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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马上召集暗卫,准备去正心会。”颜烛收了剑,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恐吓和妇孺算什么本事?

“是。”

“我也赶紧叫张发财和王有钱过来,跟你们一起去正心会。”邱毅拿出一块黑檀木的令牌,没过多久,便有一只血鸦出现在半空中。

正心会离这里不远,就在对面的山腰上,这里聚集的人,大多是生活难以维系的普通百姓,又或是中毒尚浅但无力医治的人,跟着正心会劫富济贫,便有钱去给自己或家人买药。

勺水县以渔业为生,周棋禁渔禁市,让他们断了生路,生活无着的同时又遭受毒蝎之灾。

很多人甚至没明白起义叛乱是什么意思,只是在这里看见了一线生机。

“都是普通百姓,没有武功,不要伤及无辜,”颜烛看了一眼山腰的建筑,眉眼间尽是焦灼,“所有人分散开,找茯苓在哪儿。”

茯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迷药的药劲还完全没过,他感觉身上有些无力,不过倒没有别的不适,屋内的陈设很简单,木桌、木床、木柜子,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家具了。

他的龙牙刀就放在窗边的木台上。

“醒了?”房门打开,吴子安拿着端着盘子进来。

一股韭菜的清香弥漫在屋子里,盘子里是刚出锅的韭菜饼。

茯苓往龙牙刀旁边坐了坐,问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倒想问你想做什么!”吴子安将那盘韭菜饼丢在桌上,瓷质的碟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我要是不来,你打算给人做一辈子男宠?”

茯苓一怔:“……啊?”

吴子安怒火中烧:“你少给我装!你不是说你去报仇么?我爹教你刀法就是让你做这个的?丢人现眼的东西!”

茯苓意识到他误会了自己和颜烛的关系,连忙站起身道:“师兄,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别叫我师兄!从小就会装模作样,亏我爹娘还对你这么好!”吴子安一掌推过去,正好打在茯苓胸前,茯苓伤还没好,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

吴子安不知他有内伤,看他这虚弱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更气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回事?傍上个男人都不练功了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茯苓胸前血气翻涌,他喘着气:“师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傍上他,我和他是……”

门外传来一阵巨响,打断了茯苓的话,那木门飞进来,撞在柜子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颜烛提着昆吾剑站在门口。

接着他看见了屋内的景象,茯苓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上,一个陌生的男子俯身拽着他的衣领,两人一齐转头看过来。

龙牙刀就放在旁边,茯苓没动也没反抗,他定然认识这个人,还与这人举止亲密。

颜烛面沉如水,昆吾剑带着杀意指向吴子安:“放开他。”

“我没找你,你倒自己来了。”吴子安放开茯苓,眯起眼,也抽出刀。

茯苓一把抓住吴子安:“不是,我还没说完,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他妈给我闭嘴!”吴子安推开茯苓,转过身,“你休想再靠近他!”

颜烛听见茯苓的话,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茯苓:“你说我们不是什么关系?”

茯苓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越说越乱,他赶紧又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然而旁边的两人根本没空管茯苓是什么意思,吴子安已经提刀冲了上去,他这些年游历江湖,见的人和事多了,心境早已不似当年冬青镇上不懂事的少年,刀法也精进了很多,即使不敌颜烛,也丝毫不露怯意,刀法中带着怒气,比平时还重几分。

茯苓再讨人厌,也是他的师弟,是他爹费尽心血教出来的,容不得别人侮辱!

“别打了,先听我把话说完!”茯苓喊了几声,那两人依旧置若罔闻,招式不停,这一阵惊天动地的,打下去还得了?

“我让你们别打了!”茯苓大吼一声,拔出龙牙刀,手中蓄力,一刀劈断了床腿,床上挂的帷帐撑杆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颜烛和吴子安停下来,齐齐看向他。

茯苓撑着刀:“两边站好,退开一丈,都别动。”

颜烛虽然生气,可还是照做了,退了几步,不过没有收剑。

吴子安的武功远不及颜烛,他身上带了点伤,完全不听茯苓指挥,站在原地,道:“叫什么叫?你还要不要脸了?还护着他!”

