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拾遗看完之后微微有些沉默,说实话,李三姐写的这些东西在现代可以成为提出离婚的材料,但是在古代不太行。
这不是现代,这里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尽管北宋女性地位比较高,但那也是相比较起其他朝代。妇女受着传统的三从四德和贞操观念的严重束缚,很难真正实现其离婚的愿望。
所谓和离,大多是一种协议休妻或放妻,往往成为男方为掩盖出妻原因,以避免家丑外扬而采取的一种变通形式。
李三姐所遭遇的,在她,在李三叔,在李三娘,在魏拾遗看来很不和离并且不能接受的经历,在其他人眼中看来那就是正常的。
一家之主难道还不能决定保大保小吗?女主内男主外,女人做点家务事怎么了?为了传宗接代奉献一下不可以吗?
种种原因加起来,李三姐想要和离,并不容易。
魏拾遗放下手里的申请书,对李三姐说道:三姐,你在这里面加上夫妻感情破裂,关系不和吧,应该会好一点。
比起那些客观因素,感情这种主观的因素比较起来不能被人反驳,或许可以为和离出一把力。
李三姐也知道和离的难度,便在上面再加了一些魏拾遗说的东西,比如感情不和,比如陈三不孝敬李三叔他们等等。
看着李三姐他们在那里认真的写申请书,魏拾遗心中却有些沉。
魏拾遗的预感是正确的,李三姐他们的申请确实很不顺利,不仅是衙门那边不同意,就是陈三也坚持不要和离,并且要求李家把孩子还给陈家。
并且陈家还说,那一个月里他们天天去李家,保证会对李三姐好,但却被李家人拒之门外,但其实那一个月里,陈家压根没有去李家求和,他们确实是去过李家,却是为了孩子去的。
本来这件事在太医局里读书的魏拾遗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却被传唤到了衙门,原因是他不守礼数进了女子的房间,并且看光了李三姐的身体。
魏拾遗算是辱了李三姐的青白,而李三姐也不再干净,他们两人坏了礼法。意思就是,和离可以,但是陈家要孩子,李三姐必须净身出户。
彼时魏拾遗正在教王助教他们使用手术器具,哪一样工具有什么作用,应该拿来做什么,他就被叫到了衙门。
魏拾遗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他往旁边一看,就见到当时在陈家接生的那个产婆。
那产婆见到魏拾遗被押来跪着,连忙对堂上的知府恭敬的说道:老爷,就是这位小郎君,他那天在李青娘子生产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看光了她的身体。
什么叫做看光了李三姐的身体?魏拾遗在被带来的路上没能打听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看见这一幕,他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大堂里除了他和产婆,还有李家和陈的,李家三人跪在一边,陈家三人跪在一边。李三姐抱着孩子跪在一边,表情坚毅,陈三和以及他的父母则满脸愤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三姐怀里的孩子。
现场状况很明显,陈家不同意李三姐提出的和离,不仅如此,陈家还做了准备,在对簿公堂的时候找到了当时接生的产婆,让她证明李三姐不干净,然后要求李三姐净身出户。
而魏拾遗,当时接生的人,就成了陈家口中和李三姐不干不净的人。
经过陈家以及产婆那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的话,看起来魏拾遗还真是一个不守礼法的浪荡人,而李三姐也成了陈家口中不守检点的人。
不然李三姐为什么不拒绝魏拾遗进房间,而魏拾遗偏要进李三姐的房间?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是那么回事,怎么到了李三姐那里就还允许了男人进去帮忙?
于是,再经过陈家的添油加醋,魏拾遗和李三姐的关系就说不清楚了,魏拾遗也就被带到了这里来。
这可真是好笑。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府尹的态度,魏拾遗跪在地上坦荡的打量上方坐着的人,那是个中年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贴在头上,表情很是一丝不苟,看着是个颇为正派的人。
他面容严肃,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静静的盯着下面跪着的他们,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魏拾遗在打量那人,那人也在看魏拾遗。
魏拾遗,何萍说的可是真的。知府威严的问道。
魏拾遗回道:是真的。
知府再问:那你可认罪?
魏拾遗反问:大人,我何罪之有?何萍说的只是一部分,而当时真实的情况是我不得不那么做。
当时产妇生产困难,眼看着母子皆亡,我有能力,并且也可以帮助人,难道要我坐视不管,看着产妇因为生产死亡才算不是错的吗?
礼法是人规定的,是为了让人变得更好,让我们生活的环境有一定的秩序,可是如果人没了命,礼法拿来又有何用处?
况且,当时在房间里的人并不是只有我,还有我的先生和师兄,他们都帮助了我给李三姐接生。陈家的人说我和李三姐的关系不正常,在这里我想问陈家的人,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我要如何才能和三姐的关系不正常?
魏拾遗挺直了背脊,面色严肃,态度不卑不亢。
堂上的府尹面色闪了闪,颇为惊奇的盯着下面跪着的魏拾遗。到堂上来的人,无一面色仓皇,即使是有理的人,也会很敬畏。可魏拾遗不同,他还只是一个小少年,不是成年人,他在公堂上,却能做到面不改色。
这样的人,让府尹很难相信他是陈家以及产婆口中描述的浪荡子,一般来说,一个人的脸上会显现出那人的性格和经历,猥琐的人气质会很难看,心中有鬼的人目光会躲躲闪闪,然而从魏拾遗的脸上,只能看到正直和坦荡。
府尹移开目光,看向下面的陈家和产婆,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产婆咽了咽口水,偷偷看了眼陈家那边的人,迟疑的回答道:是是这样的。
陈三一脸混不吝,说道:大人,虽然他说的是真的,可是他看了我妻子的身体,还对,他还剖了人的肚子,这难道不是错的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能随便剖开人的肚子。
陈家老夫妇也跟着说:大人,我儿子说的是对的,那天李三郎和李三娘还打了我们,打得我们下不了床!
胡说八道!你们胡说八道!李三叔被陈家说的话气得浑身直抖,大人,他们在乱说。我只是打过陈三,也只打了他一拳,那还是因为他不让三姐活,还想带走三姐生下来的孩子。
李三娘跟着道:拾哥儿会进三姐的房间也是为了救三姐,大人,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什么礼法,什么规矩,我只想要我的女儿活着,让我的孙儿活着,这有哪里不对?我们是三姐的父母,我们不反对,三姐不反对,他们陈家又有什么资格反对!
李三姐没说很多的话,她只是抱着孩子,静静的盯着府尹,说道:如果不能和陈三和离,我会抱着孩子一起去死,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回到陈家。
我的身体我做主,我想活,就算是剖开了我的肚子也没关系。而我的肚子被剖开,我和我的孩子都活下来了。大人,你难道认为拾哥儿救了两个人的性命,这种行为是错的吗?
原来府尹还没判决,陈家也不是稳稳当当的就赢了,这还是在取证的阶段。
李家和陈家在公堂上吵了起来,魏拾遗却没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盯着堂上的府尹,静静的等待他的结果。
这是开封府,开封府的府尹都是公正的人,虽说开封府并不好管理,但那是对于一些高官衙内的案件不好判决,普通人的案件还是很好判决的。
而且这府尹看起来很正派,他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判决。
gu903();当然,如果他判决陈家赢,可以拿走孩子,那么他也不会就这么干等着。陈家有证人,他也有证人,王助教,吴飞师兄他们都是他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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