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鬼的视角?”
付罗迦点头,“对,这是那个……天线宝宝的视角。”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才进第一个房间那个鬼就从地下室上来了,视角里看到的是地下室与一楼之间的楼道。退出视角后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地上的钱袋捡了,走到门边。
不知为什么他就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提了口气之后他才走到门外,直接冲向对面的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一个钱袋在一把椅子里一明一暗,他刚刚拾取,就听见了一连串的……抽气声。
循环播放,还有恐怖音效渲染。
“这是我的声音?说明鬼来了?”许之枔兴致勃勃。
付罗迦其实还是有点……紧张。“嗯。现在要留在房间里等他过去。”
“为什么不出去看看?我还挺想看看那只天线宝宝的。”
付罗迦:“……”
然后他告诉自己,只是只天线宝宝而已。天线宝宝很……可爱,哪怕它的脸是惨白的,只有一颗头没有躯干,头发浓密而乌黑,脖子底下还挂着几米长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冲了出去。
走廊上,天线宝宝像个气球一样在半空中浮动,见他出来立刻亲密地贴了过来。一个血红的字在屏幕上亮起:跑!
付罗迦用咬肌发力的方式来自我克制。天线宝宝一点点逼近,抽气声响成一片。他左手滑动,对着它撞了过去。游戏结束。
许之枔在他旁边笑得往后躺倒在了沙发上。他的视线一移开,付罗迦终于如愿回到自己现世安稳的手机主页面。
“你是不是从来没过关过?”许之枔喘匀了气后问。
付罗迦没回答,看了眼时间。“我是不是得回去了。”
许之枔坐起来,“那走吧。我送你到你家楼下。”
“……你不跟着你小姑?”
“用不着。”
快到六点的时候付罗迦进了家门。他妈围裙还没摘,坐在沙发上看节目。“怎么,还知道回来呀?”
付罗迦瞥了眼餐桌,菜还没端出来,但已经闻得到股菜香味了。“我跟你说过了呀,就一个小时。”
他妈轻轻哼了一声。电视上放着的是个当地访谈节目,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中年妇女在场地中央声泪俱下,听着像是在讲述她失踪多年的儿子的故事。镜头不时扫过观众席,很多人已热泪盈眶,不时用手指点点眼角。
一个面前牌子上写着情感导师的络腮胡很是动情:“是呀,天下最动人的便是母爱,最不能辜负的就是母爱!”
付罗迦看向他妈。果然他妈也泪光涟涟,丝毫不觉得这煽情粗制滥造。
那个中年妇女讲完的时候已将近六点半了。他妈关了电视,把锅里保着温的菜端出来。
那一大碗炖牛肉卖相不怎么好,整碗里的牛肉没有一个是个囫囵的,都被拆成了肉渣肉沫。里面放的番茄更加支离破碎,几乎已经完全化进了汤水里。“你上次不是说炖的时间不够吗?我这次专门多炖了会儿。”
付罗迦夹起唯一完整的一块东西,一嚼还是一块姜。“……是比上次炖得久了。”
他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妈把似乎是准备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吃这么少,是外面吃饱了才回来的吧。外面就是比家里好啊,一回家你就浑身难受是吧。”
付罗迦心平气和:“过生日总要吃点蛋糕吧?”
“我上午就问了你晚上要吃什么,还给你准备了这么久,你明明知道,还要跑出去吃别人的生日蛋糕?”
“那真是对不起了。”
毫不意外的,他妈立马声势暴涨:“你什么意思?!!你讽刺我是吧?!!”
付罗迦选择不再点火,不吭声了。他妈又摔了门进了卧室。有时候付罗迦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每次都选在吃完饭的时候发火,这样正好可以不洗碗收拾桌子了。
在他洗了碗收拾了桌子甚至洗漱完之后经过主卧的门时,他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比那个没了儿子的中年女人听着真切多了,包含无限苦楚。
……
周一的上午第一节课,教室的安静程度堪比假期没人的时候。
偏偏叶老师拿第一节课来考试。
下课铃一响,付罗迦按在手底下的卷子立刻被周临涯扒走了。
“……你不是睡了吗?”
周临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现在醒着”,眯着眼凑近看付罗迦的字迹。
付罗迦刚准备略做解说,周临涯的头又点了下去。
付罗迦扫视四周,不少人姿势与周临涯雷同,有些人的头甚至扎进了桌膛里。但还是有人坐得很端正。
他看向李文嘉的时候李文嘉也正好看向他。
说起来周临涯跟李文嘉还是初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周临涯单方面与李文嘉水火不容。只要李文嘉一靠近周临涯就会开始啧啧做声,一转身周临涯就会在他身后翻白眼。
“你不知道这个人,以为跟着个郑骏宇自己就要起飞了,实际上郑骏宇把他当个屁。这个班的一些人还把他当老大,跟着他在郑骏宇那里去闻些屁臭。”
付罗迦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跟着郑骏宇还是孟羽?”
