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善扯动了一下嘴角,又开始嘟囔着听不懂的话,楚行暮又说了几个名字以及吕良善的身份信息,都没有得到吕良善本人的回应,来之前他想过这种可能,他在这里喋喋不休的问相关问题,而对方疯疯癫癫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楚行暮往前走了几步,闻缇担心的拉住了他,楚行暮说道:“有隔离网,没事儿。”
闻缇松开手看着楚行暮走到离吕良善更近的地方,吕良善扶着床架站起来了,他开始在墙壁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用已经磨秃了的指甲,楚行暮目光沉沉的看他无视自己的问题转而去干别的事。
正当楚行暮在想怎么才能让吕良善注意到他的时候,闻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他在装疯卖傻,你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楚行暮疑惑不已,吕良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疯的,闻缇说:“他杀了公安局局长,被关在这里五年从来没有人探望过他,他只想苟且的活着,一旦他的病情好转就得入狱,他已经习惯这里了。”
在精神病院里住久了会习惯,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去外面生活的能力和机会,很难被别人接纳,躲在到处都是人的社会里,比待在精神病院里更孤独更危险。
闻缇打算帮一把楚行暮,跟精神病打交道闻缇的经验比楚行暮丰富多了,吕良善躲在墙角下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闻缇走到隔离网前问道:“我们不是第一个来探视你的人,判决已经下了五年,有了精神病鉴定结果书你既不用死刑也不用进监狱,我们不指望从你嘴里听到真相,只问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晋霖是怎么被你杀死的。”
吕良善飞快的看了一眼闻缇又低下头看着墙壁,楚行暮等了半天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嘟囔声都没有发出来,闻缇在楚行暮前面和吕良善对峙着,楚行暮本想把闻缇拉回去,被闻缇制止了一下,吕良善眼神古怪的看着闻缇,他扶着墙站起来往闻缇的方向走,但他走路的姿势比较奇怪,一深一浅像是长短腿,闻缇和他隔了一张隔离网对视,楚行暮忽然发现那张隔离网上面的锁不翼而飞,楚行暮预感不好连忙走上去拉闻缇,吕良善突然从隔离网里冲了出来,闻缇被突然打开的网门撞到了另一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被楚行暮一把拉到身后,紧接着他听到了“刺啦”一声,吕良善面目凶狠扑向了楚行暮。
在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的乔医生立刻带着人赶了过来,吕良善捏紧拳头捂着肚子怒目圆睁的看着他们,楚行暮情急之下一脚将他踹开,那一脚力气太大吕良善撞在隔离网门上,半扇门摇摇欲坠的掉下来一角,先后进来了两个医护人员将吕良善控制住了,吕良善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嘴里不停地嘟嘟囔囔。
吕良善会攻击他们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乔医生走到吕良善面前,在医务人员的帮助下掰开了他的右手,吕良善的右手手心里攥着一片长度在一公分左右指甲,乔医生又让其他人仔细搜查一下吕良善身上还有什么攻击性的东西,然后把他押回监护室。
楚行暮握着拳头摸了一下脸,闻缇急忙拿了手帕帮他擦掉眼睛下面的血,靠近眼睛下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在往出冒血,如果不是楚行暮挡那一下,受伤的人就是闻缇。
“脸划伤了,乔医生能麻烦你帮楚队长处理一下伤口吗?”闻缇用手帕按着楚行暮的脸转头对乔医生说道。
乔医生把那一小片指甲拿给他们,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他在这儿五年了从来没有攻击过别人,是我们疏忽大意了,你们先跟我出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闻缇又跟乔医生说了些别的,楚行暮的心思压根没在伤口上,他看到闻缇这么担心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伤受的挺值,楚队长就算脸皮厚也禁不住受伤流血,疼还是会疼的,他还是适当的问了一句:“破相了没有?影响你以后看着我的帅脸读情诗吗?”
闻缇:“……”
“我没事儿,不就一道口子过两天就好了。”楚行暮摸了摸闻缇的后背,“刚才撞哪儿了?肩膀还是后背,疼不疼?”
