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和白瑶在调出的世茂楼A座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盛长霄和宋闫的身影,两人是一起离开的,郎朗又去交警大队调取了盛长霄可能会经过的几个路口的监控,但还是无法确定宋闫失踪的具体地点。
后来他们根据盛长霄的车牌号以及宋闫失踪期间车辆所经过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盛长霄去过两次南嘉精神病医院,齐少承在律师事务所楼下蹲点的时候发现盛长霄的助理形迹可疑,他让赵忱查了一下发现范文清和盛长霄都去过南嘉精神病院。
两人三番五次往返于精神病院,难道是为了安置什么人?除了住在养老院的母亲,盛长霄还有什么患有精神病的亲属在南嘉吗?
宋闫失踪的第二天,警方找到当天最后见过宋闫的业主,也就是盛长霄,当时他说他最后一次见宋闫是在宋闫和宋方国给他家换贴墙角线的那天下午,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显示当晚六点多宋闫跟盛长霄一起离开的,宋闫在被邻居误会偷钱以后去找了盛长霄?
还有一个疑点,宋闫无故多出来的几万块钱从何而来?
如果把这几万块钱的来源与盛长霄联系起来,似乎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可他们觉得一个和法院、警察、罪犯打了十年交道的精英律师被一个有智力缺陷的人“勒索”确实有些牵强,但如果真是这样,盛长霄以此将宋闫挟持囚禁起来,倒是说得通为什么这么多天宋闫音讯全无。
关一个人有的是地方,怎么不被人发现是个难题,也许是地下室,也许是郊外的废弃仓库,但盛长霄肯定不会为了把一个有智力障碍的人关起来而大费周章的找地方,相反,他最有可能利用对方的智力缺陷,将他当成一个精神病患者送进精神病院,至于为什么医院突然收了一个患者却这么多天都没有联系过患者的家属,他们猜测南嘉精神病院里有盛长霄的同伙。
赵忱比楚行暮先到南嘉,由于情况紧急事先没有和医院交涉,医院的执勤保安说什么也不放他们进去,赵忱和郎朗被挡在了门外。
一直等楚行暮和闻缇赶到,执勤的保安接到院方的通知才将车辆进出通道打开,赵忱和郎朗一刻不停的带人跟着楚行暮进去了,他们把一二区的所有病房以及治疗室全都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宋闫的一点踪迹。
“我们的判断失误了?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找到,盛长霄那表弟呢?”赵忱懊恼的问道。
郎朗把枪放回枪套里说道:“说不定他们临时转移了。”
“这可是监护精神病院,没有上头的命令谁有那么大权力随便转移患者?”
闻缇和乔医生一起走过来说道:“在南嘉命令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政府和警方只是合作对象之一,以林绅现在在南嘉的职位,转移一个患者不是什么难事。”
赵忱惊讶乔医生的直白,问他:“你和林绅不是同事吗?”
“算是吧,但一区和二区是分开的。”
楚行暮看着乔医生,乔医生把笔别在衣服的口袋上说:“南嘉特殊在是一所监护医院,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每天都会接到新来的患者,有些是被家人送进来的,有些是政府单位、检察院和公安机关送来做精神鉴定或者强制性治疗的,二区相对透明一些,一区的患者很多身份信息都是保密的。”
赵忱问道:“那就是说去了一区的患者可能连家属都不知道他们在这儿?”
乔医生点头说道:“是这样。”
楚行暮突然反应过来,可能在他来南嘉之前林绅就将宋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但范文清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医院门口?就那么凑巧让楚行暮撞上了,看见楚行暮就倒车逃跑,他们分明没见过,范文清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不是没想过林绅会躲起来,为了不让林绅怀疑,他并没有事先预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南嘉是为了找林绅,可在他提出要见林绅的时候,负责接待他的医生说在他来之前林绅已经离开了,说要去市内开会。
楚行暮当时觉得林绅肯定是去找盛长霄商量对策,距离开庭时间不到一天,秦晚和陈俞尧已经知道赵海碌的精神病鉴定书造假的事,肯定会寻找相关的证人和证据,一旦他帮赵海碌做假鉴定的事情败露,他面临的不只是被南嘉辞退,如果他虐待病人的情况也属实,只要有一位患者及患者家属指控他的罪行,他都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他妈被人耍了,这群王八蛋!”楚行暮怒不可遏的骂了一句。
闻缇看了楚行暮一眼,很快就把目光转向别处了。
要是盛长霄在他面前他能把盛长霄生吃了,赵忱在旁边抖了一下肩膀,他们已经很久没见楚行暮这么生气过了。
楚行暮生这么大气不是因为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南嘉找宋闫却扑了空,而是他现在还不能动盛长霄,如果他抓了盛长霄,赵海碌的案子就会因为重新聘请律师而无限期推迟,也许得等几个月,也许又是五年,眼看就要开庭了楚行暮不能让秦晚和许媚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不能让许池再等五年甚至更久,也不能让周晋霖继续背着赵海碌所谓的“指控罪名”再次以青市罪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眼前,这对周太太和周舟来说又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他的压力没有人能替他分担,他还要照顾所有人的情绪,不能自乱阵脚一意孤行,但这不代表他只能坐以待毙,楚行暮把这两个案子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在得知盛长霄和赵海碌的案子有莫大的联系以后,楚行暮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无论这两个案子怎么发展,都逃不开南嘉精神病医院。
宋闫被当做精神病人送进南嘉也许是因为他无意中得知盛长霄的某些秘密转而威胁勒索他从而激怒了盛长霄,盛长霄如果真的是杀害何霄的凶手,那他是否也有精神病?