茯苓心说,我不护着他他能把你打死,但茯苓知道吴子安从小就要面子,要真说出口了肯定当场就要翻脸。

还是颜烛好说话。

“颜烛,这是我师兄吴子安,”茯苓解释向颜烛解释道,“他误会我们的关系了,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颜烛表情稍缓,但还是握着剑。

吴子安拿眼睛瞪茯苓,刀则指着颜烛,道:“你胡说什么?这是个男人!”

“我看得出来他是个男人,”茯苓走到颜烛身边,拉住他的手,“我喜欢他。”

颜烛揽住茯苓,眼神依旧冷淡的看向吴子安。

吴子安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给我滚!”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反而转身夺门而出。

“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吴子安吼道,“让开!”

门口的偷听的邱毅、张发财、王有钱,以及没能跟进去的李忠,纷纷整齐的让开一条路。

茯苓道:“没事,我师兄就是这个性子,他过会儿自己就好了。”

颜烛没接话,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

茯苓一看他神色,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上前一步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你自己跟他走的?”颜烛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没舍得抽出手,任他拉着,皱眉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是槐山派的人把你带走了!”

“我怎么可能不打招呼就跟他走?是我没防备,不知道他哪儿听的传言,说我是你的男宠,拿迷药把我绑到这里准备揍我呢,”茯苓见他面色稍霁,心里松了一口气,用脸蹭他的手臂,委屈道:“你要是不来,他刚刚就要动手打我了。”

颜烛能看得出来吴子安对茯苓有维护之意,自然知道吴子安不会动手打他,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明明是在装模作样,但脸上那点冷意还是散的一干二净,于是伸手把茯苓搂在怀里。

“罢了,是我急糊涂了。”

“哎呦——”邱毅捂住眼睛,刚迈进来一步,转了个圈另一只脚又迈出去了,“我看你们二位应该都没事,不打扰了哈。”

“我得去找一下我师兄,”茯苓端起桌上的韭菜饼,“正心会再怎么说也算造反,赶紧要让他解散了。”

颜烛点点头:“那我在此处等你。”

茯苓端着那盘凉透了的韭菜饼,去厨房重新回锅热了一遍,接着找了好大一圈,才在屋后的角落里找到了吴子安。

吴子安坐在台阶上,那背影已是成年男子了,茯苓想起了那年他去学堂给吴子安送馒头。

那时候,吴子安也是这样避开其他人,一个人垂头坐着。

“师兄。”

吴子安转头,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是一愣。

“多年未见,师兄还是老样子。”茯苓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来,把那韭菜饼递给他。

“回个锅都能煎糊,你也还是一样笨!”话虽这样说,吴子安拿起来一块饼,把剩下一块连同盘子丢到茯苓旁边,“你自己尝一块!”

茯苓把那块饼拿起来,咬了一口,韭菜的味道溢满口鼻,他眯起眼睛,想起在冬青镇上的时光,冒着热气的蒸笼,细白的面粉,布抱着的馒头和包子……

师娘端出一盘韭菜饼,给他怀里偷偷塞鸡蛋,师父拄着拐杖,站在拖车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眨眼间过去了十年之久,每每回想,那真是一段快乐无忧的日子,是茯苓生命中为数不多,值得珍藏的岁月。

“茯苓,”吴子安吃着韭菜饼,“我从小就不喜欢你。”

茯苓点头:“我知道。”

“我讨厌你,你烦的要死,”吴子安握着刀,道:“但你是我爹的徒弟,是我师弟,你要是被人欺负,就是在给我、给我爹丢脸,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茯苓弯起眼睛,“师兄,你这些年怎么过得呀?”教唐團隊獨加峥理

吴子安道:“你管我怎么过的,反正有那笔钱,饿不死就是了。”

茯苓点点头,没再多提,他们师兄弟向来就没什么话可说,今日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闲聊,已经非常难得了。

沉默片刻后,茯苓道:“师兄,正心会是造反,不能留。”

“我知道是造反,我读的书比你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注)”吴子安几口吃完韭菜饼,接着说:“这些年我四处走,去了不少地方,你看这天下都乱成什么样了?就说这勺水县,要有活路谁想造反?”

所以吴子安才会入了正心会,想领这些平头百姓找一条生路。

“我相信有一人,定能改变这个天下。”

“谁?”

