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选一个干净的民宿,路上见到小饭馆儿随便吃一点,草草了事。离开z市的繁华奢靡,全当背包客体验生活,而且独身一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现在带了钟凉,自然做好万全准备,订的酒店是五星级的,吃饭的地方在网上千挑万选。足以见得重视程度。
酒店前台小姐把身份证放在托盘上递还给两人。
黎津无意瞄了一眼,心中算了算。钟凉今年才23岁...好年轻...
钟凉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离黎津几步远,站姿酷酷的。
黎津勾起嘴角,朝他扬了扬身份证,“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叫哥?”
“...”钟凉面无表情从他手里抢走了房卡。
黎津好脾气,笑着跟上去,帮他推行李箱。
两个房间紧紧挨着,各自把行李放下又在酒店吃了饭。
下午,黎津整理好全部装备,敲钟凉的门。见他和刚刚一样,只穿了件衬衫,道,“带上外套,山顶会冷。”
“你怎么老婆婆妈妈的,跟迪叔一个样。”钟凉嘀咕着,不着痕迹的看了黎津一眼,进房间拿外套。在夹克和藏青色风衣之间犹豫了一秒,选了风衣。
心想,黎津大概除了那天在拍卖会上穿的卡其色风衣之外,再没有不是黑色的衣服。纯黑棉质宽松T恤,便于登山的鞋裤,连白色的条纹都无。黑色摄影包,以及黑色长款风衣。整个人显得格外冷峻。但也鲜少有人能把黑色穿的这么极致,这么英俊。
钟凉低调的把外套挽在手臂上,藏了一点小心思,走在黎津身旁。
车子一路盘山而上,来到山顶停车场。黎津把相机背在身上,又从后备箱拿了一个小箱子到后座装零食。
钟凉穿了外套走下来,惊讶发现那里面还有一条蓝色格纹的餐布,“要野餐?”
“是啊。”黎津道,“这么好的天气,不野餐可惜了。你快看看喜欢吃什么?”
钟凉闻言,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被黎津敏锐的捕捉到。
他按捺着一点雀跃凑在黎津身边,“火腿肠,原味薯片,百力滋,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指挥黎津装包。然后眼疾手快抽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
黎津失笑,也叼了棒棒糖,“走吧。”利落锁了车门。
沿着碎石子路往上走几分钟,青草慢慢探头,而后愈加繁茂,直到在脚下铺满,没过鞋面。抬眼便见是大片无际的山顶大草坪,松软而清香,纯粹而安详。
钟凉不自觉快走几步,站在草坪中间最高处,向远方眺望。
满眼青翠,嫩到滴水的绿色,绵延铺陈开来。湛蓝天穹,阳光下层次分明的远山,棉花糖一般蓬松缠绕的白云...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钟凉眯着眼睛,拢了拢风衣。前所未有的舒适,一切暴露在光明中,所有阴暗都无处遁形。嘴里甜丝丝的,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被换成了新鲜的。
黎津没有催促,径自走到草坪中央的树下。树干大约十人环抱那么粗,其上葱茏树叶浓密层叠,树盖的阴影似笼罩出了一个小小天堂,树影摇曳着。
树荫下坐了一对情侣。黎津便挑了和他们相对的另一面,把桌布铺开来。
“不打算拍了?”钟凉走过去,帮他用包压住四个角。
“还早呢。先休息一会儿。”黎津道,颇为自然的躺在桌布上,大长腿还露出一节在草坪上。
钟凉挑挑眉,没多说,也跟着躺在他身侧。身下草质绵软,轻轻一动便会簌簌作响,还有扑鼻的野草芬芳。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桌布着实不大,两人仅隔着一拳距离,静谧的能听见风声夹杂彼此的呼吸,偶尔还有棒棒糖和牙齿碰撞发出的脆响。
视野里半是奋力向上生长的树梢,半是远处天空懒洋洋漂浮的几朵白云,走的很慢很慢,穿过山间缝隙,游走在空气和阳光里。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这样的气氛着实难得,从未有过两人这样平和随心的独处,仿佛放空一切,不在乎纷扰琐事。
“有喝的吗?”钟凉低声问。
“有啊,想喝什么?薰衣草茶没有。”黎津淡淡道。
钟凉默了片刻,“我也不是只喝薰衣草茶。”
“那就橙汁。”黎津起身,从小箱子里拿出两瓶橙汁,打开后递给钟凉,“为什么喜欢喝薰衣草茶?”