王越民出面让市南拆迁办工作组的负责人将何霄家保留下来,可能意味着王越民早就查出来何霄是谁杀害的,他以此威胁盛长霄接下赵海碌的案子,那么杀害他父亲何霄的凶手可能就是盛长霄本人,留着那房子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威胁盛长霄?盛长霄作为律师肯定知道赵海碌案的部分真相,王越民是怕他有一天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他们其实是互相牵制的。
他找林绅到底是谈如何隐瞒假鉴定的事,还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楚行暮要去哪儿,才会游刃有余的安排范文清扰乱楚行暮的视线呢?
从一开始楚行暮的所有行动都是刑侦队的人参与,他从来没向其他无关人员透露过案情进展,楚行暮抬头看着闻缇,闻缇的表情很坦然,楚行暮很快就将心里的疑惑打消了,赵忱和郎朗还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老大,我们还抓不抓盛长霄了?”赵忱问道。
楚行暮冷声冷气的说:“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宋闫被谁带走带到哪儿去了我们还不清楚,万一他有危险我们怎么向李局和他父亲交代?”
“盛长霄现在没那功夫计划怎么处理宋闫。”楚行暮大步流星的往出走。
“盛长霄是没功夫,可宋闫现在可能在林绅手上,他们抓宋闫到底要干什么?”赵忱和郎朗也不知道楚行暮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抓盛长霄就找不到宋闫。
楚行暮在院门口停下来嘱咐郎朗和赵忱:“你们先回队里,继续盯着盛长霄,再派几个人去养老院保护他母亲,有任何探视他母亲的可疑人员马上报告。”
“那林绅呢?”
“林绅那边有陈队帮忙查着了,回去安顿好宋闫他爸,剩下的明天再说。”楚行暮打开车门,看到闻缇站在旁边发愣,“上车。”
闻缇一言不发的上了车,楚行暮走后,赵忱忍不住问郎朗:“老大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既然都知道宋闫在林绅手里了,抓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郎朗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也跟社会脱节了?明天赵海碌绑架案重审,你忘了那年新闻上说上河分局局长赵海碌患精神病的事了?这不明摆着,盛长霄是赵海碌的律师,林绅是赵海碌的医生,两个都是关键证人怎么抓?现在不光咱们队盯着这两个人,赵海碌那边的人、检察院、陈队、许池的家属,连我们跟踪监视的功夫都省了。”
赵忱跺了一下脚:“妈的,我说陈队这段时间跟放假了似的天天来找老大。”
郎朗摸着枪说:“如果老大要发话抢人的话,咱们还是能抢过的。”
赵忱非常赞同郎朗的提议,他也知道楚行暮为什么那么生气了,放在他身上可能还不如楚行暮那么冷静,赵忱觉得生气显得太小心眼,不生气他又憋屈,关车门的时候恨不得把车门给拆了,“混蛋怎么就专往一块儿凑呢。”
楚行暮在车上给秦晚发消息,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闻缇打从上了车就没说话,也不笑,看楚行暮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么单纯。
楚行暮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上,说道:“闻向秦这几天一直在公司?”
闻缇“嗯”了一下,楚行暮继续问他:“你们公司都有人雇人杀你了,他连点儿行动都没有?这次失败了,难保不会有下次,你也不能天天跟在我身边。”
“我们在一起五个月,连架都没有吵过。”闻缇说道。
楚行暮差点儿一头撞在方向盘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觉得跟我在一起生活太平淡了,要跟我吵架?”
