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魏昭乾只跟星彩说话,便以为没有自己的事情不仅暗暗叹了口气,可又听魏昭乾要叫星彩过去,便以为他是要训人,心里头想是自己先主动开的口有些不忍心,就抬起头眼神怜悯的看了看星彩,始终没有胆子再说别的。
星彩不解其意但也乖巧的进了亭子。
“殿下?”
魏昭乾面色不善看看星彩脸上的迷惑,道:“坐吧。”
她如今只是个奴才如何能有脸面跟主子坐在一起,星彩赶忙推脱着道:“这万万不可啊,奴才不敢!”星彩边说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使劲给魏昭乾使眼色,脸上写满了担忧。
“叫你坐便坐,信不过我?”魏昭乾脸色比方才冷了几分,道:“难不成你就想跟‘别人’在站着都不愿意跟爷坐一块?”
这是哪里的话,她平日难不成少跟他一块走着了?星彩不知道魏昭乾忽然抽的什么风,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坐下,只是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委屈。
见星彩还算乖巧的坐了下来,魏昭乾阴郁的神色方褪去一些,见她有些委屈心里到底还是过意不去,于是淡淡道:“撷芳园景致虽算不错可也并不是最上等的,但他们的点心却做得数一数二,你尝尝。”
星彩抿着嘴不回但还是拿起了块点心吃起来,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极为认真,贝齿咬下去的时候也很用力,好像吃的不是点心而是在拿点心撒气。
一会儿的功夫果盘中的点心就下肚了大半,魏昭乾这才挥挥手叫人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我独自在这边转转,你们都先下去吧。”魏昭乾吩咐道。
他的话是说给撷芳园中的一应小厮,并没有星彩什么事,星彩留心看着方才与自己交谈过几句的小厮,只见他哪还有一开始的机灵劲,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躬身过来端果盘。
一应人等都退去以后,星彩正想把刚才的事儿问个清楚,就见莫问不知道从哪个第二忽然走了出来脸上尽是忧色。
星彩心中一紧,顾不得旁的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莫问摇了摇头,回道:“一切安排好了,姑娘一会儿顺着前面的小路过去,有一间还未修缮完的客房,小少爷就在里面等着。只是方才奴才过来时见那边桃林里沈尚书家的两位小姐正要过去,不知道会不会与姑娘装上。”
沈琳琅?星彩微微一怔。
赵丞相是个爱护正妻的传统男人,而且与星彩的母亲极为恩爱因此家中并没有妾室,可沈琳琅的父亲沈尚书却是个与旁人不同的。
沈尚书当年的正妻原本是平阳侯林家的二姑娘,两人的婚事门当户对人人都说沈尚书好福气,可婚后只不过两年,林家二姑娘怀孕时沈尚书竟然被人发现在外头养妾室。
家中的夫人为他辛苦怀着孩子,可他却狼心狗肺的干出这等事情来,当时京中无不在骂沈尚书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林二小姐听说此事时已经怀胎九月,她不相信沈尚书能干出这种事来便带着人去沈尚书在外面的宅子亲自捉人,结果瞧见一切属实当即怒火攻心昏了过去。
林二小姐被带回家后便发作起来,因为早产再加上怒气,平阳侯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拼尽一身医术也仅能救下腹中的孩儿,便是沈尚书家如今的大公子。
此事过后人人都道沈尚书不管再如何禽兽也会多少有些心痛,哪知他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孩子刚刚满月,便将外面的妾室迎娶回了家,不到一年那妾室怀孕后沈尚书便将她抬为了正房。
那妾室生下的孩子,便是从前与星彩交好的沈琳琅,只可惜沈尚书没过多久便又有了新欢,沈琳琅母女两个在沈家并不受重视,过得也并不好到哪里去。
方才莫问说沈家的两位小姐,说的便是沈琳琅与沈尚书如今疼爱的那位妾室的女儿沈方瑜。
只是……
星彩仔细回想着上一世在撷芳园的事情,那时沈琳琅在家不受重视出门连自己的马车都没有,因为与自己交好,所以两人是一同乘赵府的马车来的。
当时星彩收到请帖后并没有打算过来,可是沈琳琅为了自己能多结交京中权贵公子,特意去赵府告诉自己李振也会过来,所以她才同意的,如今看来,她是厚着脸皮去饱了沈方瑜的大腿。
她二人的母亲势如水火,那妾室甚至能当着人面欺辱沈琳琅的母亲,沈琳琅也真好意思不顾母亲的感受与她同行。当时自己怎么就没看破她这般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呢?
