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那人的耳垂,轻柔地说着威胁人的话语:“既然选择活下来,就什么都听我的。”
周行不停地流泪,他的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像是要将从得知陆政的死讯后积蓄的眼泪一次流干似的。
过了很久、很久,他同样轻轻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别哭了,对身体不好。”Champion说完了这句话,自己也愣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和人设并不相符的话。
或许是一种怜悯,或许是一种关心?
Champion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不去细究,又故作冷漠地说:“你哭坏了身体,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周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哭了,像是妥协了,也像是认命了。
Champion轻松地把周行抱了起来,他搂着人进了车辆的后车座,伸手将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车辆缓慢地行驶,就在即将转弯前,周行挣扎着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了后方。
“想回家的话,以后可以再回来看看。”
“我并不是想家。”
“那你是想什么?”
“我只是记混了。”
“嗯?记混什么了?”
周行不再回答,但Champion却早就知晓了答案。
他知道周行在刚刚那一瞬间,以为他们离开的是他们曾经的房子。
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
他也不知道周行会选择通过“另一个陆政”的途径去回来找陆政。
他也不知道周行会那么爱陆政,爱到愿意去为他死。
他也不知道当他从萨拉的口中得知周行的意图时,心中会那么惊惶不安、甚至有一丝懊悔。
他也不知道他有一天会远程说着冷静冷漠的话语,手指却微微颤抖,他会害怕他无法挽留住周行的生命。
这一切的不知道指向了同一个答案,曾经的陆政现在的Champion并不会选择忽略它、抗拒它。
但人之所以为人,是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用理智去支配行动,况且他清楚明白,纵使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Champion抬起手,捏了捏周行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那人脸上泛红的印子,问他:“疼么,怎么不喊痛。”
周行过了几秒钟,才轻声说:“没什么感觉。”
“心里难受?”
“嗯。”
“就那么喜欢陆政?”
“……”
“怎么不说话?”
“那不止是喜欢,我深爱着陆政。”
Champion的心里萌生出奇异的满足,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却并不会让周行看到,他冷淡地说:“但他死了。”
“和他在一起的记忆会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Champion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决定给他的周行一点奖励,于是他摸着那人的脸颊,沉声说:“过几个月,我们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周行的回答格外冷静,他说:“这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内。”
“养育一个可能的私生子,也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内,”Champion很满意地发现周行并没有闪躲的迹象,他略带强硬地扭过了周行的头,逼迫对方直视他,“难道,你认为我是救世主,可以完全无私地为你提供帮助?”
周行抿了下嘴唇,目光没有闪躲,他说:“我曾经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
“正直的人不会强硬把刚刚失去伴侣的人拉上床,甚至压根不会和你签署一份生子协议。”Champion用红艳的嘴唇说出冰冷的话语,“我需要一个妻子,而你很合适。”
“我并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身体。”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话语,周行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哀求似的问:“能不能放过我?”
Champion轻轻地嗤笑一声,那一瞬,他和陆政的人设完全一致。
他说:“我干让我高兴的事,又付了钱,为什么要放过你。”
周行闭上双眼,他痛不欲生,却挡不住那人强硬的姿态、柔软的嘴唇。
司机将车停在了荒芜的草地中,出去抽烟,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收到返程的讯息。
Champion抱着周行,轻轻地啃咬着他的耳垂,他说:“乖一点,好好听话,我可以帮你把陆政的那些画,全都买下来,甚至帮他开个画廊,怎么样?”
周行抬起手,用手背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他说:“我要陆政的所有遗物,你买得起么?”
