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艾，妈妈开灯了哦。”

谢母说完后同样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开关，卧室铺了地毯，地毯上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少年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上拿着画画本和画笔，看那副模样似乎是在填色。

乍然间亮起的灯光，丝毫未能吸引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像是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独有的一片小天地中。

谢母和心理医生以及简昭走近，柯艾的画板上是一道铺满荆棘的道路，两边站着手持镰刀的死神，象征着绝望意味的彼岸花红的几乎能滴血。

—整幅画色彩上十分大胆，哪怕尚未完成却能让人清晰感知到其中所蕴藏的绝望。

再看柯艾，一头浅金色的碎发颜色有些暗淡还稍微有些长了，趴在耳边乱糟糟的，一副颓废的模样。

原本在心底重复告诫过自己无数次的要忍耐，做好的一切妥当打算，安排周密的计划，在见到这幅模样的柯艾顿时变得土崩瓦解。

简昭以为自己曾经从景梢口中得知柯艾的那些遭遇时就足够心疼，但当原本那个阳光娇气爱闹笑起来眼中漾着细碎笑意的少年，如今成为这幅阴沉冷漠的模样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出现时，简昭他心疼的要命。

鼻子一酸，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心理医生，曾经那件事情到底给柯艾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才能让他变成这幅模样，甚至需要心理医生？

简昭的想法和大部分的国人一样，下意识觉得去见医生不好，更别提是心理医生。

可现在，谢母毫不避讳的把柯艾上一个心理医生诊断的状况一件一件的当着简昭的面告诉这个医生。

自闭症，正在往抑郁症的方向发展，随时伴随着自残、自杀的可能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扎到了简昭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简昭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快步上前走到柯艾面前，伸出长臂搂住柯艾的肩膀，哑声道：“小乖，你……你到底怎么了？”

第92章宝贝儿，我爱你

原本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柯艾被简昭骤然间的动作扰乱，抬起头来，当看见熟悉到骨子里的容颜后，往旁边退了退，手上的画笔被他扔在了一边，颜料乱糟糟的弄脏了简昭昂贵的西装。

“你，你走开。”

柯艾一脸的抗拒模样，说话的声音很哑，结结巴巴的模样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开口说过完整的一段话了，一直在费力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逃避。

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发抖，曾经那最不堪的一段回忆又重新与面前浮现，言语的贬低以及异样的眼光，像是尖利的刀子，狠狠的插进了柯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扎的他疼的呼吸都费劲。

如果是先苦后甜，曾经所受到的一切不公委屈都是收获甜美爱情果实的路上而必须受到的磨难，那柯艾心甘情愿。

让柯艾难以接受的除了别人的言语眼光外，还有他不愿意让自己沦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一类中。

不分缘由，被欺骗与否，第三者本身就是不对的，柯艾无意识的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尤其是还是他最信任的简昭亲自给他的伤害。

当一个人世界中所信仰的一切全部崩塌，最信任依赖的人笑着拔出刀子插入他的心脏上，活着似乎都成了—件很费力的事情。

“小乖，别怕，我是简昭。”

这个名字更像是一剂能导致人狂躁的药剂，狠狠的注入了柯艾的身体中。

自从回国后一直很乖巧的柯艾，从未表露过任何伤人迹象，今天却头一次开始攻击人，原本放在他身侧的那些颜料全都被他当做武器。

简昭原本昂贵整洁的西装上面染上了各种各样的颜料，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柯艾就像是一个被激怒了的小兽一般，不吝啬于用自己最锋利的爪牙来攻击简昭，简昭连躲都没躲，一身狼狈蹲在柯艾面前与他平时。

宠溺的模样一如几年前，温柔的哄道：“我身上很脏，小乖，恐怕我没办法抱你了。”

柯艾看着这幅模样的简昭，毫无预兆眼泪落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在简昭来前空洞无比，现在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

“你，你走开。”

柯艾又将自己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这简单的几个字却给谢母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兴奋的眼圈泛红。

她的孩子，从回国后就开始抗拒和他们亲密，更是和曾经调皮捣蛋截然不同的乖巧，乖巧又安静，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布偶娃娃。

