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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灰土土的牛车车板上已经堆了大半行李,三个女知青与两个男知青正站在车旁与老汉说着什么。

“就是这里了……”陶湘脸上露出了点笑意,松了口气。

“怎么是牛车啊?”在帮陶湘将行李搬上车的过程中,苏梅小声问了句。

但其实大家都听见了,包括牛车上看似年纪挺大的老汉。

老汉砸吧了下烟嘴,实话实说道:“那也没得办法嘛,我们大队穷,又没得拖拉机。”

这话堵得人没法接,苏梅小姑娘脸皮薄,红着脸不好意思多待,扯着杨国光就要离开,陶湘索性让他们都走了。

其实也不光是旮沓屯大队,也有别的大队没拖拉机,还有用驴车、马车来接知青的,都不少,是城里的孩子少见多怪了。

加上陶湘总共六个知青,人齐了,坐上牛车就可以走。

可有个女知青不干,发着娇小姐脾气不肯坐牛车:“那么脏!怎么坐啊?”

说话的姑娘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是自小被家里娇宠着的,有一丝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也不知怎么会被舍得送来做知青。

老汉依旧是笑着,好似天生一副好脾气:“哪脏了,前两天刚洗过,为了接你们知青,我都没让它拉重活儿……”

其他人也是在劝,可女知青仍旧不依,指着牛车上的土与草屑还想闹。

陶湘不太耐烦听人争吵这些没用的,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当即就开口阻拦道:“这位同志,你要实在觉得膈应的话,拿块布什么的挡挡坐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大家闻言都看了过来,包括那位老汉也停下了往嘴里递烟嘴的动作。

陶湘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因为疲累,语气好像过于严厉了。

她迅速想了想,又挽救了句:“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这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嘛……”

陶湘的嗓子软,于是语气一放缓就显得像是在示弱,被说懵的女知青反应了过来,小脸一皱刚要发脾气,却被老汉挥手挡了下来。

“就是,哪那么多问题?实在不行,你就跟在牛车后边走吧。”老汉虽说笑着,可瞧着还真有女知青不应,就让她一路走回大队的意思。

加上周围的人也在劝,女知青红着眼眶瞪了下陶湘,倒是安分了下来,寻了个小包当垫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最棘手的剌头拿捏住了,众人也纷纷上了车,陶湘摸了摸鼻子坐在板车最末尾自己的行李处旁。

老汉“吁”得扬了一声鞭响,牛车开始启程回旮沓屯了。

路上因为之前的事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有其他女知青在安慰那个“娇小姐”,便只听得那位小声又委屈地回道:“我从没有坐过这个,我家里都是坐的轿车……”

别人怎样陶湘管不得,被乡间混着树木与草香的秋风一吹,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连带着肚皮也咕噜咕噜开始唱空城计。

等到了地方一定要好好吃顿饭,再休息一下,陶湘想。

然而下乡的第一天,事情还有的忙。

老汉驱着牛车先是走的大道,继而又开始走乡间小路,到最后连山野间的土梗都开始上,直到午时的日头起来,才到一处破旧又落后的村落里。

陶湘撸开袖子看了眼腕上的瑞士表,快十一点了,他们足足花了四五个小时在路上。

旮沓屯不愧于它的名字,偏僻又偏远,瞧着生活条件也不好。

放眼望去,屯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黄土搭的墙,茅草堆的檐,有砖瓦的人家极少。

见着老黄牛车驶进村子,衣着邋遢的半大孩童们地吸着鼻涕跟在后面吵闹,吸引了不少屯民出来围观。

见此情景,知青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手足无措地在老汉的催促下拿行李下了车。

很快大队长被人通知出来安排,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裤脚上还沾着泥巴,像是刚从田里回来。

“哟,来啦!”旮沓屯的大队长面上带着笑,眼角褶子特别深,“首先欢迎欢迎啊,这知青路上肯定也不容易,不过来了呢,那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大队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废话也不多说,客套了两句后就开始回归正题。

“咱们这屯里地方小,本来后头那个食堂准备给你们做宿舍的,但是呢还没修好,只有两张床,你们六个人……”

“只能委屈其中四位知青暂时先住在我们社员家里,反正不拘什么,一户一位,有看对眼的尽管拎着行李住进去吧……”

大队长讲话带着乡土幽默,不少屯民都笑了起来,知青们也跟着笑。

“还有呢,现在也不吃大锅饭了,你们来前应该被通知过吧……”大队长对着屯民压了压手,让他们安静,复又对着知青说起了借宿与吃饭的问题。

“是这样哈,你们每个落户我们大队的呢,上头都给了200块的安家费,我的意思是这钱就当你们的住宿费,还有就是生活用品的采办……”接下来,大队长话风一转,“至于吃饭……”