“我不是你们这些社会人!”周临涯很激动,“我谁也不跟,我是个学生!”
“……”付罗迦十分不巧地记得她以前说过的“大家都这么做,不这么做的就是怪人”这句话。
“我只是觉得你消息挺灵通的。”
“李淑仪认识杜燃啊。你知道杜燃吗?杜燃跟许之枔关系特别好。”
付罗迦及时管住了自己濒临脱缰边缘的思维。
现在李文嘉在看着他,时间长的已经不太寻常了。付罗迦忽然意识到从上周开始,自己与李文嘉对视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李文嘉终于开口了。“学霸。”
“嗯?”
“你这几天……别一个人走。”
付罗迦还没怎么反应,周临涯就一撩头发蹦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别拿你们那堆逼事耽误人学习!”
李文嘉不耐烦了,“怎么哪儿都有你,关你什么事啊?”
周临涯:“是不关我事,那你们的事也别找他啊,关他什么事!”
李文嘉:“谁说不关他的事?!你激动个什么,付罗迦是你谁啊?!”
周临涯:“他是我同桌!是我——是我姐妹!”
付罗迦:“……”
“明明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反正你,”李文嘉指着付罗迦,“一个人别到处乱走!”
“你什么意思啊有种说清楚!”
“行了两位。”付罗迦把英语卷子抽回来展平。“我知道了,谢谢。”
周临涯经此一役后彻底清醒了,抱着臂以一个愤愤不平的姿势呆坐了整整一节课。“真的不是个东西……”
付罗迦:“怎么?”
“肯定是他们那拨人要找你事啊!他肯定也掺合了,现在又来跟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假惺惺的……”
付罗迦想的只是今天真的不能再晚回家了——从周六下午开始,他妈一直冲他歇斯底里到了现在。
哪怕付罗迦并没有睡觉走神,还是感觉一个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就像以往的无数个上午一样。因为没几天就要月考,各科都留出了更多的自习时间。有人觉得更无聊了,但也有人把抱佛脚作为了一种值得倾力而为的事业。
比如唐诚。
唐诚人如其名,十分诚恳。在学习这方面对自己的认知相当清醒,向付罗迦问问题时也都是从自己“基本没听过课”的实际出发。
“说真的,你觉得我看几天课本,最后能及格吗?”他咬住笔头,神情肃穆。
付罗迦沉默片刻,“可能还需要做点题练个手。”
“天哪。”他长叹口气,“太可怕了,还要做题。”
“考试不也是做题吗……”
“所以考试也很可怕啊!”
“你不及格会怎样?”周临涯插嘴。
“我爸会把我扔进屠宰场。”唐诚说,“我说真的,不开玩笑,我家旁边真的有。”
“这么残忍啊,是你亲爸吗?”
唐诚看着周临涯,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让我去屠宰场打工。不是上砧板。”
周临涯点头,“也是条出路嘛!”
“你不懂——哎,我还是想去北上广看看的,一辈子烂在这里挺没意思……”
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付罗迦都快把李文嘉的提醒忘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许之枔要来找他。
“叶老师叫你。”
他应了一声,收拾书包准备过去。走到走廊上时他突然发现,他有点想不起来刚刚给他传话的人是谁了。
而叶老师能找到的帮她传话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付罗迦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下转身,准备回教室。
几只胳膊突然横过来,看着没怎么用力,实际上把他脖子连带着胳膊锁得不能动弹。付罗迦觉得自己的脸一瞬间憋红了。
“付同学,有个事我们得找你。”
第10章第10章
付罗迦咳了两声。“能不能……松一下?我跟着你们就好了。”
“不行。”走在靠前一点、现在在说话的这位是九班的,名字叫王东望,眼角下边贴着张不大的纱布。
还有两个付罗迦也认识,都是九班的,李鑫和苏野。虽然是一个班的,但付罗迦跟他们其实也不是很熟——如果一定要说有交集的话,以前他办的唯一一次板报就是被苏野一扫帚擦没的。
苏野的头发很扎眼,是灿烂的黄色。他右耳上有三个耳洞,每个上面都戴着耳钉——红绿黄三色齐全,像个竖着的交通灯。他从眼角斜看着付罗迦,骂了一句。
经典国骂三字经。
付罗迦拧眉,没说什么。
个子最魁梧的李鑫神情没苏野那么重的戾气,就是搂得最紧,前臂还好巧不巧卡在了付罗迦的喉骨上。
“我、能不能……跟人打个电话说一下?有人在……等我。”付罗迦轻轻挣了一下,李鑫另一只胳膊立刻也箍了上来。
“打、打、打你妈啊?”苏野往消防栓上吐了口痰,“逼事能不能少点?!”