她身为母亲，看到自己孩子变成这幅模样，既心疼又觉得无奈。

每周，柯艾能和他们交谈的话很少，三两个字就能将他意思表述清楚的话，就绝对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因为此，谢母并没有将简昭赶走。

“小乖，我不走，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

简昭继续耐心的哄柯艾，温柔的就像是在哄一个宝宝，柯艾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他很好，简昭真的很好，哪怕曾经在柯艾经历过了那些事情后依旧这样坚定的认为，越是好就越是觉得难受，越是温柔就让他越难忘。

“我，简昭，我，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柯艾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这样完整的话了，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一句话说完，简昭攥住柯艾的手腕，看他并没有表露出对自己的抗拒后，唇角瞩着笑，声音温柔的几乎能滴水。

“小乖，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不知道，就不算。之前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偷偷的离开，我想了你这么多年，是不是怪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实际上一点训斥的意思都没有，倒更像是不含恶意的打趣。

柯艾被简昭这番话说的稍微有些愣，简昭看他愣神，伸出长臂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一个结实的拥抱，简昭凑到柯艾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抱歉，还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小乖，乖乖的让我抱抱好不好，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

处于热恋期被迫分开，尤其还是在那样一种并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如果不是简昭重生了一回，怕是会发疯。

再见到他家小乖，成了简昭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且为之奋斗的动力。

要优秀，要比别人都优秀，要优秀到光芒让别人无法忽视，要光明正大的站到他家小乖的面前。

柯艾原本苦苦支撑的屏障，被简昭的这句话击垮，溃不成军，任由自己靠在简昭的胸膛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哑着嗓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不好，我不想你。”

嘴上说着抗拒的话，两只纤细的手臂却将简昭搂的紧紧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掉，不多时眼睛就肿了起来。

他不想简昭，一点也不想，不会因为半夜想他世面，画室里整整无数幅被他画废了的画作，无一例外，主角全都是简昭。

与其说柯艾是因为曾经心理上的创伤才滋生想自杀的想法，倒不如说他是对自己产生了厌恶，他对明知简昭已经有了未婚妻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的自己恶心透顶。

不吝啬于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贬低自己，厌恶到恨不得让自己立刻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再厌恶自己也忘不掉简昭，越是忘不掉就越是厌恶，到最后恶性循环，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只有自己彻底死掉，所有一切才能结束的悲观想法。

简昭搂住柯艾，紧紧拥抱的姿势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感觉到柯艾到底瘦了多少，曾经被他费心思养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长了点肉。

现在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手腕纤细到微微用力就能折断的地步。

简昭看着柯艾的眼泪心疼的要命，抵着他的头，轻声道：“小乖，不哭了，好不好？你也想我对不对，你也很想我，不用否认，我能感觉得到。”

爱到极致，痛其所痛，简昭以前只以为这个是夸张，没想到现实中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感受到。

“小乖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柯艾抬起头对上简昭的眼睛，简昭的眼珠子微微泛红并未落泪，其中蕴含的压抑的深情一如曾经，过往很多年，都曾在柯艾的梦中出现过。

控制不住的鼻尖泛酸，柯艾吸了吸鼻子，认真一字一顿的强调。

“简昭，我，我不想喜欢你了……以前我总觉得我要变得更优秀才能追上你，不管是什么考试，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只要我能看见你的背影我都是踏实的，我觉得有你在前面，再难的地方我也能到。”

柯艾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这样长长的一段话了，用了很长的时间，费力的把自己想说的意思表述清楚。

心理医生耐心的站在一边，谢母已经用手捂住了嘴，眼泪早就将原本完美的妆容花掉。

“但是，我好像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不愿意在我前面走了，你走的更快，你不想继续等着我了，我一个人，还是得走下去。”

“你有了另外一个想同行的人，我再赖在你的身边只会招人烦惹人厌。”

柯艾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将经年累月过去后已经结痂逐渐长好的伤口上结的痂毫不留情的撕开，将血淋淋的伤口直白的摊开，一字一顿的分析对错。

空气中的空气似乎逐渐变得稀薄了起来，柯艾不得已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正在沸腾的情绪压下来。

“我……简昭，我很想跟着你一起走。你知道的，我很自私，我想要的东西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分享，我……”

