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缇不太懂楚行暮的说的怕是什么意思,他说:“可你还是跳下去了。”
楚行暮打开医药箱的盖子,把闻缇的头发拨到一旁,他脖子上的割伤已经处理过了,楚行暮说道:“活着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们救人不是为了被褒奖,这是信仰,程柏犯罪当然有法律制裁,在法律没有判定他的生死之前,我、其他警察、法官、受害者家属甚至是他自己都不能决定他该不该死。”
闻缇认识几个律师,法律并不能让每个受害者得到公平和公正,他问道:“即使法律并不会让每个罪犯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吗?”
楚行暮说道:“这是警察存在的意义之一,我们要还原真相,为了让死者安息,让生者安心,我们要找到所有填补法律漏洞的证据,确保让真正的罪犯没有空子可钻,这个社会复杂的很,有时候内部腐烂才是最无药可救的,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闻缇觉得楚行暮所说的信仰他只明白了一点点,他那么聪明也才只明白了一点点,而有些人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和理解他们的信仰。
楚行暮跟闻缇说这些是希望闻缇不要把他义无反顾救人跳楼这件事当成噩梦,他在闻缇的嘴上亲了一下,怜惜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害怕?”
刀架在脖子上,身体悬在半空中,碎石落在头顶上,他连这些都不怕,简直像个小怪物。
闻缇说道:“从今往后应该就有了。”如果再看楚行暮那么不顾一切的跳楼,闻缇应该会当场疯掉。
闻缇的腰上淤青一片,楚行暮拿出跌打药油要帮他擦,闻缇说道:“这个太难闻了。”
楚行暮拿着药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味道不好闻但是效果好,趴好。”
闻缇在心里纠结了半天,侧着身趴在了沙发扶手上,楚行暮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药油,楚行暮身上经常有药油和药膏的味道,闻缇问道:“这个药油的味道和香水味混在一起会不会特别难闻?”
楚行暮说道:“难闻的厉害。”药油在他的手心里变热,楚行暮把双手覆在闻缇的腰上慢慢揉了起来。
闻缇说道:“程柏身上有药油的味道。”
楚行暮帮闻缇按摩了一会儿,找了毛巾擦手,“那天晚上除了他,还有人去了教学楼。”
楚行暮把一条干净毛巾盖在闻缇身上,开了空调,把闻大橘从笼子里放出来,“先趴一会儿,等药油干了再洗。”
“你干什么?”闻缇问道。
“不是说想吃红烧肉吗?困了就睡吧,做好了我叫你。”楚行暮把脏衣服换了,洗了手就钻进了厨房,闻缇换了个方向趴着,楚行暮这回没关厨房的门,闻缇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在干什么。
闻缇看着楚行暮的背影,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个深情表白,来缓解他们这一晚上的惊险刺激,他对着正在给土豆削皮的楚行暮说道:“楚行暮,我爱你。”
第98章知更鸟22
楚行暮没有转身,他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因为听到闻缇的表白太过紧张和惊喜不小心割到手而流出的血,楚行暮把五花肉从冰箱里拿了出来,闻缇蜷缩在沙发上,毛巾已经掉到了地上,楚大哈跑进卧室里衔着一条毯子跑了出来,楚行暮连忙把肉放在砧板上从楚大哈嘴里抢过毯子,他早上走得急没时间拖地,楚行暮摸了两下楚大哈的狗头,返回卧室拿了干净的毯子和枕头,替闻缇盖上了。
等红烧肉快好的时候,楚行暮叫醒闻缇让他去洗澡,凌晨三点,两个疯子坐在桌前开着小灯吃红烧肉,楚行暮把所有的瘦肉都放进了闻缇的盘子里,闻缇说道:“省了我切块的功夫。”
闻缇尝了一口,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楚行暮说:“味道和上次有点儿不一样,这回偏甜。”
“一样的配方,就你贫。”楚行暮把半碗米饭递给闻缇,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闻缇说道:“我以前觉得你不按时吃饭是因为你生活的太随意了。”
“你现在不就是跟着我随意起来了?凌晨三点吃红烧肉配米饭。”
连楚大哈都昏昏欲睡了,他们两个却精神抖擞的一起吃饭,虽然闻缇一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追求,但今天他想打破一下他的习惯,和楚行暮敞开了聊。
“钟长新让我进公安局最开始只是整理那些精神病犯罪的卷宗和案例,这两个月来我收获颇丰,其中一样就是楚队长。”闻缇得意的看着他,他把刑侦队长追到手了,他多能耐啊!