“吃饭也就先跟着老乡家里吃,每个知青先分袋荞麦,当你们的口粮,等吃完了估计秋麦也收好晒干了,到时候交完公粮再按工分给你们分粮食……”

大队长说的大部分都是之前街道里通知过的,农村按工分年底分粮分钱,这些大家都知道,因此并没有异议。

见无人反对,大队长心情甚好地挥手让屯里的社员去粮仓搬荞麦过来给知青,也让知青自己去选住食堂还是选住谁家,自己则借口还有事先走了。

大队长一走,原地就只剩下六个知青和周围一堆看热闹的屯民。

“我习惯一个人住,我要去住食堂那边。”娇小姐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除了陶湘,剩下的两个女知青窃窃私语了一下,偶有“脏”“虱子”的词汇流出。

继而她们也说道:“我们两个挤一挤吧,也住食堂。”

一下子三个人安顿好了,两个男知青也在与周围的老乡攀谈,还剩下陶湘尴尬地成了孤儿。

屯民们在周围看着,时不时指指笑笑似在看猴。

陶湘又累又饿,她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打算给自己找一户干净心好些的人家。

但看来看去都不甚满意,不是家里孩子多,就是不爱干净,眼看着两个男知青也找好了借住的老乡家,她刚要闭眼选一个,忽然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个苍老女声打断了。

“女娃子,要不住我家?倒是还有一间空房……”说话的婆婆是个独眼,另一只眼睛瞎了,身上破旧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看着家里条件不是很好。

不过她稀少的头发抿得极紧揪成圈绑在脑后,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女孩乖巧安静地躲在她身后,露出了黄黑却干净的半张脸。

陶湘听着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搬荞麦的人很快回来了,一共六个小口袋,一知青一个地分发完毕。

陶湘领到自己的那份,拎了拎,轻的很,大概也就七八斤的重量,却要吃到下下个月大队交完公粮的时候。

原来大队长看着人豪迈,其实抠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灌我五瓶营养液的小可爱“迷路的女孩”,muamuamua~

第六章

但目前,知青们对滑头的大队长以及贫穷的旮沓屯还没有很深的认识。

他们看着属于自己的小袋口粮,便单纯以为秋收后新的粮食立刻就会分发下来,总不会饿到肚子。

此时,大家对未来还是抱有幻想与希望的。

知青到来的第一天不用上工,算是自由时间,所有人拎着行李各归各去整理未来居住的地方,陶湘也跟着独眼阿婆回村尾对方家中。

阿婆人看着瘦弱老迈,但出人意料劲大的很,陶湘的那只大编织行李袋她拎起来就走,好像完全不费事似的。

就连她的孙女也主动抱起陶湘分到的那口袋荞麦,跟在奶奶后头走着,时不时好奇地抬头瞧一眼陶湘这个城里来的知青。

旮沓屯里的村民更是爱凑热闹,好些跟在后头指着陶湘的衣服、样貌,甚至还有她的行李说些什么。

陶湘都不甚在意,村里的路都是土路,风一吹满嘴都是沙尘,她只紧抿着唇一个劲往前走。

阿婆姓陈,她的家在旮沓屯最末尾的大四合院里,青砖绿瓦的房子漂亮极了,可惜有一半都是废墟。

这个四合院以前是个土地主的,被打下来以后塌了一大半,还剩下大半个正屋与厢房就分给了陈阿婆与另一户赵姓人家,所以难怪贫下中农能住上好房子。

陈阿婆分到的是西厢,大房套小隔间的样式,地方倒是不大,但收拾得极为干净,当然里面的家具摆设也没几样,所以看着显得宽敞空荡。

“就是这里了,女娃子,看看中不中意啊……”许是陶湘看堆满杂物的隔间时间有些长,陈阿婆心里有些忐忑,“要成,老婆子我马上就收拾出来。”

小隔间不过四五平米大小,之前被当做贮藏室用来堆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稍显凌乱与脏污,难怪陈阿婆会担心陶湘嫌弃看不上。

但事实恰恰相反,陶湘中意极了。

小隔间虽然面积狭小,但是它有扇开关完好的门,东西墙上还有两个小小的窗眼洞子,私密与通风都有了。

虽说不那么亮堂,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买些蜡烛煤灯就行。

陶湘当即就点了头:“成!”

