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十分自然地交流着生活中琐碎的小事，全然没有最初遇见的冷场与尴尬。
饭吃到一半，乐芙突然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的一男一女，一人类一精灵。
“怎么了？”
“我其实想问好久了。”乐芙咬了咬勺子，“你们俩究竟什么关系啊？”
虽然朝晚一开始解释说他们只是听过彼此的名字其实一点也不熟，虽然她当时也相信了她的话，但是这几天观察下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天真了。
怎么就相信了伊斯坦这种一看就是谎的显而易见的假话？自己也太好骗了吧？这两人要是真的不熟我当场就把隔壁屋的地契吞进肚子里。
朝晚心里一个咯噔，但是实在不敢表现在面上，因为乐芙一直盯着自己在看。
她把勺子里的饭先送进嘴里，装作自己在吃饭的样子。
细嚼慢咽吞入肚子里后，她才开口：“唔……我们当时确实不熟。”
这个她还真没说错，真不在骗人。无论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伊斯坦的角度。
只不过后来她确定了面前这个人就是谢以珩，所以在别人眼里才好像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在一夜之间从陌生人变成了死党一般。
头疼。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呢？
她悄然瞄了眼自己对面那个淡定在吃饭的人。如果自己把锅都推给他会怎么样吗？
大概是她盯着他一不小心盯得太死了，对面那人抬起了头，乐芙眼神里也充满了意味深长和果然如此。
“怎么了？”谢以珩问道。
目光中悄然递过去询问的意思。
她挑眉，想起了那张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地契，抬手去指对面那个人：“是他。”
“嗯？”乐芙奇怪地歪头，没明白她的回答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一个如此开朗外向活泼热情……”
“我知道。”乐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自己好友的话。
如果说最近几天她挺怀疑自己这朋友是不是换了魂，那么刚刚那一刻让她把这些所有怀疑都抛出了脑海。
如果不阻止她，她能自夸整整半小时。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曾经某次伊斯坦自夸的时候她在现场。她当时还和伊斯坦不是很熟，从一开始点头表示在听，到后来挑眉内心不断质问她怎么还没结束，又到双目无神逐渐适应，到最后把她的话当做催眠曲成功入睡。
“所以呢？”
“他这几天突然对我很热情。”
而且这人没有恶意，所以外向的自己自然地和他关系迅速变好。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开始看向他的原因。自己不太能确定能不能说出口，毕竟是他的事情，有可能他并不想告诉别人。
乐芙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没怎么相信。
毕竟这两个，一个精灵一个人类，种族之间的鸿沟摆在这里，关系是能迅速发展的吗？
在朝晚说第一句解释的时候，谢以珩拿起了自己身边的茶杯想喝一口茶。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的下一句话就把事情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毫无准备到他差点一口茶直接喷出来。
他假咳了几声，装作是呛到了。
好一会后才缓过来，面上恢复平静。
“唔……”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该不该说。
当然他的担忧和剧情无关，与伊斯坦和厄沙信之间的事情更是没有丝毫关系。
他只是觉得，这关系说出来也许会让朝晚不太自在。
他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直盯着自己的乐芙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说。
乐芙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
这时候能有什么犹豫的，只有心虚的人才会犹豫。
她当即一拍桌面：“说！你是不是确实心怀不轨？”
谢以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乐芙看着他这幅样子，火蹭蹭地就冒上来。撸起袖子，就打算动手。
刚站起身她就听见他说：“我确实……暗恋她。”
乐芙：？
哈？
不是心怀不轨吗？
她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心怀不轨就是暗恋这件事。
乐芙：……
天地可鉴，她从来没想过关心别人是不是暗恋自己的朋友。她也丝毫没有干涉或者阻碍自己朋友恋爱的意思。
哦不对，伊斯坦还是不要和厄沙信恋爱的为好。
精灵与人类之间的鸿沟可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朝晚：？
还真的是啊？
自己猜到是一回事，猜想被证实是另一回事。
这餐饭最后全程沉默。
乐芙还处在震惊之中出不来。
朝晚觉得在这个时候，她应该适当表现出属于伊斯坦应该有的被表白之后的尴尬。
谢以珩本来就不是多言的人。
一回到旁边的屋子里，乐芙就拉住了朝晚：“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朝晚点头。
才怪。
她只是在尽量符合伊斯坦的人设而已。