闻缇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
两人往出走的时候他们正在给吕良善注射镇定剂,闻缇用责备嫌恶的眼神瞥了吕良善一眼,后者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办公室里乔医生早就让护士把消炎用的药品拿过来了,闻缇嘱咐道:“麻烦乔医生仔细一些,那片指甲不知道放了多久沾了多少细菌,如果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他看到被指甲划伤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
乔医生带上口罩拿了棉球和碘伏说道:“吕良善以前从来没有攻击过别人,他一直一个人在监护室里自言自语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我们会定期清理搜查他的病房,没想到还是遗漏了。”
“这五年来除了我们还有人去探视过他吗?”楚行暮问道。
乔医生迟疑片刻后摇头道:“我们连他的家属都没有见过。”
乔医生并不是一区的主治医生,也没有给吕良善做过治疗,他一直强调吕良善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其他人,闻缇觉得乔医生在暗示他们什么。
闻缇问道:“吕良善的主治医生是谁?”
“林医生。”
“哪个林医生?”
“林绅。”
闻缇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几乎是瞬间苍白,先前那种不安的表情又在他脸上浮现,楚行暮蹙眉问道:“林绅是谁?”
他从来没见过谁的名字让闻缇情绪变化这么快过。
乔医生原本都不记得了,但看到闻缇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后一下想起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绅以前是闻缇的主治医生,在闻缇没有跟钟鸣楼住在一起之前。”
“多长时间?”楚行暮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年,但闻缇那个时候才四岁。”也就是说他四岁那一年都是由林绅对他进行治疗的。
“乔医生,我想去看看我和钟老先生以前住过的病房。”闻缇等楚行暮的伤口消毒好了以后说道。
乔医生说道:“可以,那个房间现在堆着一些杂物,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总在医院受伤也不好。”
三人说话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女护士拿着检查单和病历走进了办公室,急匆匆的说有患者家属要找主治医生,他们对治疗费用存有疑虑,乔医生不得不先去见患者家属,闻缇记得怎么去旧病房,因此当乔医生提出让人带他们去的时候闻缇拒绝了,乔医生没有再坚持,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闻缇拿着纸巾把桌子上的那片指甲包起来放进了楚行暮的口袋里,楚行暮坐在椅子上,闻缇站在他面前伸手在创可贴上轻轻摸了一下,楚行暮抓着他的手问道:“你以前在一区待过?”
“嗯,吕良善的病房我也进去过几次,因为我不听医生的话,不吃药不配合治疗,弄坏医生的针剂和药瓶,惹他们生气,害得他们损失惨重决定给我一点惩罚。”闻缇点了一下楚行暮脸上被吕良善的拳头打到的地方。
“我在那里住过一个星期,他们想让我知道只有配合医生的治疗,我才不用待在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每天晚上听着地下排水管里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把耳朵贴在地上就像怪物在耳边低语,小时候觉得很可怕,现在觉得很好笑。”
“你说这些的时候不要笑。”
楚行暮再次把头靠在闻缇的怀里,闷声说道:“明明见到吕良善了,我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闻缇觉得现在的楚行暮有点儿像受了委屈的楚大哈,他捧起楚行暮的头说道:“麻烦楚队长陪我回趟病房。”
楚行暮欣然同意,两人又从二区返回一区,旧病房集中在一区的西北角,一区重建后西北角的那些旧病房留下来了,因为一些地下管道难拆难建,闻缇带着楚行暮穿过开水房,往一区西北方向走去,途中他们发现一区的治疗室已经扩大了好多,整个一区有一半面积都用来建立治疗室,治疗设备每年都会出新的,现在精神病院里药物治疗不再是主流,一区的患者们相较于二区病情更严重更难控制,里面还住着许多随时会发病的暴力精神病患者,多数受害者都是他们的家人,这些楚行暮不是很清楚,他接触到的多数都是凶杀案,其中精神病犯罪的案件只是少数,闻缇小时候见的比较多,每当看到一些他那个年龄不该看到的画面时,钟鸣楼就会以讲故事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旧病房周围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不过通往旧病房的门口处有一条小路,应该是存放杂物的人踩出来的,楚行暮走过小路,一排门头上挂着生了锈的编号门牌的房间矗立在他们面前。
“就是这儿。”闻缇站定脚说道。
楚行暮拿出乔医生给他的钥匙,闻缇指着左边一个房间说道:“那间。”
楚行暮走了过去,门锁也生锈了但是能打开,闻缇站在走廊的台阶下面犹豫,四周不是泥土就是灰尘蜘蛛网,他一点儿也不想进去,楚行暮手脚麻利的脱下外套罩在闻缇头上,问道:“行了吗?”