此话一出,住下的决定敲了案,陈阿婆面上泛出喜意,立刻带着独孙女开始着手收拾。

也难怪她那么开心,知青住下来,家里是有一笔住宿费可以拿的,多少是个进项。

陶湘也整理起自己的包袱,她把行李袋里的棉被、垫被趁着中午日头好拿到外面翻晒,铝箱里原身的秋冬衣服也见见光吹吹风,好一通忙活。

见屋里没有像样的床椅家具,陶湘也懒得费力再去找大队长支生活费采买,直接自己掏了兜置办。

好在旮沓屯里就近住着位木匠,半成品的家具都有,还一个赛一个的便宜。

陶湘才使了两块钱便换到一张适合隔间尺寸的单人木板床与一副床头小型书桌椅,她又搜罗来一些报纸贴在落土的墙面。

一顿饭的时间,小隔间里很快被布置得有模有样,看着干净利落了不少,勉强像是个人住的地方了。

不同于陶湘的如鱼得水,其他知青却要愁恼许多,甚至还与当地的大队长社员等人发生了冲突。

像陶湘这样千里迢迢辛辛苦苦自带被褥,还手头富裕阔绰的毕竟还是少数,有些什么都没准备的知青自然只能去找大队长,要求购买新床品等物,只是却被对方以没棉花票、布票为由拒绝了。

“费那个钱做啥,屯子里谁家没有?我让他们拣新的给你们……”大队长打着哈哈,始终不肯松口,把来支钱的知青俱拒了个遍。

至此,双方梁子虽没有结下,却都心存不满起来。

陶湘不知道其他几位知青与屯子里人发生的矛盾,整理好住处的她正端着一只海碗坐在西厢房屋门口的板凳上吃得欢快。

那袋分到的荞麦,包括蓝布包里吃剩下的食物陶湘都大方地交给了陈阿婆,作为未来一段时间里自己在陈家的口粮,对方欣然答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海碗里装着的是荞麦仁与红薯块简简单单煮成的杂粥,荞麦仁是陶湘的,红薯块是陈家的。

但陶湘的这份尤其稠浓,最上面还盖着三个蒸软了的糖糍粑。

婴儿巴掌那么大的糍粑上白糖化成了丝丝的糖浆水,虽没有陶家婶婶刚做出来时口感酥脆,但如今软了以后再吃,一入口便像是一块香浓的甜软糕,吃得人分外满足。

同样捧着一碗稀粥的小女孩坐在不远处门槛上小心翼翼地瞧,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眼巴巴地盯着,只是看一眼低头喝一口粥,看一眼低头喝一口粥这样,胆小又可怜的小动物模样。

毕竟糖糍粑是知青陶湘才有得吃的殊荣,她是没份的。

与其相比,同一个院里住着的赵家孩子们就要胆大放肆许多,站在边上直勾勾望着陶湘碗里的吃食,只差没有流着口水下手去捞了。

“来……”注意到小女孩的陶湘将对方招到近处,主动夹给了她一块糍粑,“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听到问话,陈家的小女孩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睁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陶湘摇了摇头。

“她是个哑巴!”有个小男孩大声嘲笑了句,周围其他的孩子也轰然大笑起来,还唱起了拙劣编造的童谣。

歌里的地方话音太浓,陶湘没有怎么听出来,但猜测应该是嘲讽陈家阿婆与小女孩两个人眼瞎哑巴的意思。

赵家的大人们还在家里午休,没有人管教这些小孩,一个个的也不怕生人,皮上了天。

陈阿婆在里屋听到动静拿着竹棒跑出来,虎着脸把他们都赶走了。

这个老人给她残疾的孙女支起了一片天。

“老恶婆出来了!”孩子们尖叫着一哄而散,行为无知又恶劣。

小女孩也就是陈果果被陈阿婆领进屋子里,她既没难过也没伤心,像是习惯了这种遭遇,甚至还对着陶湘甜甜地笑了笑,让人看着不免怜惜心疼。

吃完饭后,陈阿婆拿着碗去洗了,陶湘则坐着晒太阳消食,屯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尖锐的哨声,社员们要开始上工了。

陶湘看了眼手表,恰巧一点过半。

旁边正屋里的赵家人拿着锄头、苗篮等物也出来准备下地了,那是一对其貌不扬的中年夫妻。

男人比较沉默寡言,而女人就显得十分泼辣,不好相与。

她瞪着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着陶湘,那目光令人不适,好在他们很快就走了。

陈阿婆与果果也是要去田里做农活的,在乡下小至五岁小孩,大到八十岁老人,只要是下地干活,都有工分可分,就多点少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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