“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会问出这种事情。”
“没事的。”朝晚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反正自己和谢以珩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两个NPC的关系改变而改变。
她也不像谢以珩猜测的那样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完全不相干的四个人。或者说伊斯坦、厄沙信和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躺在床上，闭眼前朝晚才想起来谢以珩在说出解释前看的她那一眼。
她才意识到他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她一瞬间情绪复杂。
她现在想起自己和谢以珩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头疼。
虽说顺其自然，她也很努力地告诉自己顺着心走就好了，但是她在想起的时候总是难免会去揣测他的想法。
他究竟怎么想？
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他会为了追自己做点什么吗？
如果做了点什么，对自己说了点什么，自己会怎么回应？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
没来得及拉回来，她就坠入梦乡去找周公了。
梦里是一片兵荒马乱。
黑色的锁链遍布眼球，在半空中横冲直撞，而后随意落到地面上。周围的人四处慌忙地逃窜，有的躲回了自家的院子里，有的在房间里搞出哐当的响声，有的瑟瑟发抖地双臂抱膝地蹲在草丛里。还有更多的，是没有跑过黑色锁链，被击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梦中的朝晚愣了半晌。面前的一切过于真实，仿佛自己就在现场一般，但是她总觉得她不应该在这里的，所以她有些许迷惑。
远处传来一声嘶吼，随后大地剧烈震动。天边一个黑色的巨兽探出了个头，前额左右两边各长了一只角，嘴边也各长了一只角，只不过上面的比下面的长一点。
他的嘴巴很大，微启，有口水顺着缝隙留下，滴落在地面上。
朝晚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感觉到一阵反胃。
他的身子飘在半空中，一步步地朝这个城池靠近。
自己的周身更乱了。装备好的士兵迅速集结，分成许多小队整齐划一地朝巨兽的方向前进。
巨兽突然大开嘴巴，整个身子微微后仰，它身边的房屋突然拔地而起，进了他的嘴里。
双唇合紧，朝晚似乎看见它的脖子前后一缩，再无其他动静。而那被他吸进去的建筑，大概是被他吞进肚子里成功消化了。
耳边的声音嘈杂。近处人们止不住的微小的抽泣声，孩子大哭的声音，母亲安慰孩子的低声，老人无奈的跺脚声。远处兵器交接的声音，身体倒飞之后撞在房屋上的声音，人类统帅的指挥声，匆匆忙忙但是十分整齐的脚步声，巨兽的怒吼。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远方在发生什么。
围在巨兽身边的士兵一批倒下了，后面的一批士兵又踩着他们未寒的尸骨上前，拼死不愿再让巨兽前进片刻。大街小巷里人类和黑色的虚影兵器交接，或上风或下风。城外的精灵没有受到丝毫阻拦轻松进了城，一部分人顶上了街道里人类的位置，另一部分人往巨兽的方向赶。
朝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眼前的这些，似乎，应该，对于自己来说特别重要。自己想要把这里面的什么景象映入脑海里的那种重要。
但是为什么呢？
自己又想记住什么呢？
自己又为什么在这里呢？自己本不应该属于这里，她能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但似乎也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
是要发生什么了？
自己怎么了？
还想看得听得再清楚一点。
突然一声清晰的女声透过重重迷雾传进了她的耳朵：“伊斯坦。”
伊斯坦是谁？
意识逐渐模糊。
朝晚猛地惊醒，坐起后环顾四周。
她还是在伊斯坦在南城居住的那个小房间里。
属于这个任务的记忆接连涌入脑海，昨晚她才刚刚和乐芙与谢以珩一起吃了饭，从谢以珩嘴里不小心知道了厄沙信的秘密，躺下前又想起自己和他的事情。
那刚刚那个过分真实的场景是什么呢？
是梦吗？
她敲了敲有点晕乎的脑袋，边揉太阳穴，边朝房门看去。
刚刚她好像听到了谁在叫伊斯坦。
敲门声和呼唤声再次响起。
是乐芙的声音。
“乐芙？怎么了？”
门外的乐芙似乎长舒了口气：“你可算醒了。那头饕餮又醒了，这回它的力量更强了。精灵和人类的精英组队都拦不住。他在一步步靠近这座城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饕餮？
精灵和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问答环节。
作者：用一个词形容彼此
三人之间沉默良久。
作者：用一个词形容彼此
……
朝晚：衣冠禽兽
谢以珩：戏精
作者：……
你们是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还是你们俩之间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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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禽兽：比喻道德败坏、行为卑劣的人（百度百科）
第115章伊斯坦的日记（九）
朝晚尽力不在乐芙面前表现出讶异的表情。