“可以啊。”Champion笃定地笑了。
“我会嫁给你。”
“乖。”
第53章
“先生。”萨拉无处不在,一直陪同着他的主人。
“什么事?”Champion正在处理军队的相关工作——第二军团前些日子死伤了一万多人,几乎所有的高层都被强制“休假”,议会的人对这些空位虎视眈眈,但也因为内斗迟迟不能确定人选。士兵需要治疗和抚慰、惩罚和奖励,日常的军务也急需处理,人选转了一大圈,最后竟然短暂地落在了Champion的身上。
Champion过往的履历足够漂亮,最妙的是,他和第二军团有过血仇,并不存在收为己用、并肩作战的可能。
Champion也如同议会期待的那般,只做“分内事”,看起来是个很好用的过渡期棋子。
“周行先生已经在老宅里静坐了一上午。”
“他的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有几次点燃了打火机,又熄灭了。”
“他应该是想烧了我的画。”
Champion敲下了回车键,随意将电脑搁置在一边,直起身,说:“备车,我去接他。”
“先生。”萨拉的声线里带了一丝迟疑。
“又怎么?”
“您刚刚提到了‘我的画’。”
“那的确是我的画。”Champion顺手取了条围巾,搭在手腕间,“我是陆政,陆政的画,当然也是我的画。”
——但过去,您总是试图将Champion和陆政割裂开,您一直扮演着不同的人设,我甚至怀疑您有轻微的精神分裂。
萨拉默默地将这句话从它的内存里删除掉,它意识到,周行对它的主人而言,比它之前预判的更加重要。
Champion坐在后车座上,他正在筛选婚礼的主题布置,又将几个方案保存下来,随手转发到了周行的邮箱中。
“或许您应该提醒周行先生查看邮件?”萨拉委婉地提醒。
Champion笑了笑,说:“他不会愿意看到这些东西的。”
“或许您可以选择在此刻告知他所有的真相?”
“萨拉,人的感情是很脆弱的,”Champion摩挲着自己的手表,“周行对陆政的喜欢是脆弱的,而我对周行的关注也同样如此。”
萨拉并不赞同这句话,它认为它的主人只是嘴硬,但它不会直接说出口,去令它的主人感到不快。
它通过现有证据的分析和数据库比对,坚持认为它的主人是联盟最强大的男人,也是联盟最可怜的男人。
它的主人做的一切事都是正确的,即使错误,也是观察的角度不同。
但它似乎也萌生了一些“情感”,它期望它的主人能得到幸福,能拥有快乐,能心想事成,而这种“情感”并非程序的设定。
行驶了数个小时后,汽车渐渐停稳,Champion从小憩中醒来,目光清明,长腿跨下了车。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军装,定制的手套完美贴合他的双手,不像是匆匆赶来,倒像是精心准备好前去和情人赴约。
别墅周边的草坪有些荒芜,夕阳西下,别墅的灯却没有亮起,远处看竟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还好么?”Champion轻声问。
“没有变得更差。”萨拉谨慎地回答。
“去准备些食物,点亮所有的灯。”
“周先生可能会起疑。”
“我作为他的法定伴侣,我的吩咐,你不得不听。”
“好的,先生。”
话音刚落,别墅的窗户一扇扇亮起,过了数十秒钟,就变得灯火通明。Champion踩着柔和的灯光,推开了大门,扬声喊:“周行?”
意料之中,周行并没有回答。
“他在哪儿?”
