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行暮同居,一起上下班查案,我说过很多次了。”钟长新不苟言笑的看着他。
闻向秦合上文件夹终于抬头看了眼钟长新,他说道:“钟博士,你让闻缇加入你的研究组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答案不光闻向秦想知道,楚行暮也想知道,钟长新说道:“你弟弟的天赋不用就浪费了。”
闻向秦从商这么多年,什么奇葩没见过,但钟长新偶尔说句话挺让人毛骨悚然的,闻向秦问道:“精神病的犯罪天赋?我不明白你们这些课题的研究意义都在哪里,如果他不姓闻,我完全没必要请一个博士帮我看着他。”
“闻董事长,你这就太虚伪了,我是犯罪心理学家,闻缇对我而言并不是最好的研究对象。”钟长新打算给闻向秦说一下他的理由。
闻向秦猜他接下来可能要说“可惜闻缇没有杀过人”,钟长新却没有像闻向秦猜的那样,他说:“很多时候我羡慕闻缇,我爷爷花了六年时间陪伴他,把他从一群疯子和怪物中救出来,光是这一点你们闻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难道还不明白闻缇对你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吗?你和你父亲在他眼里跟南嘉精神病院的疯子们没什么区别,你能把他送回去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闻向秦说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和你一样,想看看他的威胁到底在哪里。”钟长新从椅子上站起来,闻向秦也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叫了秘书将文件分发下去。
闻向秦从他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一张纸条,是那次楚行暮写给他的地址,周晋霖的墓地地址,关于警校的那段记忆闻向秦也记不太清了,但听楚行暮和夏辞说,周晋霖好像对他退学一直耿耿于怀,那时候他母亲去世,他急于回家和他父亲对峙,连学业都放弃了,他母亲留了遗书,要他把闻家握在自己手里,原本无忧无虑的闻向秦带着母亲最后的遗愿进了公司,那时他听说他爸还有个私生子,但从来没有见过,他总以为他母亲自杀和他父亲出轨有关,所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私生子敌意很大,那时候也是周晋霖负责查他母亲的案子,后来不知为什么匆匆结案了。
闻向秦一直私下里查当年的事,他发现十年前的案子一团乱,尤其是青市公安局局长周晋霖查过的案子后来都被翻出来,很多都变成了冤假错案,他记得周晋霖曾被指控“包庇罪”,至于包庇了什么人他不得而知,和楚行暮联系了以后他三番五次想从楚行暮那里问出点什么,可楚行暮看起来似乎比他还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钟长新和闻向秦站在楼道里,闻向秦手里提着几袋价值不菲的礼品,钟长新两手空空站在他的旁边,闻向秦说道:“敲门。”
钟长新道:“我不认识周家人,敲门会很唐突。”
闻向秦说道:“那你提着东西我来敲。”
钟长新退了两步:“我凭什么帮你。”
闻向秦:“……”和钟长新一起出门就是个错误,他现在觉得钟长新的行为比闻缇对他的态度还过分。
闻向秦只好把东西都转移到一只手里,然后敲了几下绿色的掉漆门,这个小区是老楼,楼道里又窄又黑,敲门声都显得有些诡异,四周的墙壁上用红色喷雾写着很多侮辱性的标语,“周家人都去死”、“罪无可赦”、“恶魔”、“杀人偿命……”
已经过去五年了,墙上的标语涂了一层又一层,想到一个公安局局长住在这种地方,闻向秦还是有些感慨的,周晋霖廉洁奉公是整个警界有目共睹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打破了人们对他的印象,连带着他的家人也成了青市人民攻击的对象,五年来他们受到的非议和侮辱不比周晋霖少。
闻向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一趟周晋霖家比较好,所以他和钟长新一起过来了,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开门,闻向秦以为里面没人,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钟长新和闻向秦警觉的转身,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站在他们后面,杨魏渊看到闻向秦先是一愣,紧接着问道:“你是闻向秦?”
闻向秦仔细打量着杨魏渊,他面容苍老,两鬓斑白,但是身姿挺拔,眉宇间还有些历世的英气,闻向秦不由得尊敬道:“我是闻向秦,您是?”
