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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其他知青也是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着,浑似饿死鬼刚投胎过来,噎得脖子梗直也不愿撒嘴,他们真的是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过白面做的东西了,今天早上也不过囫囵灌了些粥汤,肚里的馋虫闹翻了天。

本还苍白着脸色的黄自如捧过陶湘一视同仁递来的花卷放在嘴里啃着,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她眉头深锁,显然这段时日心理压力也大。

陶湘可没有兴致关注黄自如的心理活动,如今对方能乖下来自然最好,笼中鸟兽已经得了报应,她不会指望多的,更不会恶意去寻人麻烦,至于那些欠下的钱,要是以后也能一直不作妖下去,那她也不会再去提,什么时候忘记了,就当两清。

外债什么的从不被陶湘放在心上,拿出去的钱就再没想着可以收回来,自己的药费是这样,帮陈阿婆付医院钱时也是这样。

她只要守好口袋里入账的津贴与粮票就行,这些是维持生活的重要来源,绝不能出差错。

同时陶湘还在想着另外的问题,那就是黄自如今天所说的看见人贩张凤娥夫妻俩的事,还有就是她想搬出西厢了。

抢钱骗钱的人贩子自有公安去追捕,之前因此所吃过的血亏也可以另外再追究,陶湘这倒是第一回寻思起要搬出四合院。

小隔间已经被她捯饬得有模有样,更可贵的还是个私人空间,可老是受人针对算是怎么回事,同住一屋檐下的陈丹桂搞些小麻烦也就算了,近邻赵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陶湘猜测自己放在西厢外面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伙人破坏偷窃的。

如今就已经处成了这样,时间长了怕是内忧外患还有得磨,加上陈阿婆也是息事宁人的性子,陶湘掂量了下自己,觉得怕是难搞哦。

以前只赵家还不算什么,现在又多了个与陈阿婆沾亲带故的陈丹桂与她娘,关系户最难处置,陶湘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脾气就同她们来掰扯一顿,陈阿婆搁在中间怕也为难。

之前谁来都不怕、撸袖子就干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萌生了退缩之意的陶湘在心底默默盘算着,要不还是提前离开搬进知青院吧。

也不用等年后了,越早走越好,等回了屯里就同陈阿婆提这件事,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省得老被别人视为肉中刺眼中钉,当成假想敌的日子可不好受,平白又受些许磋磨。

然而陶湘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别人盯在了眼中。

第一天的县城大会不像想象中那么刻板垄长繁琐,它的流程里甚至是穿插了表演节目的,一道发言一个节目的会议方式颇为新颖,起码能一直让人产生新鲜感。

旮沓屯知青们表演的歌舞《红球舞》被安插在了第三,正好是吃饭前的最后一场,时间上有些赶,陶湘等人在第三个县城干部开始讲话时就被喊到了后台做准备。

其实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把外衣一脱,大家伙里面就都是齐整干净的绿色军服,再分了包袱里的道具,一切就齐活了。

可当大家围在包袱前等着分红花球时,看着里面散落出来的玩意却纷纷傻了眼。

原本之前看时还鲜亮的红花球此刻像是被坨泥巴里的烂泥抹了,个个都黑黏糊糊的,就连陶湘那本大城市里寄过来的珍贵□□也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像是被谁恶作剧了一般。

知青们见状一个个表情都变了,他们扒拉着包袱,但是就是没见着陶湘的那本□□。

表演不表演还在其次,□□被人偷了可是大事,毕竟那是陶湘叔婶寄来的,贵重得很。

知青们一下子慌了神,尤其是被叮嘱要看好包袱的男知青,内心更是愧疚忐忑,他们还吃了陶湘给的花卷,没想到临了却出了这么大纰漏……

陶湘自然也有些错愕,秀气的眉毛高高皱起,目露震惊诧异。

不过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看上台在即,他们却丢了最重要的道具,要知道他们报上去的歌舞名称可是《花球舞》,作为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花球绝不可或缺,不然就成一场笑话了。

在陶湘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表演过了,其他的事后再查明也不迟。

“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陶湘抿着唇,努力稳定住众人情绪,“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出去想想办法。”

“可是快开始了……”有女知青如弱兽般认命道。

但陶湘摆摆手,只留下一抹背影,旋即钻出了后台。

就在知青们都站在后台垂死等待的时候,陶湘那边却是径直找上了坐在剧院后排的王爱国同志。

世事变幻莫测,早上才想着搞好关系,这下就突然有求于人了。

陶湘笑得眉眼弯弯,吐露着自己的诉求,其实也就帮忙开口问王岗屯拖拉机手借用下绑在拖拉机上红球的事。

张一张嘴的功夫,王爱国没有什么不应的,当即起身去剧院外头找王岗屯大队长家的小儿子说事。

见事情有了转机,陶湘切实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跟上。

王岗屯拖拉机手二十来岁的年纪,正坐在剧院外的石梯上听其他屯里的拖拉机手谈天说地,有些人年岁大了,走过南闯过北,那些经历可比剧院里的唱歌跳舞吸引人的多。

“小王哥!”王爱国远远喊了声,“借你车上的红球使使呗!”