李鑫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呼出的带烟味的热气喷在了付罗迦头顶。
王东望出声了:“程杰怎么不来了?”
“他脚还没消肿。”
王东望从窗台往教室里看了眼。“你确定李文嘉已经走了?可别又让他来碰我们的瓷。”
“我亲眼看着他跟着另外几个人出的校门。——羽哥到底怎么个想法我是真的不懂,上周是送东西,这周一来就直接让我们把人领过去?”
“等一下,别急着走,我要好好看看他。”王东望往前快走了几步,转过来盯着付罗迦,神情有些亢奋。“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付罗迦很能打啊?”
“……”
“他能打个**!”苏野嗤之以鼻。“你看他那个衰样子,明明就是个读死书的!”
“那羽哥干嘛费这么大力来拉他入伙?看他送的那些东西我还以为是追人呢——”
李鑫又从上面喷出口气,付罗迦忍不住一闭眼。“羽哥要追付罗迦?”
“我艹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
王东望转过头问,“喂,东西你收到了没有?”
付罗迦没出声。
“说话啊你个逼!听不到吗!!”
“等一下,李鑫把他掐得太紧了。松点儿。”
付罗迦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什么?”
“那些东西!在你桌子上放得那么显眼,你他妈敢说你没看见!”
“……什么东西?”
王东望神情诧异,“——他没收到!不是你和程杰去放的吗,他没收到是怎么回事?”
“啧——就一条链子,他妈的挂脖子上的那种,用一个小盒子装着的,你真没看见?”
“人家把那个叫作,”李鑫嘿嘿笑了两声,“锁骨链。”
“羽哥怎么从来没送过我这个。”王东望不解,“而且不是戴在脖子上吗,为什么要叫锁骨链?”
“你个傻逼能不能少秀智商了?”
李鑫又开口道,“我记得好像是上周三送的,真没看见过?”
“我艹,上周三?!”苏野看了过来,“那天是不是有节体育课?李文嘉那狗逼是不是看见我们送东西了,然后……然后把东西拿了?而且之后从郑骏宇那边莫名其妙来了很多人,肯定是李文嘉喊的,程杰没跟我们一起走还被堵了!”
“奇了怪了,只是送个东西他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我知道了——”王东望一拍手,“肯定是郑骏宇也想拉他入伙,李文嘉这几天找这么多事是因为郑骏宇要跟羽哥抢人呢。付罗迦挺会来事的嘛,诶那我脸上这疤是不是跟他有点关系啊,还有其他几个进了医院的也是——他这叫什么?祸,祸……”
“——祸水。”
付罗迦磕磕绊绊地被他们带到走廊尽头,从一个比较狭小、平时没几个人的楼道往楼上走。他原以为他们是要上六楼,结果走着走着他听到了风声。
又转过一个拐角后,他看到了铁门后的蓝天白云。
到顶楼了。
铁门的锁不知道早被谁砸烂了,扔到一旁的杂物堆里,跟几颗钉子锈在了一起。王东望上前推了一把,门极为顺畅地打开了,一根露着铜丝的电线从上方垂了下来。
楼顶上是一整块狭长的水泥地,一些边角夹缝处抽出了些矮小的草茎。付罗迦被人按着肩膀推向角落,一路踩过无数烟蒂。他四下看了几眼,草茎里面还埋着不少啤酒瓶和易拉罐。
那边已经站着三男两女,男生一个不认识,女生有一个应该是……孟悦。她准确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因为背光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得到阳光在她发顶打出来的一块金斑。
付罗迦看见她在这里也不是特别意外。
但那块金斑立刻凑到了他跟前来就让他很意外了——付罗迦还没缓过来的喉咙又被迎面而来的甜腻香气激得一阵瘙痒。
孟悦的发顶只到了他耳垂的高度,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她有一张桃心形状的脸,似乎是染过的褐色头发拢在耳后,眉眼偏细,总体来说五官秀致,皮肤光洁。
“你戴了那个吗?”
她伸出了手,付罗迦一脸空白地看着她的手指勾向自己的衣领。
“我选了很久的,你……”
付罗迦在脖子上感觉到凉意之前退开了一步,弯下腰咳了起来。
苏野和其他几个人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了飘,但没吱声。孟悦似乎是给了他们什么眼色——因为付罗迦的手又被人绞住了。
gu903();孟悦仍旧锲而不舍地上前来,手指伸进付罗迦领口,冰得他一抖。付罗迦的校服外套并没有拉拉链,她把他里面的衬衣扣子从上往下拨开三颗,风一下从豁口涌进了他胸膛。付罗迦极力拖着另外两个押着他的人一起后退,没退成还听到自己的腕骨脆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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