状,夏辞仔细一看,发现所有奖状和证书上的名字都是白筱菡,他才明白过来这些都是白筱菡从小到大得过的奖,白慧芳把它们贴在了家里各处,这些奖状也足以说明白筱菡有多优秀。
“夏队长,你找我是为了我们家筱菡?”白慧芳给夏辞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对面问道。
夏辞说道:“是这样,长青大学心理系的教授梁国坪昨天遇害了,我们是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得知你女儿是他的学生,本来想找她了解一下情况,但她的朋友说白筱菡两个月前就自杀了。”
白慧芳不可思议的看向夏辞:“梁教授死了?前段时间他还来过我们家。”
夏辞问道:“梁教授来过几次?”
“两次,第一次是筱菡去世之后,第二次是两周前。”白慧芳神情哀伤,夏辞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
“两周前?他找你有什么事?”
“他把筱菡的日记本给我送过来了。”
“日记本这种私人物品怎么会在梁国坪手里?”
“他说学校的老师整理她以前的床位的时候发现的,我去过她宿舍,但当时没有找到什么日记本。”
夏辞默默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白筱菡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吗?”
白慧芳点头说:“嗯,她以前是个很乐观的孩子,从小就很有主见,我丈夫去世的早,她也懂事的早,我以前一直跟她说她只管读书以后找个好工作,无论她干什么我都支持她,她都答应的好好的,可是自从她读了研究生,就不爱笑了,有时候还会跟我吵架,我问她是不是在学校受了欺负还是工作上受气,她总说没事儿,我旁敲侧击问过她很多次,她最后嫌我烦,出去跟人合租。”
“那你是怎么发现她得了抑郁症的?”
“有一次我收拾她的东西,从她书包里找到了一盒抗抑郁药,我就上网搜了一下,我没想到她会得抑郁症,她以前阳光开朗,心地又善良,对谁都是笑嘻嘻的样子,我怕她不肯跟我说实话,就一直等她自己跟我说,我不想给她压力。”
“后来呢?”
“两个月前的一天,她从学校回来,我当时正在做饭,她关了火说要和我谈一谈,我们母女俩很少有那么严肃的时候,她问我能不能休学一段时间,她跟我坦白了她得抑郁症的事,她说她学习压力特别大,暂时不想去学校了,后来我去帮她办了休学手续。”
“她今年读研二吧?快毕业的时候办了休学?”
“她坚持要办,为了不刺激她我就同意了,那段时间她一直很消沉,每天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一整天,我不知道她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我查过抑郁症方面的资料,我想带她出去散心她也不去,那天早上她突然跟我说她想吃永兴区的包子,问我能不能帮她买几个回来,她那几天本来就吃的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长青区到永兴区来回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见她难得有想吃的东西,我就打了车去给她买包子。”
说到这里,白慧芳哽咽了起来:“我拿着包子兴冲冲的去她房间叫她,那天她没有锁门,开了门之后我看到她卧室里血流了一地。”
白慧芳捂住了脸,夏辞递给她几张纸巾,白慧芳说道:“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最后没有救下来。”
“都怪我,怪我没有早点察觉她有自杀倾向,我总觉得我不干预她,什么都顺着她不给她压力就好了,但是我没想到她已经严重到要自杀的地步了。”
夏辞说道:“抑郁症患者自残或者自杀都是无征兆的,消极情绪也是累积下来的。”
“我一直不明白她读研究生时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收拾她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好几个日记本,里面的内容大部分写的都是些日常,内容很消极,她学业压力大,是日积月累才这样的,我后悔没有早一点儿发现她的异常,她写了遗书,只有短短的一句‘妈妈,对不起’。”白慧芳已经泣不成声了,她自责的说道,“她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她的关心不够,我以为什么事都顺着她不给她压力她就能轻松一点。”
夏辞仍然没有听到白筱菡自杀的主要原因,他怕刺激到白慧芳,便问起了白筱菡上学期间的事。
“她在家时有没有什么异常?工作和学习上的事什么都不跟你说吗?”
白慧芳自责的说:“她喜欢写日记,也不想让我操心,什么不顺心的事都写在日记本上了,我都是看了日记以后才知道的。”
白慧芳走进白筱菡的房间,把那几本日记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她写的。”
夏辞拿起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翻开看了几页,他合上日记本说道:“还有一件事,白筱菡的社交账号你知道吗?”
白慧芳摇了摇头:“我不怎么上网,也不用那些东西。”
“长青大学有个学生用你女儿的论坛账号发了一个帖子,内容和梁国坪的死有关。”夏辞向白慧芳透露了这些。
白慧芳好像对白筱菡自杀以及自杀的原因深信不疑,她比所有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白筱菡是否患有抑郁症、是如何患上抑郁症的她应该都知道。
“你没有怀疑过白筱菡自杀的真正原因吗?”夏辞问出了他最不愿意问的一句话。
白慧芳瞪大眼睛看着他,“夏队长,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梁国坪找过你两次,那他前后两次都说了什么?”
“第一次是筱菡去世的时候,他带了东西来我们家看我,第二次就是一周前,他把筱菡的日记本送了过来。”
“你是怎么认识的梁国坪?”
白慧芳说道:“我不认识梁教授,是他来我家我才知道他是筱菡的导师,我还打电话问了筱菡的同学。”
“你问了谁?”
“和筱菡合租的室友方晓晴,听说还是筱菡的学妹。”
“白筱菡自杀这件事你告诉过梁国坪吗?”
白慧芳摇头:“没有,我们根本不认识,筱菡当时已经休学在家了,连工作都辞了。”
“那就是说梁国坪是主动来看你的?还有方晓晴,她说她也来找过白筱菡,梁国坪和她是谁先过来的?”
“是梁教授,晓晴是隔了一周之后才来的,她当时不知道筱菡自杀的事,还说要陪筱菡出去散散心。”
gu903();夏辞口气严肃的说道:“也许你女儿不是抑郁症自杀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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