“我妈妈喜欢喝。她喜欢薰衣草加茉莉香片。”钟凉抿了一口橙汁,也是甜甜的。
黎津瞬间想到吊坠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她生前会是多么优雅知性,生动灵活。如今只能成为一方小相,一颦一笑都定格和囚禁在铂金牢笼中。
“你妈妈...一定是个很美的人。”黎津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钟凉猛然转头,盯住黎津的眼睛。
黎津一惊,眼神下意识闪了闪,脱口而出道,“因为你也很美。”
钟凉愣了一霎,举着瓶子半天没有反应。后知后觉脸上滚烫一片,不自然的转开视线,声音带了点颤,“别说这种话。”
黎津勾了勾嘴角,低低笑着,“我说的是事实。”
风里裹挟着琥珀的幽香,从海洋和森林的深处,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飘过来。那种味道糅合了自然与时光,冲入脉门,又引发混乱和冲动的神思。
黎津心满意足感受着,手指摩挲着瓶壁,看云层在不远处投下大片阴影,再晃晃悠悠飘走。
“王皓迪和你妈妈关系不错吧。”黎津轻声问。
“你知道?”钟凉惊讶的看着黎津,忽然觉得他太让人意外,对人观察细致入微,但几乎不表现出来。
“他请我在听雨轩喝茶,泡的就是薰衣草茉莉香片。不要告诉我是巧合。”黎津递了一根火腿肠过去。
钟凉一哂,“你真聪明。”把火腿肠掰成两节,又给黎津一半。
两个人倒真像是小学生郊游,零食还要分着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吃完,黎津又躺回去。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钟凉回答的漫不经心,翘着脚,姿势很闲适。
黎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钟凉回答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阳光,微风,午后,山岗,树荫,他们并肩躺着的角度,不远处传来的恋人的絮语,全部都刚刚好。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带来的零食吃的七七八八,太阳稍稍落下一些。
黎津站起来,把包里的相机拿出来装好,问钟凉,“一起吗?”
钟凉摇摇头,“我在这里看你拍。”
“想学吗,我教你。”
钟凉想了想,点头。
黎津把相机背在右肩上,左手掌心朝上,向钟凉摊开。
意思很明显,态度也很坚定。
钟凉双手本来撑在身后,看着黎津的目光,不知怎的就卸了力,把右手轻轻搭在黎津的手里。
黎津笑了,握住钟凉软软的手,轻轻一用力,就把他拉起来。
钟凉抽手,表情不太自然的整理衣服。黎津这才发现他穿着这件和自己身上的尤其相似,都是长款深色的风衣,风一吹,荡开下摆,腰带收在口袋里。
“看什么!”钟凉拢着衣服,瞪了笑着的黎津一眼。
黎津移开目光,想伸手替他抚平有些乱的头发,最终还是忍住了。“走吧。”
下坡些许,黎津对着远处调了参数,才把相机带子套在钟凉脖子上,相机小心翼翼交到钟凉手里,“你买的,记得吗。”
钟凉微微惊讶打量手里的相机,“还真是...”
黎津无奈,估计当时钟凉对自己根本不上心,买相机的事情只交给保镖来做,而且对相机不怎么熟悉。忽然想问问,丁家旺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忍心在此刻提起破坏气氛。
“这个模式是自动对焦的,所以轻轻按一下快门,等他对上焦,再长按就可以了。”黎津从后半环住他的手臂,“左手托着镜头,稳住。”
钟凉的身体僵了僵,“我知道。”这么温柔的语气,是在教小学生吗?还有这个姿势...
“好好,那你自己来。”黎津喉结动了动,离开了距离鼻尖只有几厘米的信息素源。
钟凉有些恍惚,好像黎津胸膛传来的温度,触碰到他的手的指尖都是幻觉,眨眼间消失不见。看着取景框里小小的山景,定了定心神,认真拍照。
咔嚓几声之后,他回头,见黎津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表情一如既往很专注。风微微扬起他的衣摆,他笔挺的站着,仿佛和身后的古木融为一体。
一样的挺拔和包容。
他朝黎津笑笑,对着黎津拍了一张,才走过来。
钟凉在黎津眼里越放越大,如动态的风景图,远方是青山葱茏,脚下是柔软草地,直到近在眼前,是朝思暮想却不敢承认的人。
黎津目光移到相机上,看到自己的照片,顿了顿,才往后翻,装作没有察觉钟凉有些期待的眼神。一边看照片,一边越过他,远眺他刚刚拍摄的风景,半晌才笑道,“不错嘛。”
钟凉没等到他更加细致的点评,就看他走到自己刚刚的位置,对着那边拍了几张。不过有时候是半蹲着,有时候是趴在草地上,还从地上搜寻半天,找了几片干净的叶子挡在镜头前面。
原来如此,钟凉心想,拍不出那样的照片,是因为我从来不愿低头。
☆、第38章
黎津从草地上站起,往回走到钟凉面前。
钟凉伸手想替他拍掉身上沾着的草末,却被黎津抓住手腕。
“不用。”黎津把相机交给钟凉,自己脱了外套抖了抖。“你可以先看看。”
钟凉依言打开照片往前翻,不用多说便知道自己和黎津的差距在哪里,也明白黎津是照顾自己的心情,没有直说。
等黎津清理完身上的污渍,才把相机还给他。“你拍吧,我去坐着好了。不然太影响你工作了。”
黎津笑道,“对自己拍的不满意?”