闻缇撇嘴说道:“我能吵过你,但我怕你生气。”
楚行暮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看闻缇情绪低落的样子忍住了,他现在在楚行暮面前不会刻意隐藏情绪,有些事两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不想问,一个怕回答。
楚行暮问闻缇下午要去哪儿,闻缇说要去江然的幼儿园,他答应了江然去看他们幼儿园的活动,闻缇给了楚行暮地址,路过礼品店的时候楚行暮下去买了个礼物。
说是幼儿园举办的室内泼水节活动,可地方却在一个游泳馆里,楚行暮送闻缇到了地方,想不通这深冬腊月的办什么泼水节,还是在泳池里,一个个回头再冻感冒了得不偿失。
闻缇看着跟在他后面的楚行暮,问:“你不用回队里吗?”
楚行暮拉着他往游泳馆走,心说现在只有你是个不定性因素。
闻缇给江然的妈妈打了电话,江然一听闻缇真的来了,第一次主动拉着他妈妈的手要去等闻缇,可看到闻缇身边还跟着楚行暮的时候他犹豫了。
楚行暮把礼物往闻缇手里一塞,让他给江然,明明前两天还拉过他的手,这才几天没见,看见他都不敢挪脚了。
游泳馆里的暖气很足,泳池里的水也是热的,几个老师抬着两大桶红糖姜水从楚行暮身边路过,所有带孩子的家长都集中在园长身边,穿着儿童泳衣的小孩子拿着水枪和小黄鸭泳圈在场地里跑来跑去,可能是因为冬天的泼水节太新鲜了,有些家长虽然担心孩子生病,但看到幼儿园的保障措施做的这么认真,也都放心让孩子们玩了。
闻缇和江然的父母寒暄了几句,他们带着江然过去了,楚行暮和闻缇找了两个位置坐在那儿看那些孩子玩水。
闻缇突然问楚行暮:“你会游泳吗?”
楚行暮心想难不成闻缇还想下去游两圈?
“会,但是平时上班太忙没什么时间游。”
闻缇稍微有点失望,“太遗憾了,我还想教你。”
楚行暮:“你要是想教我也能装不会。”
闻缇没忍住笑了起来,“噗滋”一下,闻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水珠子顺着衣服往下淌,楚行暮抬头一看,江然拿着水枪站在他们面前。
闻缇把外套脱了,蹲在江然面前问他:“你想让老师陪你玩儿?”
江然点了点头,闻缇看着楚行暮询问他的意见,之所以百忙之中还来看幼儿园的泼水活动,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陪江然玩儿了,楚行暮拿着衣服对闻缇说:“跟他过去玩儿吧,小心点儿别掉进水里了。”
闻缇把身上的电子产品全给了楚行暮,然后和江然一起去泳池边上了,看着闻缇脸上的忐忑和激动楚行暮当时就有点心疼闻缇,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不止没有上过学,连幼儿园都没有上过,从记事起就在精神病院里,常常被医生和护士们当成一个怪孩子,也不曾拥有一段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与心思的友情,唯一的朋友还是被楚行暮带回家养了十年的楚大哈,成年以后的他比小时候更孤独,更善于隐藏。
楚行暮把闻缇的衣服叠好放在膝盖上,然后靠在墙上拿出手机给闻缇录像,镜头里江然拿着水枪朝闻缇喷水,闻缇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站在他们周围的人都遭了殃,很快就加入了水枪乱斗的行列。
楚行暮第一次看见江然笑,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闻缇的时候,虽然闻缇当时已经十一岁了,可个头只比江然高一点点,留着长头发眼睛很好看,但看人的时候没什么光彩,楚行暮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男生,不合身的小衬衫上都是血,怀里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瘦的他一只手就能拎起他,当时他还在想一个小男孩儿怎么瘦成这样,他是想杀那只狗还是想救那只狗?
他一直都对自己的童年耿耿于心,希望用自己觉得最温柔的方式去和那些小大人平等的交流,以此自救、自赎。
闻缇小时候过的太苦了,所以他才对那些孩子那么甜,这种甜不是味道,也不是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它是引导儿童和成年人之间的一个纽带,让他们互相吸引靠近,孩子学着如何长大,成年人重新找回童真,两个年龄阶段的人在这种关系的影响下一起成长,这也正是许多儿童电影和书籍想表达的内涵。
楚行暮拿着保温杯找幼儿园的老师要了一杯红糖姜水,然后心无旁骛的坐在那里继续看闻缇和那些孩子一起玩水,楚行暮觉得他这辈子已经被这个人困住了,甚至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他舍弃一切,他也不在乎闻缇会背着他做什么事,心中的郁闷和怀疑也因此一扫而光。
闻缇陪他们玩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那些家长叫他们的孩子喝驱寒的姜糖水,闻缇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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