“请闻缇同志总结一下学习心得。”楚行暮端着饭碗说道。
“白瑶师姐说曲唤之和程柏都是市四中的,同一所高中,他们相差八岁,八年前程柏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八年后是曲唤之,这八年来什么都没有变,受害者长大成了另一个施暴者,他们的人生毫无交集,但是经历就像拓印出来的木刻画,这些用不着我们深思,都是浅显易见的,值得深思的是到底有多少父母把自己的失职归咎于孩子,把孩子变成自己的复刻品,犯了错不愿意矫正,犯了罪只想拿钱解决,固执自私又可怜。”
“还有吗?”
“多的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闻缇夹起一块肉,“白筱菡应该留下了什么,梁国坪性骚扰的证据不足,况且另一个凶手还没抓到,那些记者还是会去打扰白筱菡的母亲,把一个人的痛苦放大、成为公众津津乐道的时事新闻,被人随意评判歪曲,这本身就是一种道德犯罪,可他们却不以为然,更有甚者说白筱菡的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不够,指责白筱菡不够勇敢,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善意的,但那微弱的恶意会被放大。”
楚行暮满意的点头,闻缇没有以前那么冷漠了,他会站在其他角度考虑这些,他很少上网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看一些卖弄聪明的网友随意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无法控制舆论走向,就只能装作不知情,楚行暮把他碗里剩下的土豆块挑回自己碗里,说道:“不错,长大了,我还记得咱俩去安宁路派出所的那次,你评价关震的时候。”
楚行暮拿着筷子比划着:“怎么说来着,你说关震的做法像一种自我流放的精神救赎,但这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闻缇挑眉道:“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从小记忆力超群。”
眼见闻缇碗里的肉下去了一大半,楚行暮从他手里抢过筷子说道:“我放砂锅里温着,明天再吃,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
闻缇皱眉看着楚行暮动作迅速的收掉桌子上的碗筷,瞥了一眼蹲在餐桌下舔嘴的楚大哈,说道:“楚大哈吃的比我都多。”
“你要不给它喂你就能多吃几块儿,它一周能跑出一座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楚行暮把碗筷放进洗碗池里,打着哈欠返回餐厅,“太晚了,赶紧去睡觉。”
闻缇说道:“我想吃一片安眠药。”
楚行暮帮他倒了水,亲自取了一片安眠药给闻缇,他怕闻缇多吃,还特意把药瓶收了起来,安眠药不能长期服用,闻缇以前肯定没少吃过。
闻缇枕着胳膊对楚行暮说道:“程柏是为了白筱菡报仇,那谁会为汪玉玲报仇?”
楚行暮伸过胳膊搂住他,“睡吧,天就快亮了。”
抓到了程柏,另一个人还能藏得住吗?
次日一早,赵忱打着哈欠接水洗漱,齐少承把赵忱杯子里还没泡的枸杞倒进了自己杯子里,端着去茶水间接了杯热水,韩炀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办公室,把他重新写的尸检报告放在了楚行暮的桌子上。
夏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昨天为了救程柏跟着从六楼掉下去了,小命差点儿都没了,要是说了什么重话你俩拳馆里约一架。”
韩炀把夏辞的手拍下去,说道:“你这不就是让我挨揍吗?我拿解剖刀跟他搏斗吗?楚队昨天找我就说了两句话,唉,我人生中的污点,我的第一次,我的零差评。”
夏辞:“……”他想不开安慰韩炀纯粹是昏头。
“嗨,大家早上好啊!”白瑶一转头,发现詹妮弗竟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龙景轩的大厨又出了新菜品和早点,老板让我趁热给你们送过来尝尝。”詹妮弗双手拎着四大袋早点走了进去,由于龙景轩的配送员声势浩大,这回刚到楼下詹妮弗就自己提着早点上来了,詹妮弗每次来公安局都是送饭送菜,赵忱猜到以后她肯定还会常来,还特意把门口的那个桌子腾空了。
“我还要去找曲唤之,我先撤了。”不等他们道谢,詹妮弗就走了。
赵忱嘴里叼着牙刷兴致勃勃的分早餐,韩炀满脸疑色:“什么情况?你们上头开始富得流油了?”
“又不是咸鸭蛋还流油,闻缇送的,这小子贴心的不像话,昨天差点儿被程柏推下楼,今早还不忘给我们这些加班的送吃的。”
韩炀沾了个光,跟着他们一起吃早餐,楚行暮右手猫笼左手食盒,走到门口发现他们都围在门口,看了眼餐袋上的名字,楚行暮问闻缇:“你什么时候订的?”
“昨天。”闻缇接过猫笼抱着走了进去,“大家早上好啊。”
和詹妮弗一样的开场白,和以前每个早晨都一样的笑容,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复存在,被挟持跳楼只是一场噩梦一样,楚行暮把食盒放在旁边,赵忱拿着金黄的烧麦问道:“老大你回家没休息还做了吃的?”