“在你曾经的画室里。”
Champion神色冷硬,他上了楼,扣手敲了三声门,门内人静默不语,呼吸几不可闻。
Champion推开了画室的大门,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周行将画室内所有的画固定在支架上,把支架绕着躺椅摆放成一圈圈的半圆,而他自己,则是穿着一件单薄而陈旧的衬衫,小腹高高鼓起,沉默地躺在躺椅上。
Champion绕过画架走到了周行的身边,他顺着周行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正对着躺椅的那副画上——这幅画不出意外,果然是周行半-裸的那一张。
Champion没有去唤周行的名字,反倒褪下了右手的手套,缓慢地伸向那张画——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到画纸前,周行突兀地出声,他问:“你想做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Champion不动声色地反问。
周行有些吃力地挪动了**体,他的双手托着肚子,像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
“在发呆。”
“我调用了萨拉的权限,它说,你试图烧毁这些画。”
周行摩挲着右手上的手环,像是在安抚萨拉,他并不怨恨,因为他早就明白,Champion不是他能够抵抗得了的,他也根本没有能力守护好陆政给予他的最重要的馈赠。
“这些画你已经送给了我,我可以按照我的心意处置它们。”周行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反驳,倒像是妥协。
“你的身体比较重要,点火也存在一定风险,不如直接用碎纸机搅碎。”Champion像是单纯提一个建议。
周行的脚趾头微微蜷起,他干呕了几下,白着脸说:“不用了,我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留着,想看的话,随时可以过来看,也没必要直接呆上一整天。”
Champion看起来格外温和,但周行和他相处了数个月,已经察觉到了对方表象下深深的不悦。
周行低下头,强迫自己开口:“以后不会这样了,抱歉。”
“吃过饭了么?”Champion随意开了个新话题,揭过了这件事。
“还没有。”
“那一会儿多吃些,孩子总不可能和你一起饿着。”
“好。”
“自己能起来么?去餐厅吧。”
“应该可以。”
周行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腿,去探地板上的拖鞋,脚拇指刚刚触碰到鞋面,Champion嗤笑了声,一把抱起了他。
“适当示弱点,对自己好,对孩子也好。”
周行没反驳这句话,他躺在Champion的怀里,目光却一直盯着陆政的画,直到Champion顺手关上了画室的门。
“孩子今天动了么?”
“动了。”
“月份到了,应该可以去做基因检测了。”Champion像是随口一提。
周行抿了下嘴唇,他抬起双手,环上了Champion的脖子,柔声说:“不去做这个,好不好?”
“你是怕这个孩子是陆政的,我强迫你打掉或者不出赡养费用,还是怕这个孩子是我的,你彻底没了活下去的牵挂和理由?”
都怕。
周行恐惧于Champion洞察人心的话语,他更恐惧于自己一步步走进了Champion预定的陷阱。
他隐约猜到了Champion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无非是他惹怒了他,而想要改变那人的主意,最有效的方式只有一个。
周行仰起头,轻轻地亲了亲Champion的下巴,小声说:“求你了……”
“今天吃饱些,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休假。”Champion的目光逡巡过周行的身体,长久地落在他的腹部上,“医生说你的身体很好,你也该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了。”
“……好。”
晚餐出乎意料地丰盛,Champion和周行坐在餐桌的两侧,周行努力将食物塞到自己的嘴里,他并不饿,但很怕孩子会营养不良。
Champion的目光偶尔会温柔地落在周行的身上,但当周行抬起头时,他又恢复成一幅冷漠沉稳的模样。
第54章
用过了晚餐,周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提议离开这里,Champion眉梢微挑,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怎么,怕我玷污了你前男友的住处?”
周行摇了摇头,表情十分自然,理由也无懈可击:“这里空气不太好,对孩子身体不好。”
Champion没有再逼他说些违心的话,随意说:“那就回去。”
周行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开始努力地将衣服套在身上,他的肚子很大了,弯腰有些吃力,他也不难为自己,喊了萨拉,用机械手帮他系鞋带。
两人出门前,Champion停下了脚步,又拿了条围巾,仔细地绕着周行的脖子缠了两圈,叮嘱道:“挽住我的手。”
周行“嗯”了一声,乖巧地挽上了Champion的胳膊。Champion刻意走得很慢,他领着周行走了几十步,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声,便停了下来。
“怎么?”周行轻声问。
Champion侧身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下周行的额头,一点也不意外地察觉到对方皮肤的紧绷与极力掩盖的颤抖。
他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能背你,对孩子不好。”
周行一直压抑的回忆瞬间上涌——他曾经背着陆政无数次走过这个庭院,当时只认为是寻常的事,如今却变成了奢望。
他的眼睛短暂地被水雾遮挡,在那一瞬间,竟然错认为Champion和陆政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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