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柯艾原本软糯好听的声音，现在很哑，不止是因为情绪激动。

“那就和我一起走，小乖，你说好的等老了还要让我牵着你的手带你去书店买故事书呢？”

曾经两个人在一起那段甜蜜的过往里，各种各样的诺言都许下过，沉重漫长的一辈子，在两人的诺言中，就像是只有转瞬。

就像是吵吵闹闹，一步经意，他们就能到老。

“我，简昭，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柯艾一字一顿的强调，说完这句话未干的泪痕上又覆了一层，浅金色的碎发稍长，乱糟糟的搭在肩头，委屈巴巴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曾经的样子。

曾经独自面对回来后柯艾失去踪迹的事情简昭都过去了，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怎么可能因为柯艾的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的退却？

简昭攥住柯艾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掌心干燥温暖，紧紧贴合在一起时那种安心的触感熟悉又陌生，柯艾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干干净净，懵懂的歪了歪头看着简昭，像是不解他这个动作的缘由。

“宝贝儿，你看，你并不抗拒我对你的亲近，你不会觉得反感，不反感厌恶就够了。”

“现在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当初半忽悠把你变成了我男朋友……”

“现在不喜欢了，那你就再绐我一个机会，绐我一个重新追求你，重新让你喜欢上我的机会，好不好？”

“宝贝儿，我爱你。”

第93章重建信任，宝贝儿，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简昭眼中一丝一毫的恶意欺骗都没有，直白的情意几乎能将人灼烧，眼中铺满热忱，攥着柯艾的手也没松开过，用柯艾最喜欢的方式，给他最渴望的安全感。

“小乖，以前忽悠你成我男朋友是我不对，太喜欢你了只想把你拐回家，当时太莽撞，一不小心让你不开心，现在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的补偿你，好不好？”

—辈子的时间太长太长，漫长且铺满黑暗一眼看不到头，原本沉甸甸的压在柯艾心头的巨石，他一个人扛着走到现在已经很累很累。

突然有个人想站在他旁边帮他分担，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恐惧害怕想要逃避。

“我……不，不好。”

柯艾一字一顿坚定的拒绝，简昭的喜欢与爱意就像是简昭曾经买给自己的那本故事书上，皇后递给白雪公主的苹果。

不管再怎么诱人，外头都涂了一层毒药。

'不做破坏别人的小三'像是悬在柯艾头颅上的一把尖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落下，彻底将他压垮。

若非是这个道德观念横在面前，哪怕明知道握住简昭的手朝前走是万丈悬崖，柯艾也不会有丝毫退却。

几年前在一中，压垮柯艾的不是公告栏上的恶毒言语，也并非是同学们无意间的贬低厌恶嘲弄，而是由袁主任递到他面前的那一张，简昭的订婚照。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照片，再多的唾骂也压不倒柯艾，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一股韧劲儿支撑到简昭回来。

谢母在一边从简昭说的这几句话中已经了解到了缘由，在柯艾已经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身为一个普通的母亲，已经没有精力与耐心再去追究对错。

她只求上帝保佑，柯艾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天使，请不要那么早的将他带走。

“我能感觉到你想，小乖。”

简昭盯着柯艾的眼睛丝毫未曾退避，直勾勾的仿佛能看透柯艾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柯艾所有佯装的坚强与冷漠被简昭的三言两语瓦解掉，眼泪爬了满脸，柯艾靠在简昭的宽阔的肩膀上，委屈的想将他推开又舍不得。

他厌恶透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脑海中曾经设想过的无数次和简昭彻底断的干干净净，一见到他的面就什么都忘了。

说的一套做得一套，连柯艾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

“小乖，相信我，好不好？”

柯艾崩溃的想推开简昭，他相信过简昭的，相信他说就算离开也很快就能回来，相信他说很快就回来不会丢下自己更不会不要自己。

简昭将柯艾搂的很紧，柯艾这五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糟蹋自己，日夜颠倒的作息，作画沉迷起来就连续好几天不睡觉。

他并不害怕自己身体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问题，甚至暗自期盼着有一天，死神的镰刀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简昭则不然，他会颓废，想柯艾想的要命，思念与奔腾的爱意是让他爱自己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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