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这一系列的反应全都被栾曦看在眼里，他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有点好奇，自己难道就那么可怕？怎么他一看到自己就这种反应，昨天好像也是。

栾曦换上拖鞋，往沙发那边走，小孩愣楞地看他走近，“我妈呢？”

客厅里没有第三个人，显而易见的就是在问沈黎。

“阿…阿姨出去了。”

沈黎放在身边的手抠着地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面对栾曦，他总是会不由得紧张，或许是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凶，又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栾曦大声嚷着“这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沈黎的确有点怕他，即使早上栾曦帮他穿衣服，还帮他洗过脸，也抵消不掉他这样的想法。

“我妈去哪儿了？”

“……”

“问你呢，说话。”

“我…我不知道…”栾曦的追问太咄咄逼人了，沈黎有点委屈，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眶也渐渐红了，“阿姨说出去…她出去一下，就回来。”

栾曦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随口问了几句，这小孩怎么还…还委屈上了？他走到沈黎那边，随后也盘起腿坐在毯子上，问他：“我让你觉得很可怕吗？”

沈黎闻言摇了摇头，视线却盯着自己脚上的兔子拖鞋。

“……你可真是个娇气包。”栾曦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无奈地看着沈黎，过了会儿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脸。“我这人呢，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听起来是有点那什么，但这都不是真的，你别在意，以后也别怕我行吗？”

沈黎吸了吸鼻子，犹豫一会后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嘴里又嘀咕一句，像是反对栾曦之前说的话，“我不娇气的。”

声音虽然轻，但栾曦因为离得近所以听得一清二楚，他想，是谁动不动就委屈地哭鼻子？这还不娇气？不过即使栾曦心里这么想着，他最后也没说出口。

沈黎毕竟还小，也还是小孩子天性，他知道栾曦不讨厌他，他就高兴了，况且小孩都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

沈黎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先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栾曦一眼，然后起身，上前扑到对方的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栾曦…”

第四章小骗子

沈黎在栾家也住了快小半年了。

这几个月里沈黎越发的黏人，尤其是对严女士，就好似那份他不曾得到过的母爱，现在俨然已经拥有。

平时栾云深要上班，栾曦又要上课，家里就剩沈黎和严洁旭两人，只要出门，严洁旭就必然会带上沈黎，孩子终究才七岁，让他一个人在家的话严洁旭又担心，所以周围的邻居都几乎认识他，甚至经常去买菜的那家小贩见到沈黎都会亲切的打招呼。沈黎在家也喜欢跟在严洁旭身边，嘴也甜，一口一句严阿姨，把严洁旭哄的天天都是满脸笑容，也更疼他。

这天晚上，客厅里严洁旭和丈夫提了提关于沈黎转户口上学的事情。

“让他去栾曦之前读的附小吧，就在栾曦现在读的高中隔壁。”栾云深把报纸折了起来，思考后同她说道。

严洁旭脸上有些不满，“那所学校是不错，可是离家不近吧，当初栾曦读的时候我就反对。”

“你就是太溺爱孩子了，沈黎也是男孩，你也得培养他的自主能力，”栾云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接着道：“栾曦七岁时你还喂他吃过饭吗？”

栾云深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心里有什么顾虑，“再说了，沈黎在那读也方便，栾曦早上还能带他一起出门，他们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么，省得你去送了。”

这番话倒是让严洁旭无法反驳，她对沈黎的确是过于爱护了，过于宠溺孩子而导致孩子长大后对家长的依赖性太强这种案例比比皆是，这对沈黎以后的成长说不上太好，纠结再三后还是同意了丈夫的意见，更何况让两个孩子一起出门也没什么不好。

家里的书房也没收拾出来，沈黎的一些玩具和图书之类的东西就暂时放在了栾曦房里，栾曦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房间东西也不多。

栾曦陪着沈黎在他房间里玩乐高的拼图，这拼图还是严女士上次特意买回来的，说是可以培养孩子的脑力开发和耐心。沈黎喜欢的不得了，每次晚上吃完饭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拿出来拼，栾曦看着有趣，坐在他旁边也拿起一块，不禁问道：“沈黎，你这么喜欢我妈啊？”

沈黎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拼一边答，“恩，严阿姨对我最好啦。”

栾曦听小孩这么讲，突然有点想逗逗他，“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就不说喜欢我呢？”

果然小孩闻言楞楞的，手上也没了动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讨好地说：“你对我也好的，我也喜欢你的呀。”