闻缇忍俊不禁,把外套拉到肩膀上说道:“可以了,队长有心了。”
楚行暮挽起袖子试着把门打开,单扇门刚打开的时候从门框上掉下来了好多灰,闻缇离得远远的,楚行暮一点儿也不在意灰落在头上,只用手把面前的灰扇了扇,他先进去踩了几脚,然后说:“你先站这儿等一会,里面有几个箱子挡路,我先搬开。”
闻缇一听立马退了出去,楚行暮乐呵着进去搬箱子了。
楚行暮在屋子里大声问道:“你和钟鸣楼在这儿住了六年?”
“嗯,钟老先生也是在这儿去世的。”闻缇往前挪了两步,指着南墙的位置说,“就是那儿。”
说完他又退回去,背对着窗户站在走廊下了。
楚行暮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他说:“钟老先生肯定想你这个臭小子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看到他了。”闻缇忍着笑说道。
“那他有没有问我是谁?”
“问了。”
“怎么问的?”
“问我这个精明能干的男人是谁。”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带着家长回来看他了。”
两人隔着一堵墙聊天,一个在里面搬东西腾地方,一个在外边披着衣服怕灰落在肩膀上,只是单纯的聊个天,闻缇的阴郁和楚行暮的懊恼少了许多,就差说两句深情的情话互相表白,真正的土味情话。
楚行暮半天没吭声,闻缇没听见声音于是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楚行暮突然从门后闪出来,单手撑在门框上,飞快的在闻缇脸上亲了一下,傻里傻气的问:“钟老先生看到了吗?”
“看到了,你嘴上都是土。”闻缇有些嫌弃的说道,然后把他推进去了。
楚行暮突然拿刚搬完东西的手在闻缇脸上抹了一道,“你脸上都是土。”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简直幼稚的不像话。
第108章钟6
“左边的病房是梵高先生的,右边的病房是贝多芬先生的,也许这些名字是他们陪我玩的游戏,精神病总有清醒的时候。”闻缇站在堆满杂物箱的房间里说道。
楚行暮站在门口拍掉衣服和手上的灰尘说道:“贝多芬?应奈清吗?”
“嗯,他是住院时间最短的,钟长新不是问你借他爷爷的卷宗吗?不止他,我也对钟鸣楼的死抱有怀疑。”
病房里的床早就搬走了,闻缇说道:“他当时还在给我读《夜莺与玫瑰》,书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他好像睡着了,我想听后面的内容,于是爬到床边叫他,发现他的手指已经僵**,我叫来了医生,再后来连警察也来了,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如果不是病房里有监控,他们以为钟鸣楼的死跟我有关,后来我慢慢知道了钟鸣楼的身份,我知道为什么他的死会引来那么多人。”
“我那个时候刚进刑侦队,听说南嘉精神病院有一个病人死了,死因不明,周晋霖当时让我和夏辞跟着李局长查几个要案,他对我们两个寄予厚望,后来案子破了,隔了很长时间我来南嘉替周晋霖送资料,然后我碰见了你。”
“你当时抱着浑身是血的楚大哈站在门口,衣服、手上、脸上和鞋子上都是血,我以为你在虐狗,但看你快哭出来了,就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居然又急又气的咬着我的手不放。”楚行暮想起那会儿竟然有点好笑,闻缇就像满口獠牙的食人鱼咬住他的肉不放,明明手疼的厉害但是又甩不掉,也还好是让楚行暮碰见了,如果是医院里的其他人,大概真的以为是闻缇在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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