“红烧肉做多了,免费给你们改善伙食,程柏呢?”
“审讯室,审的差不多了,就等咱们继续考证了,搞了这么半天差点儿搭了两条命,结果嫌疑人不止一个,憋屈死了。”
他们已经把资料和笔录整理好交给楚行暮了,楚行暮拿着东西去了吴换山的办公室,其他人还都在大吃特吃,唐哲捧着一碗汤坐在了闻缇对面。
闻缇放下纸条等唐哲开口,唐哲问道:“曲唤之和他爸要起诉吗?”
唐哲听说闻缇让詹妮弗去找他们了,把他们送去医院之后唐哲又回来跟着他们一起查案子,听说曲唤之也没住院,后来直接回家了。
闻缇说道:“我认识几个律师,如果他们想起诉,我可以找他们帮忙。”
唐哲心不在焉的看着汤碗,闻缇笑道:“要是担心曲唤之,你可以去看他,医院那边会尽快给他安排手术,其实楚队长早就让人把曲唤之家申请政府补贴的材料和证明补齐了,医院有专门针对补助的减免政策,官司可以拖但是手术不能拖,楚队长帮他们争取下来了。”
唐哲惊讶的看着闻缇,“队长怎么什么都没有说。”替他出头,还一声不吭的解决了曲唤之手术的事。
闻缇问道:“汤不合胃口吗?”
唐哲连忙说道:“挺好喝的。”
唐哲觉得他的实习报告不能再写队长有多厉害了,他得把大家都写进去。
吃过早餐后,楚行暮带着吴换山的最新指令回来了,程柏说梁国坪的手腕是他割的,但不承认梁国坪是他杀的,吴凯林帮他修改监控,肯定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当晚教学楼的确是锁了门的,但校园里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一定还有被他们漏掉的,楚行暮联系了校方,让他们提供长青大学8月9号晚上的所有监控视频,查找凶手的过程中也没有将白筱菡被性骚扰的事放任不管,他将人手分了两组,一组搜集白筱菡被梁国坪性骚扰的证据和证词,一组着重排查杀害梁国坪的凶手。
郎朗和夏辞等人负责找白筱菡以前的朋友和梁国坪的其他同事了解情况,梁国坪既然经常带白筱菡参加一些研讨会,应该会将她介绍给自己一些在相关领域有所成就的朋友,他们之前忽略了这些,一直都把重点放在凶手身上,为了让长青大学的学生和老师不再担惊受怕,但是谁也没想到凶手另有其人。
程柏被抓,吴凯林却没有出现在公安局,那天晚上程柏慌不择路的闯进他的寝室,当天晚上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也避免了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当程柏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后,吴凯林劝他去自首,既然他到教室的时候梁国坪就已经死了,程柏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当时程柏再三恳求他帮他,并告诉吴凯林白筱菡自杀的真正原因,吴凯林犹豫了很久才下决心帮程柏,他是计算机系的,修改监控这种事不在话下,警察第二天看到的监控是被修改过的,吴凯林又碰到了方晓晴,但不知道为什么方晓晴对梁国坪的死反应比他还大,最后还主动找了警察,吴凯林怕警察怀疑到他身上,不得不跟着方晓晴一起去公安局,后来他旁敲侧击的问方晓晴案子的进展,同时还和程柏一直联系着。
“方晓晴、吴凯林,他们两个一个是白筱菡的好朋友,一个是程柏的朋友,吴凯林冒着坐牢的风险帮了程柏,方晓晴呢?我们第一次见方晓晴的时候她就暗示我们梁国坪的死可能和白筱菡自杀有关,后来我们偶然碰到,她用了白筱菡推荐的香水,还跟我说了许多白筱菡以前的事,她有意无意向我们传达一些信息。”闻缇和楚行暮走在长青大学的林荫道上。
“她可能对白筱菡被梁国坪性骚扰这些事知情,但是白筱菡死了就没有人能亲口将梁国坪的恶行说出来,她和程柏一样人微言轻,而且也没办法冒着不能毕业和梁国坪威胁的风险帮白筱菡,所以她选择在我们查梁国坪死因的时候透露白筱菡的事,这样我们就会把白筱菡作为一个关键人物,查凶手的时候顺便查到白筱菡,这姑娘用心良苦啊。”楚行暮不禁感叹道。
像吴凯林帮程柏一样,方晓晴用这种方式帮了白筱菡,闻缇也才明白过来那次在无名湖方晓晴为什么会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愧疚感,可能她觉得如果她这么做都没办法把白筱菡的遭遇说出来的话,对她、对白筱菡以及白筱菡的母亲来说,就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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