“三皇子颜光曜。”

吴子安皱眉道:“你是魔怔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他心怀天下,是真正的侠义君子,如果有人能改变这个天下,一定是他。”茯苓坐在台阶上,看向远处,层层山峦相叠,他眼里透着光,声音轻缓却很坚定:“我会尽我所能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道德经》

第35章

几人回到驿站已是傍晚,吃完晚饭,茯苓出门转了一圈,提了一只公鸡回来。

这只大公鸡正直壮年,羽毛鲜亮,十分神气的在屋里踱步,那气派很像个巡视自家稻田的土财主。

邱毅看着那鸡在地上到处乱跑,问道:“怎么,你晚饭没吃饱,打算当夜宵?”

“我想试试公鸡能不能对付毒蝎。”茯苓使坏,抬腿伸过去,那公鸡被他猛的一绊,扑倒在地上。

“喔喔喔!”

茯苓笑起来:“先饿它一顿试试,不行的话当宵夜也成。”

那公鸡刚爬起来,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缩着翅膀远离茯苓。

茯苓走过去将它一把拎起来,道:“行了,折腾一天了,都散了,回去睡觉吧。”

“茯苓。”颜烛坐在椅子上没动。

茯苓转头:“怎么了?”

颜烛端坐在椅子上,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犹豫道:“房间是钱衡安排的,他没给你专门安排房间,我……”

茯苓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了,“哦”了一声。

颜烛似乎有些不自在,他站起来,道:“是他误会了……”

“他误会什么?”茯苓靠过来,故作惊讶的问道:“我难道不是颜公子的枕边人么?”

颜烛笑道:“自然是,是我多虑了。”

两人至今尚没有同过床,一是考虑到茯苓之前身上有伤,二是颜烛很有君子之风。

实在是太有君子之风了,他在人前虽然依旧细心体贴,但从来不会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当着外人的面,做那般浪荡的举止,是对身边人的不尊重,如此与对待侍宠妓子有什么区别?

在马车上尽管只有邱毅,颜烛最多也只是抱一抱茯苓。

这让茯苓每次靠他近一点,都有种在耍流氓的感觉。

月光照进来,茯苓只穿着里衣,趴在枕头上看着走进来的颜烛,拍了拍身边的被褥。

月下看美人,墨发散下来,眉眼弯弯,带着清辉的一点点朦胧。

颜烛忍不住扬起嘴角,上了床,躺进了被子里,身边的人已经蹭到了他身边。

颜烛侧身,将他搂在怀里,抬起手,把他鬓边一缕青丝挽在耳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睡吧。”

茯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他把头埋在颜烛怀里,也听见了颜烛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传过来,牵动他的心神。

被颜烛身上的气息包裹,茯苓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安心过。

好像只要在他怀里,便可以什么都不想,压在他心头的、纷乱复杂的、充斥着血色和残忍的一切,都被这温柔的气息暂时冲散。

睡至半夜三更,一阵惊天动地鸡叫声把茯苓从睡梦里硬拉出来,茯苓感觉身下一空,他猛的惊醒,睁眼一看,颜烛把他了抱起来,站在床边。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怎么了?这公鸡大半夜的打什么鸣?”茯苓揉眼一看,那大公鸡跳到了床上,正在被窝之间纵横捭阖,英勇作战。

突然它把头往被子里一伸,扑腾了几下,再伸出来时嘴里叼着一物。

待茯苓看清了那东西,还残存的那一点点睡意立时散了个干净。

“是毒蝎!”

颜烛抱着他,把他放在桌上坐着,问道:“可有哪处不适?”

茯苓摇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颜烛笑道,“多亏了它。”

茯苓问道:“白天不是检查过了吗?怎么还会有毒蝎在床上?”

“驿馆有人心怀不轨,”颜烛眼神露出一点杀意,喊了一声:“来人!”

守夜的暗卫应声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其他人叫醒,以防生变故,”颜烛神色微敛,“查昨日靠近这间屋子的所有人,天亮了我要亲自审。”

暗卫应道:“是。”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颜烛倒了杯茶,递给茯苓。

“睡不着了,”茯苓接过茶,一口喝干净,从桌上跳下来,卷起外衫往身上一裹,道:“不如我们出去看星星吧。”

“好。”颜烛点头,把他裹在身上的外衫拿下来,仔仔细细的给他穿好。

gu903();两人上了屋顶,并肩坐在一起,抬头看如墨色的天幕,此时月上梢头,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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