“挺满意...”钟凉嘴硬。
“拍的很好啊,我刚刚说了。”黎津跟上去,“尤其是你给我拍的那张,我会洗出来的。”
“洗出来干嘛。”钟凉撇嘴,“我可不要。”
黎津哈哈大笑,“我自己看...”然后被钟凉瞪了一眼。
“你去那边等我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不要客气。”黎津说罢,背上相机去工作。绕着大草坪走了一圈,寻找合适的点,直到把照片拍够,拍到满意。
回来的时候,正好太阳接近落山。山顶陆陆续续聚集了一些人,都等着看夕阳。
远处一抹红色光轮往山后沉下,映的脚下草地都泛起淡淡的粉色。天边的云也染上彩色霞光,一层深蓝,一层赤橙,宛如一幅漫天铺开画卷。
黎津站的位置正对夕阳,视野开阔,眼前没有旁人阻挡。他举着相机,快门声响个不停,加紧速度,捕捉山顶最后的落日余晖。
傍晚的风不再和煦轻柔,从耳畔呼呼而过,预告着黑夜的来临。
调整角度到了钟凉身侧,风里送来淡淡信息素的味道,让黎津有片刻安心。原来有人陪着是这样的感觉,看山景,看夕阳,望云卷云舒...如今倒也满足了。
他便回头,想看看那个人,看看他眼里倒影的夕阳,是不是和相机里的一样美。不自觉对着钟凉也按下快门,摄下他远眺的有些忧郁的脸庞。
感觉钟凉呼吸有些急促,黎津放下相机,担心道,“你还好吗?”
钟凉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我没事。”
黎津皱眉观察他,“我们回去吧,晚上风大,容易着凉。”
“那你拍完了吗?”钟凉裹紧风衣,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但发丝还是挡住视线。
“拍完了。”黎津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钟凉身上。
“别...”钟凉想推辞,黎津已经帮他把前面的扣子扣上了。
“不许说不。”黎津严肃道,“不许逞强。在这里等我。”
钟凉见他穿着T恤很快跑远了,微微夜色中动作迅速,又踏着暮光来到自己身边。
“走吧。”黎津有些气喘,勾着嘴角朝停车场方向倾头,露出一个略带痞气的笑。
钟凉没来由的心尖儿一颤,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外套,从后完全包裹住自己身体的炽热温度,鼻尖还能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清香,淡烟和古龙水味。
很复杂的味道,钟凉觉得他也是个很复杂的人。温柔的时候体贴入微,生气的时候又暴怒的像头狮子。当自己穿着他的外套,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钟凉潜意识里总是贪恋和怀念,却不轻易触碰。
黎津脚步迈的很大,想到这个时候光线不太好,山上没有明灯,便放慢速度,注意着钟凉。
到了车上,钟凉立刻就把外套脱还给黎津。
“你先穿着吧。”黎津还有点担心,“哪里不舒服?”
“没有。”钟凉坚持。
“你看看,都有鼻音了...怎么回事?”按理说日落时间不长,顶多半个小时,怎么会这么严重?不由得心疼,声音也软了,“穿着吧,好不好?还是说,你担心我?”
钟凉抿着唇,“知道了。”哪里担心他?明明身体好得很,小跑了一段路还能浑身冒热气...钟凉移开目光,把自己缩在前排的角落,不去感受那种让自己不太对劲的雪松气味。
黎津开车,眉头越皱越紧,车内的信息素浓郁的过分了,又不好打开车窗。想是自己呼吸太急还没调整过来,所以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吧。
回到酒店,两人都不太饿,钟凉先回房间。
黎津也回房放东西,出门去药店买感冒药,再去找钟凉。
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里面没有一点回应。黎津有些奇怪,难道钟凉出去了?又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都无人理会。
黎津没来由的担心,想到回来的时候钟凉状态并不好,赶紧去前台说明情况,叫来工作人员。
门一打开,房间内漆黑一片,熟悉的信息素格外浓郁。黎津心跳异常激烈,全身不可控制的开始发烫。往里摸索几步,只有浴室的灯是开着的。黎津立刻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开始敲浴室的门。
侍应生不明所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用,谢谢。麻烦你关一下门。”黎津表情凝重。
侍应生大概是个beta,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方便插手,退了出去。
黎津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预感太不对劲。因为呼吸之间粘腻馥郁的信息素味,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记忆,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指甲掐进手心,黎津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钟凉?钟凉,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水声很轻,不应该听不见。黎津犹豫一刹那,咬牙推开门。
汹涌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浴室仿佛一个漏气的气球,瞬间朝门口释放了所有的空气,让黎津愣在原地。
钟凉衣服还没脱,浑身湿透,蜷缩在浴缸里,手指抠着浴缸壁,如同困于网中搁浅的人鱼,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出,想要呼救,却好像喉咙被堵住了,只发得出低低的呜咽。
黎津瞪大眼睛,却在下一秒捂住口鼻,摔上房门,冲了出去,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而这显然是徒劳。
场景几乎重现,让他心神剧震。被琥珀味的omega信息素唤起的欲望是真的,自己感觉到的身体的颤抖是真的,眼前的一幕幕是真的,被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和恐惧也是真的。鲜活的,被逼疯的,脆弱的,易碎的,光怪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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