弄的栾曦哭笑不得，直接上手掐了把对方婴儿肥的小脸，“马屁精。”

沈黎眨了眨眼，颇是认真地看着栾曦，然后扔下手里的拼图往他怀里钻，找了个地方盘着腿坐下，靠在栾曦怀里蹭了蹭，“真的，我也最喜欢你啦，你会陪我一起玩，还会给我念故事书。”

栾曦一只手搂着怀里的小孩，另一只手拿起他刚扔下的乐高拼图，“感情就是因为这些你才会这样说，真是个小骗子。”

沈黎被拆穿也不尴尬，在栾曦怀里咯咯直笑，两人一起玩了一会，严洁旭就进门喊沈黎去洗澡，栾曦就起身去帮沈黎拿换洗的衣服。

看着小孩接过衣服后迈着小步子去浴室，栾曦认命的帮他收拾起了一床的乐高拼图，拼了一半的还不能拆，只好一起放进收纳箱里，随后又开了电视换到沈黎待会出来要看的那个台。

第五章长不大的宝宝

沈黎上小学是从今年九月份开始的，原本他这个年龄是已经在读二年级了，但是因为沈黎家意外出的那些事，不得已只能晚一年才开始上学。严洁旭和儿子栾曦曾提起过沈黎上学需要他送这件事，栾曦也很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最初严洁旭还会担心沈黎这黏家长的性子和他的身份在学校会受欺负，结果他却出乎意料的与班级同学相处的非常好，每次回到家都会主动和她说学校里发生的一些趣事，这倒使她放心了不少。

小孩子开始上学了时间就会过的相对比较快，工作日家里也冷清了不少，严洁旭之前作为教师，对小孩的学习这块看得是非常重的，她帮沈黎买了些课外辅导题，双休日的时候陪着他写，不懂得就教他。沈黎的成绩原本也不差，可以说在与同龄人之间相比是优秀的，期末时沈黎考了个班级前三的成绩，拿着卷子到严洁旭跟前讨奖励，严洁旭答应给他买玩具，并摸着他脑袋上乌黑的软发直夸他聪明。

“为什么我小时候就没发现我妈还能这么温柔？”栾曦倚在沙发边上，眯着眼看餐桌旁边的一大一小，嘴里嘟囔着。

栾云深坐在儿子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听到栾曦的话，不妨地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可能是你小时候那皮猴的样，踩到你妈心里的雷点了吧。”

栾曦：“？？？？？”

其实栾曦也是严洁旭一把带出来的，成绩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严洁旭对沈黎的态度与他自己小时候一比，可真是鲜明的反差。

在沈黎将要上三年级的时候，栾曦已经在填高考志愿了，这一年里沈黎很少能和栾曦一起睡，先不说书房已经腾了出来，而作为高三生的栾曦的的确确非常的忙，沈黎从严洁旭那得知高考对哥哥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他也不想晚上打扰栾曦复习，只好独自去改造过的书房里面一个人睡。

栾曦在填志愿的时候想都没想，下笔直接就填了父亲所读过的警校，等严洁旭发现后再发怒都已经晚了，栾曦的成绩在第一档志愿里是绝对稳过分数线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是孩子自己的意愿，你就放心的让他去闯，栾曦既是男生又是Alpha，需要这种自我担当的能力。”栾云深是这么对她说的，在他看来，栾曦能走这条路固然是好的，但是这条路有多坎坷还是都得靠栾曦自己去克服，更何况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难忘的磨练，这有何不可？

栾云深能猜到妻子在担心哪些问题，“考警校出来不一定就能去那里，如果他要考研也可以去报考外校，你就放心吧。”他叹了口气，安慰道，“要是他真走上我这条路，我就是到死也会护着他的。”

严洁旭一气，推了推丈夫，“你们父子俩就没一个省心的！还是沈黎比较听话。”

沈黎不知道其中的条条框框，他只知道一直陪着他玩，给他讲故事的哥哥就要离开家了，心里十分不舍得。

在得知栾曦要去外地读大学的事后，晚上沈黎就抱着他的小枕头挪到了栾曦的房间。

“栾…栾曦，我这几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看着沈黎在门口扭扭捏捏的样子，栾曦就一目了然，直接招手喊他进来。沈黎一听到指示，立马踩着拖鞋嘚啵嘚跑进去，小枕头也往床头一扔，霸道的宣示着他的位子。

栾曦瞧着他这一系列熟悉的动作，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怎么自己床的另一边就像是安排给他睡的一样。

“今天想起来找我一起睡了？”