“十年前我和周晋霖去你们学校挑选实习生的时候见过你,他一直念叨着你,说你不做警察太可惜了。”杨魏渊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老周的爱人生病住院了,孩子在医院陪着家里没人,我帮她们拿点儿东西过去。”
难怪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杨魏渊简单装了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闻向秦开车将他送去了医院,他对杨魏渊没什么印象,但杨魏渊看到他这么惊讶的样子,周晋霖肯定没少在他面前夸闻向秦,这让闻向秦觉得无比奇怪,断断续续的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和周晋霖见面的事,那时周晋霖刚好负责查闻向秦母亲的案子。
到了医院,闻向秦和钟长新不紧不慢的跟在杨魏渊身后进了医院,两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和一个穿着警服的老人组成了一个奇怪组合,立刻就吸引了行人的目光,钟长新一脸冷漠,对周围的目光不为所动,杨魏渊拎着东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三人走到住院部四楼,路过护士站时,钟长新在楼道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闻缇和楚队长怎么也来医院了?”钟长新问闻向秦。
闻向秦看到了并没有说什么,和自己针锋相对了十年的弟弟跟好兄弟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让他给碰上了,和楚行暮恢复联系以后,闻向秦想到他们两个还在警校的那段时光,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心理修饰作用,他好像喜欢上楚行暮了,不过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份喜欢的真假,就得知闻缇已经和他在一起了,闻向秦立马就断了念想。
楚行暮和闻缇从一间病房里出来,走了旁边的侧楼梯,因此他们两个并没有看到另一侧的闻向秦和钟长新,等三人走到周太太的病房门前时,闻向秦才恍然大悟,周晋霖是楚行暮和夏辞的师父,周太太住院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也许这五年就是他们一直在接济周家,他听说周晋霖的妻子有精神病。
杨魏渊将病房门打开,让闻向秦和钟长新先进去,病房里一共住了四个病人,周太太的床位靠近门口,周晋霖的女儿周舟下楼买午饭去了。
杨魏渊笑着对周太太说:“看看谁来了。”
周太太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闻向秦和钟长新,她脸色蜡黄,眼袋很重,自从周晋霖死后,她为了还债日没夜的工作,身体不如以前了,周舟下班回家发现她妈妈晕倒在自己家里,打了120之后她又联系了杨魏渊,杨魏渊一听消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所以他才穿着警服出入医院。
周太太想了半天,总算在脑海中找到了个和闻向秦相匹配的名字,她问道:“你是闻向秦吧?老周一直惦记的那个学生。”
闻向秦走上前回答道:“我是闻向秦。”
周太太便不再说话,杨魏渊看到床尾的信封,信封里装着一些现金,刚刚他在外面看到楚行暮和闻缇了,这钱应该是楚行暮给的,杨魏渊把信封拿到周太太手边,说道:“行暮来过了吧?”
周太太点头说道:“刚刚走了。”
杨魏渊说道:“下午我让小婧过来吧,她在家也闲着,还能陪你聊聊天,东西我都拿过来了,我先回去上班了。”
周太太答应了一声,杨魏渊和闻向秦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闻向秦本来是想找周晋霖的家属问一些事,看这个情况他没办法开口问,钟长新说他不认识周家人敲门会很唐突,闻向秦觉得自己比钟长新还唐突,杨魏渊记得他,周晋霖记得他,楚行暮和夏辞也跟他提过好几次,所有人都记得在警校读过书的闻向秦,但奇怪的是闻向秦不知道,除了惋惜闻向秦没有当警察,难道是因为他母亲的案子才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闻向秦站在周太太的床边,语气平和的问道:“周太太,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些事想向您求证。”
闻缇和楚行暮从侧楼梯里出去,闻缇问道:“你和周太太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我师娘不愿意见我。”楚行暮说道。
“为什么?”
“怕我变成第二个周晋霖。”楚行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周晋霖是五年前去世的,你是被他绑架的?”