“怎么了?”魏昭乾见她原本因为要见星朔兴奋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便开口问道。
星彩勉强笑笑,“我没事,对了,我要这么过去会不会与她们碰见,沈家的两位姑娘都与我见过面。”
她脸上尽是忧色,魏昭乾宽慰的抚上星彩的头顶:“我与你一同过去就是,到时候你跟在我身后,碰见了低着头就是。”
“可不是说太子今日也来了,你若是不过去陪着会不会不合适。”
见星彩为自己着想,魏昭乾神色温和了些,便道:“因着滁州的事儿他欠我个人情,所以并不会因为这点事儿挑礼,走吧。”
两人顺着小路过去,星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埋头走着,生怕遇上沈家的两个姐妹被认出来。
突然魏昭乾驻足停了下来,星彩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看到一头便撞了上去,他个子高刚好撞上后背的蝴蝶骨,磕的星彩脑门都有些痛了。
魏昭乾回过身嗤笑着替她揉揉脑门,道:“就是最右边那间屋子了,直接低头走进去就是,我在外面等你。”
她见总算到地儿了,再加上也没有碰见沈琳琅于是松了口气,往前看果真有几间还未修缮好的屋子,只有最右边那间装了雕花的木门。
星彩冲着魏昭乾点点头,便脚步飞快的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雕花的木门虽然装上可显然还未完全修缮好,她只靠近了些便闻到上面难闻的新木味道,用手轻轻推了下还有些木屑未清理干净。
她忍着不适推开门走进去,里头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板凳,可是……星彩眉头紧蹙,这屋子一眼就能看完,怎么星朔却没在?
她小心把门关上,正要张口喊人,就见半块帷帐后面忽然蹦出个半人高的黑影来,星彩惊得当即闭上眼晴慌了神色,下一刻却听见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哈哈,我又吓着你了!”
星彩觉得熟悉是因为这声音是她一母同胞最亲的弟弟,又陌生是虽然对于星朔而言,两人只几十天没见,可对星彩来说,星朔曾经在流放路上已经死了。
两人从前极为亲厚,星朔年纪小又喜欢胡闹,所以这种简单的打闹恶作剧发生过太多次,她虽吓了一跳眼下却没有生气,反而眼睛闭着不知觉间眼泪已经布满脸颊。
星朔见这般情形顿时慌了,小小的身子跳着过去焦急的拿手指擦拭星彩脸上的泪水。
“阿姐不哭啊,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
小小的手胡乱擦拭着眼泪却却也十分的温柔,他见星彩仍旧闭着眼睛更是焦急:“是我顽皮是我不对,阿姐,阿姐你打我好不好莫要哭了。”
第40章(一更)
星彩本就是个好性子极为疼爱自己的幼弟,两人从前是玩闹惯了的,还未曾在平时细枝末节的小事红过脸。而且星彩身为家中的长姐也未曾受过一丁点的委屈,赵丞相二人还经常劝诫朔儿身为小男子汉理应保护姐姐,以后长大了拼个好前程姐姐才不会在夫家被欺负。
因此就算朔儿年幼顽皮可心中却是个有分寸的,阿姐疼他,他自然也要更加的疼阿姐。
可这一次阿姐却与往常不同,她没有把自己拽进怀里狠狠揉搓自己的脸颊,也没有故作严厉的揪着自己训斥,阿姐她哭了。
朔儿如同被罚站了般的不知所措站前星彩跟前,平日很会跟大人讲道理的小人此刻面上万分的焦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许久未见,是不是阿姐已经不大习惯自己跟她这样开玩笑了?或是阿姐真的被吓到了?星朔心中不停的埋怨自己为何方才那样不知道分寸,他应该乖乖坐在那儿等着阿姐过来就好了啊。
越是焦急,朔儿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的满脸通红的他此刻眉头皱巴的像是要也跟着哭出来一般,好半晌才又犹豫的开口道:“阿姐,朔儿错了。”
星彩这会儿心中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仍在情绪里头出不来,听到朔儿仍是这般在乎自己的感受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把掩面的手拿下来,鼻子红彤彤泪眼摩挲的拉起朔儿的手把他半搂在怀里。
“朔儿不怕,你没错啊,是阿姐不对,阿姐错了……”
一边说她一遍轻轻拍着朔儿的后背,是在安慰他也同样是在安慰着自己。
当初自己瞎了眼睛蒙了心智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如今幸好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来。
朔儿方才被星彩的泪眼吓得不敢吭气儿,这下又被阿姐忽然搂进怀里,熟悉的味道感觉叫他瞬间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却是还是个孩子,一来二去的竟也有些委屈,鼻子酸酸的就要跟着哭起来,可又想想阿姐的话便硬是憋了回去,吸吸鼻子囔囔的道:“我,我不怕的,肯定是我刚才吓着阿姐了才会叫阿姐恼。”
这虽然是孩子气的话却叫星彩心中升起暖意,她抬起头用帕子把脸上残留的眼泪擦掉,细细端详了朔儿一番后轻拍了拍朔儿的头。
“没有,你没吓着我,是我许久不见你了想的紧才没能控制好,不怪你。”
朔儿到底是个孩子,瞧着星彩好了许多,他方才的慌张此刻便减去了一半:“我也想阿姐呢,下次阿姐再去那儿玩去可千万要带上我,家里嬷嬷还瞒着我什么都不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不过阿姐你这身打扮可真稀奇,怎么,怎么眉毛也竟能长出这么多来?”