沈黎蹬掉拖鞋后爬上床，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啦。”说完还装模作样的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递到栾曦眼前。

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安徒生童话。

栾曦笑眯眯地接过去，语气中也多带着些许宠溺，“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听人讲童话故事啊？沈黎你是长不大的宝宝吗？”

这句话让沈黎闹了个大红脸，自从上了二年级后沈黎就没有听过别人给他讲睡前故事了，随后又搬出了栾曦的房间独立睡觉，思想上也渐渐开始成长。

栾曦看着小孩红着脸也不说话，把书随手一放，便搂着他躺下来，“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等会我妈要来抓你睡觉了，赶紧睡吧。”

严洁旭给沈黎规定过时间计划表，晚上十点前是一定要睡的，不然对小孩的大脑发育不好。这点栾曦也是知道的，他起身去关了房间的灯，又回到床上准备先把沈黎哄睡了再玩会手机。

栾曦刚进被子里，就被沈黎伸过来的一双冰冷的脚冻了一下，一猜就是小孩故意的，栾曦无奈地帮他捂热。

“你走了以后要想我呀。”沈黎抓着被子，在黑暗的房间里小声说道。

“知道了，小祖宗你快睡吧。”

沈黎高兴了，直往栾曦怀里钻，“我最喜欢你了，所以我会想你的。”

“你一年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栾曦捏了捏他的脚底心，有点好笑，“小骗子。”

沈黎闻言把脚抽了回去，在栾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避而不谈这个问题，“我要睡了，晚安。”

第六章将要分别的四年

最终还是要到了栾曦收拾行李走的那天，因为学校在外地，又相对较远，所以栾曦准备提前去报道，可以省了许多力气，机票也都是前几个礼拜就订好的。

本市的学生都还没有开学，栾曦就要走了，一行人在机场，严女士和栾先生反复叮嘱他要常打电话回来，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就和他们说，爸妈第一时间就会给他打到卡上。

沈黎坐在栾曦24寸的行李箱上，一会看着叔叔阿姨，一会看着栾曦，他也有好多话想和对方说，可是他插不上话，只能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们。

离栾曦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等到栾曦要拿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沈黎苦着一张小脸，似哭非哭的看着他那边。

“原来沈黎这么舍不得我呀。”栾曦走向他，把手搭在小孩的肩膀上，“行了，过节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我也就读四年。”

沈黎听着，差点哭了出来，立马上前往他怀里扑，手还死命地拽住对方的衣服，“你…你一定要想我呀。我…我还想和你打电话的。”语句中撒娇的意味尽显。

曾几何时，栾曦在沈黎心里分量已变得越来越重。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话一出口，栾曦觉得心里莫名的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使他心头一紧，搂着对方的脖颈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下的滑嫩的肌肤，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说，“沈黎，我也会想你的。”

或许是离别的氛围使然，栾曦搂着怀里的小孩，突然有种俯身亲吻的冲动，随后他确实也这么做了，栾曦弯下腰在沈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想，沈黎真的是太乖太可爱了。要说家里有什么放不下的，那绝对就是沈黎。这小孩不知不觉的就在他心中占据了一角。

栾曦走了之后，仿佛时间又回到了正轨，沈黎照常的开学，也投入到了学习中，然而每到了周末就会眼巴巴地等着栾曦的电话，严洁旭看到沈黎这样子都乐得不行，打趣地说他就像是栾曦的小媳妇似的。栾云深却是个正经人，听到妻子这么说，他都会无法认同地出声制止，让她别再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注意点用词，然而严女士对此并不在意，谁会想到一句玩笑话在以后真的会成真？

警校的管理要比普通的大学严得多，课程也是，新生往往会比较吃力，忙的时候，栾曦就会忘记打电话回家，等到他想起这事儿，才反应过来已经许久未和父母报平安了。

拨回家里的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与脑海里想的一样，是沈黎接的，栾曦还没说话，就被对方半似埋怨的话语抢先。

“栾曦你说话不算话，我生日那天你都没打电话回来！”

经他的提醒，栾曦这才想起沈黎前几天生日的事，的确是他自己课业多给忙的忘记了，这么想着还真是有点对不起小孩，只好先哄沈黎。

“抱歉，是我不好。等下次回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沈黎吸了吸鼻子，他十分的委屈，声音也带着哽咽，“我才不要和你出去玩，我不要理你了，还是严阿姨和栾叔叔心里有我。”

栾曦不知道自己哄了多久，才让沈黎破涕为笑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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