上次他和楚行暮去南公馆找秦晚,闻缇听到了一些关于五年前发生在楚行暮和秦晚身上的事,他见过楚行暮胸口上的旧伤,就在靠近心脏的位置,闻缇私底下问过夏辞,夏辞跟他说那是五年前楚行暮被周晋霖绑架时,负责抓捕周晋霖的吴换山开枪打的,楚行暮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和吴换山的关系很疏远。
“我至今不知道当年周晋霖是绑架我的人还是去救我的人,吴换山开枪的时候压根没想让我活着,想杀周晋霖的人能从长青区排到新月区,我师娘是怕我和周晋霖关系太深,对我有影响,她一直不肯见我。”楚行暮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师父死了,但他的妻子和女儿总归是无辜的,他替周晋霖照顾好她们也算尽了一点心。
“你平时都像今天这么大方吗?”闻缇想到床尾放的那个信封问道,早上楚行暮把家里各处放着的现金都找了出来,觉得不够,上班路上还专门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一些,闻缇还以为谁绑架了楚大哈,他要去赎狗呢。
“我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最多加个楚大哈,一个人开销不大,她们没什么稳定来源,刚开始我送钱的时候我师娘坚决不要,我还是找了杨叔,让他帮忙给了我师娘。”以后抠门都抠的有理有据了。
闻缇背着楚行暮悄悄发了个短信,楚行暮凑到他肩膀上,往闻缇的手机上瞄了一眼,“你今天不去画室了?”
“除了学生天天吵着要见我以外,没什么大事,公司里最近都是闻向秦在管,我连公司都不用去。”
“你这个总经理当的可真悠闲。”活儿不多钱还多,楚行暮心想他也该找个不稳定兼职了,要是闻缇以后打算上学,还得存学费,楚队长一瞬间开始操心以后的事了。
“你的论文过了吗?”楚行暮问道。
闻缇说道:“勉强入了蒋教授的眼,没有给我打下来重新写,得好好谢谢伯母。”
好不容易能有个休息时间,楚行暮想跟闻缇好好约个会,一想到晚上闻缇要跟李潇文吃饭,楚行暮就浑身不舒服,大概是觉得李潇文哪哪儿都比他出色,被压了一头他肯定高兴不起来,他有心跟着闻缇一起去,又怕闻缇觉得他不信任他,权衡之下,楚行暮决定不去了,闻缇还是特意告诉了楚行暮他们吃饭的地址,到了时间就去赴约了。
楚行暮半道上掉头去了南公馆找秦晚,上次的事只说了一点点,秦晚这几天应该不比楚行暮清闲,指不定抱着许池的照片怎么咬牙切齿呢。
上次到南公馆的时候门口挂的牌子还是正常营业,这次变成了暂停营业,楚行暮忙着查教授被杀案,没时间找秦晚细说五年前绑架他们的人要求重审当年案子的事,他和李耀民前脚吵完后脚都忘了,虽然李耀民对楚行暮的态度还是原来那样,但从这件事上,楚行暮能明显感觉到李耀民的奇怪。
楚行暮推门走了进去,南公馆里空荡荡的,估计这几天秦晚不但不开张了,连小日子都不过了,要说对许池牺牲最没办法接受的人一定是秦晚,楚行暮和许池只是同事和战友,俩人一个在缉毒队一个在刑侦队,偶尔出个大案子才能碰上,缉毒队天天追的都是些亡命徒,要么罪犯跟缉毒警玩命,要么缉毒警跟罪犯玩命,比刑侦队危险性更高,楚行暮也是听秦晚自己说了才知道许池和秦晚是恋人,俩人克服重重困难在一起,马上就要见家长了,秦晚却被许池以前抓过的毒贩绑架,许池为了救秦晚被暴徒打死了。
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有警察有罪犯,楚行暮至今想起来还是能看到眼前有火光,从火场里收敛出来的十几具尸体烧的只能靠做DNA鉴定才能确定身份,这件事给秦晚的打击太大,他为此颓废了四年,三年前他买下南公馆,用了两年的时间从这个地方走出来了,包括他开这家侦探社,也是为了许池。
楚行暮走进秦晚的办公室,秦晚窝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的,办公室里的东西乱七八糟,桌上地下都是照片,楚行暮问道:“秦晚,你出息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篇章开始,填一填前面铺垫的坑,讲一讲老楚五年前的遭遇,把主线捋一捋,顺便解释一下老楚为什么这么能熬,靠信念支撑什么的都是假的,不敢松懈是真的,这方面他和小闻贼像,都是死过一次也不怕死的人,压在肩上的担子可重了。
第103章钟1
秦晚面对着沙发靠背,把脸埋在抱枕里,楚行暮把脚底下的垃圾踢开,找了个能坐的地方,秦晚把侦探社里的成员都赶回家了,楚行暮那天把杀害许池的凶手要求重审那个案子的消息告诉了秦晚,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许池是市局缉毒队副队长,陈俞尧任队长,两人一起任职期间,破获贩毒案和抓捕的毒贩一张纸都写不下,青市本就是个暗潮汹涌的地界,毒贩总有千奇百怪的方法把毒品流通进青市,除了稳定的市场,还有丰厚的暴利和稳固的根基,对一部分警察来说,那点固定工资还不够贩毒者吃顿饭的钱多。