“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办？他们怎么说？”
他们指的就是人类和精灵的统帅，但是朝晚既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是怎么称呼统帅的。
索性就他们了，反正乐芙能会意的。
“没有办法，只有人海战术。”乐芙在人类待了一段时间，学起人类的表达倒是挺快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就此罢休，仍旧一脸期待地看着朝晚。
朝晚：……
所以伊斯坦曾经还作出了什么巨大的贡献？让乐芙如此相信她现在也能想出有用的对策。
“我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朝晚无奈地摇摇头。
“之前你那个招数。”乐芙说着比了个手势，看着像是伊斯坦那个招数的起手式。
奈何朝晚一点都不了解伊斯坦的技能，自然不会知道她用出来的是什么。
不过，她想起乐芙之前的描述。
“饕餮又醒了。”
也就是说饕餮曾经沉睡过。
那假设饕餮沉睡是伊斯坦的功劳。她飞速地在属于伊斯坦的记忆里寻找对应的技能。
之前几天在这片时空下和谢以珩一起划水的时候，他教会自己怎么寻找这具躯体的记忆，怎么操控这具躯体。现在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神的恩赐。
朝晚：……这什么中二的名字？神恩赐你睡一觉吗？
技能状态冷却中。
“我那个技能用出来消耗过大了，短时间内不能再次使用。”她说着顿了顿，解释自己刚刚的沉默，“我刚刚想了想我学会的人类牧师的技能，确实没什么有用的了。”
乐芙闻言叹了口气，面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伸出手求抱抱。
朝晚按照她的意愿，抱紧了她。乐芙也回抱住朝晚，手臂上的力量逐渐收紧。
“此去……”她嘴里蹦了两个字出来，又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嗯？”
“你今天可要平安地回来。”乐芙的话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朝晚愣是从其中听出了一种决战的味道。
是已经到最后一天了吗？
也就是说今天是伊斯坦献身的那天吗？
念及此，她也紧了紧自己的手臂，脸颊在她的脸上蹭了蹭：“你也是。”
她知道，虽然伊斯坦和乐芙身上的任务不太一样，但是乐芙也是要上战场的。
她也记得乐芙最后的结局。
在战场上看见伊斯坦阵亡后，暴走拖住了所有的虚影，为人类和精灵给予致命一击提供了十分必要的时间。
也是因为她们两个精灵，这一战最后得以大获全胜。
惨烈的大胜。
如果没有她们，这战役最后会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两人没抱多久就分开了，迅速收拾好自己后，就一起小跑着前往前线。
路上她们见到了许多和他们前往一样方向的人和精灵。
两个种族混杂在一起，没有谁觉得有任何异样。
不时还可以见到尖耳朵和黑头发肩并肩走在一起，彼此交流着，到最后用一声鼓气结束对话。
朝晚和乐芙的手不经握在了一起，手上逐渐用力。
两人的指尖都一致地发凉。
在上前线的准备区里，朝晚见到了谢以珩。
乐芙见到他后，把朝晚的手放到他的手心上，在掰着谢以珩的手指让他握住朝晚的手。
她看了两人一眼。
“怎么了？”朝晚问道。
“你们可要一起平安地回来。”她说得郑重，但是其实她也清楚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空头支票一样。
“如果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就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朝晚：？
她其实并不算是当事人，更多的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事情的发展，必要的时候动一下手保证发展不会偏离轨道。所以她并没有受到太多战前凝重氛围的影响。
一下子她就抓住了一个偏离的重点。
她怎么就同意他俩在一起了？
在这期间伊斯坦有过想和厄沙信一起度过后半生的想法嘛？
谢以珩：？
朝晚也许不知道，但是他是十分清楚的，因为厄沙信有本日记专门写着自己面对伊斯坦的心路历程。
如果伊斯坦答应了他，他一定会写在那本日记上。
但是那本日记上没有，所以伊斯坦绝对没有松口。
不过两人也都是“老戏骨”了，彼此看了一眼，勾出一抹温柔而满足的笑容：“谢谢。你也是。”
你也要平安地从战场上下来。
乐芙朝他们扬了扬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离开。
朝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推上了前线和虚空对战，身边是谢以珩。
所幸两人是搭档，而且乐芙不会在他们身边，在战场上还勉强能分心讨论下当下的情况。
“我今早一醒来差点被吓死了。”说着朝晚把梦里的事情和今早被乐芙叫醒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
“你还有乐芙叫你，还可以从乐芙那知道点什么。我就是自然醒，内心告诉我我要干什么，然后我就照做。最后我就去到了前线的准备区。”
谢以珩一匕首刺入面前虚影的眉心，也不管另一个虚影的锁链落在自己的身上，迅速地抽出匕首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也就是仗着自己身边有个牧师在，所以才采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效率特别高的战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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