星彩方才哭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即便是一身男人装也掩盖不了桃李般的容貌,唯有她晨起时候自己画的宽眉略显不搭调。
“傻小子,这是拿黛粉画的!”星彩噗嗤笑了出来。
朔儿原本就是想要逗她开心,见星彩终于展露了笑颜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儿。
虽说朔儿也想跟着阿姐出去玩乐,可两人自打小就没分开过,到底还是思念多一些,他伸出手圈住星彩的胳膊在手背上蹭了蹭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阿姐怎么样都最好看。”
两人是一个娘的亲生姐弟,可在长相上却仅有两份相似,星彩像丞相夫人,朔儿却没有江南男人身上的书生柔弱气,只嘴巴像母亲,别的地方跟赵丞相相似极了,星彩瞧着他便更加想父亲母亲起来。
她戳了戳朔儿的额头,道:“就你嘴巴最甜!父亲母亲呢,这些天有没有来信。”
想来自己这些日子不见,丞相府也定派了人去给父亲母亲送信,心里想到他们要为自己担心,便愧疚起来。
“没有。”朔儿摇摇脑袋:“听嬷嬷讲洛阳发了大水,出京城的信件除了奏折跟军中要事以外,家信一律不能送出去了,水灾之前倒是收到父亲的一封信,说是叫我在家要乖一些,还叫姐姐跟京里的姑娘们聚的时候不必在乎银钱,自己做主就行。”
京中贵族朝臣家的姑娘夫人们办堂会偶尔会聚在一起,但天子脚下物价自然高些,家中若是不重视女儿,那每月的例银也就刚够个脂粉的花销,像沈琳琅这些不受重视的姑娘家在这种场合出现时总会显得有些寒酸,但星彩家中因着爹娘的疼爱,只怕给星彩的东西不够好,从来不会拘着她花销。
星彩听着眼眶子便又热起来,爹娘总是这般为自己考虑周到。
“哦对了阿姐,沈姑娘也来家里过两次,不过嬷嬷说阿姐身子不适,给打发走了。”
说起这些,星彩想起来从前沈琳琅来家中与自己解闷,经常夸赞她的首饰衣裳好看,星彩心眼实诚把她当好友,便把自己的东西时不时送她些,甚至她生辰那次还送了自己都没舍得带的赤金琉璃手串。
那是在苏州时候祖父送给星彩的,但沈琳琅每次来赵家都要对着手串又看又摸,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叫星彩心软起来。
可如今再想想,星彩只觉得自己当时傻。
自己掏心掏肺的拿她当最好的朋友,其实人家却只是觉得她好骗好利用些,从前人都说谈婚论嫁讲究门当户对,可星彩却忽然觉得,交朋友许多时候也要如此。
但并非说贫苦人家的朋友便不能结交,贫苦人家的孩子有善心有志向的就算是观念上的门当户对,照样能一起玩闹,就怕揣着颗黑心肝,总想哄骗着他人。
“下次沈姑娘再过来仍旧说我不舒服,打发走就是了。”如今星彩知道了沈琳琅面貌下隐藏着的丑恶嘴脸,就连应付她的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爹娘还说什么了吗?”
问到这里,朔儿顿了顿,嘴巴嘟着念叨:“还叫我休课了就在家乖乖的,不要出去瞎玩闹,别给姐姐添麻烦……阿姐,你说我都这么大了,心里肯定有分寸,爹娘怎就不信我呢。”
星彩见他脸已经鼓成个包子了,忍着笑意道:“怎么不信你了,只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不放心而已。”
他们又说了些家常,星彩虽舍不得朔儿却也知道两人不能总躲在这屋子里头,眼下已经进来好些时辰,还是要把正事儿说完。
“朔儿,你可是见了我的信跟着五殿下的人从家里过来的?”如何把星朔带过来的事魏昭乾并未与自己细说。
他摇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其实我好几天前那个人就去家里把姐姐的信给我了,昨日休课后我便收到撷芳园的帖子要请我过来,这些天我都乖的很,嬷嬷们想着那个什么李少卿也过来,还能看着我,就放我出来啦。”
gu903();星彩微微怔住,是啊,家里头都以为往后李振就是准姑爷了,如何能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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