绑架秦晚的赵海碌五年前还是上河分局局长,与王越民的犯罪性质有些相似,他当年参与了毒品流通交易事件,陈俞尧和许池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摸清楚和赵海碌接头交易的省外毒贩团体,赵海碌比王越民还精明,所以即使他后来进了监狱,也不是贩毒罪名,他涉嫌绑架和谋杀,秦晚和楚行暮就是亲历者、受害者。
“当年的事有多复杂我也不好说,所有人都觉得许池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而我是被周晋霖绑架的,从头到尾你只是个被波及到的路人。”楚行暮看着萎靡不振的秦晚说道。
秦晚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赵海碌什么时候能死?”
“他不但死不了,他还想翻案,他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已经死了的周晋霖,说是周晋霖让他绑架我,拿我威胁李耀民。”
“周晋霖和赵海碌之间有什么交易?”
“我不知道。”他连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都不知道。
“赵海碌请的辩护律师是谁?”
“上头还没说,五年前那个律师帮赵海碌洗罪的事儿还没完,如果不出意外,赵海碌还会请他。”
秦晚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被他揉的一团皱的照片说道:“这次我想换个律师。”
“换谁?”
“徐婧茹。”秦晚扔下照片从沙发上下来了。
楚行暮接触过的律师很多,但好像没怎么听过“徐婧茹”这个名字,国内就那几个金牌律师,跟检察院打交道的基本都见过了,秦晚是打算找个新人吗?
“徐婧茹是沈司同母异父的妹妹,名气不如那些金牌律师大,但资历比那些人深,律师这一行光会打官司不行,还要没良心,你知道他们的名气是怎么堆起来的,我要一个能给他公正、良心未泯的人,老子要的是公平的审判,不是拿了钱什么都办的人。”
“你看着办就行,要是输了,他这次就彻底自由了。”楚行暮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儿,赶紧把你的狗窝收拾干净,许媚要是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估计连照片都不给你留。”
许媚是许池的姐姐,以前是刑事律师,许池和楚行暮五年前的官司就是她负责打的,官司输了,本该判死刑的凶手只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因为赵海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周晋霖身上,加上当时能够证明赵海碌犯罪事实的证据太少太不充分,那场官司输得一塌糊涂,许媚为此深受打击,彻底离开了律师行业。
花溪路普灵西餐厅,李潇文比闻缇先到约定的地方,李潇文回青市的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应酬,回青市前他计划开一间音乐室,主教小提琴,这是应奈清生前的愿望,应奈清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但真正成名的只有李潇文一个,他倾力教过两个学生,李潇文和盛长霄,一个专攻钢琴,另一个专攻小提琴,而盛长霄在应奈清去南嘉前就转行了,现在是名声鹊起的律师。
闻缇在服务生的接引下到了约好的地点,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新腕表上的时间,服务生瞥见闻缇手腕上的表时微微惊讶了一下,闻缇权当没有看到,表是楚行暮给他的,让他这段时间都要带着,楚行暮的腕表既廉价又不好看,如果他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戴了块不值钱的表,指不定被同圈人私底下怎么说呢,闻家二公子连块儿名表都买不起,归根究底表是楚行暮送的,闻缇认为它有价值它就是无价的。
闻缇走到隔间餐厅门口,看到里面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退出来确认了一下房间号,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才慢条斯理的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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