王岗屯的拖拉机手是叫王国华,陶湘心里暗暗忖,面上露出笑,简略地解释了声:“唉是这样,我们屯里马上要上台了,但是原先准备的花球出了些差错……”

陶湘说话好听,有求于人时姿态也摆得低,是个能屈能伸的漂亮姑娘,这世道上少见。

这种小事,邻屯的王国华直接点头应下了,跛着脚去摘拖拉机上的花球,陶湘这才注意到他腿有问题。

而其他拖拉机手老大哥也个个都是爽快人,见陶湘还缺,便把自家车上的也摘了借来。

不一会儿,陶湘就集满了六个红花球,足够包括她在内的知青们一人一个。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陶湘连连道谢了两声,抓着几个红球就往剧院里跑,松软馨香的马尾辫在脑后摆甩,不过她也没忘记掏了一张烟票和几角钱,托王爱国买盒上好的香烟,分给诸位帮过忙的拖拉机手。

没有他们,这回的表演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陶湘紧赶慢赶回到后台的时候,知青们都已经手足无措地站在了红帘幕后,厚厚的幕布微垂着,边上有剧院里拉帘幔的人在催促,外头也开始传来观众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声,表演已然延迟了一会。

老旧的木板舞台走上去吱嘎作响,好在还是赶上了,踮着脚尖走到前头的陶湘将几个新红球分别丢给站好位置的知青们,随后笑着冲工作人员打了个准备好的手势,站在了首位。

预备动作行云流畅,情绪没受一丁点影响,素质还挺专业,工作人员嘟囔了一声,倒是没说别的,

于是帘幕缓缓拉开,激昂的音乐声通过旧式喇叭响起,旮沓屯里的知青开始表演了他们准备的歌舞《红球舞》。

哪怕之前并没有跟随音乐系统地练过,但陶湘教会了大家认拍子,再加上有她主跳在前头任担当,知青们的这场表演到底也算顺顺利利地走完了,赢得满堂喝彩,没给旮沓屯丢脸。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台上其他人就不去说了,那个打头阵的小姑娘跳得却是真好,像是有些舞蹈根基,坐在首排的女团长看得分明,眸中闪过欣赏。

陶湘还不知道自己竟入了受邀来参加大会的文工团女团长的眼,那可是响当当的北地军种文工团,里面的人都是有编制的,吃的可是国家的大碗饭。

回到后台的她还在同知青们调查着包袱的事情。

那些脏污的红球上泥巴都已经干了,结成了干巴巴的黑土,东一块西一块,难看得很,但同时也透露出使坏的人下手时间不早不晚,应该就是在知青们跑出去追人的时间段里。

知青们的嫌疑可以初步洗刷清楚,但可供怀疑的人就更多了,大剧院里人来人往,说不好是谁。

“我们当时都出去了,包袱落在位子上也没细看,指不定就那个时候被人钻了空子……”知青们七嘴八舌。

陶湘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仔细观察了下花球表面的土迹,在翻看了几个后终于隐隐约约看到几处手指印,像是小孩的手印似的,她心里渐渐有了些底。

陌生人一般是摸了财物就跑,像这样使大力气捣蛋的更像是闹了矛盾的人才会做的,得罪过的翻来覆去就那几个,直接拎出来问问就知道了。

“我们还是去跟大队长说吧!这丢了东西可不是件小事!”知青们义愤填膺,这回遭受损失的不光是陶湘,差点还有他们。

陶湘拍了拍手上的浮土,也无不可,不管是谁,敢偷她的□□,就要有脸当众还回来才是。

然而去找大队长时,对方还在跟着其他村屯里的干部说话,甚至还有县城里的干部支书。

见到陶湘时,大队长显得十分高兴,黝黑的面皮上泛着黑红,忙不迭器重地将陶湘引荐给其他人。

这个场合就不适合说些不中听的,陶湘抿去了话头,只乖巧地露出笑。

她在旮沓屯里基本上就是只吉祥物的存在,总不能顶靠她做什么事,这种场面微笑就好了,至于偷□□、弄脏包袱的人,她之后总是会揪出来的。

第三十章

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就算陶湘不说,但是知青们的道具与□□损坏丢了的事还是很快被大队长知道了。

“咋不早说?当这是小事吗?”“嗒嗒”抽着旱烟的大队长瞪大了眼。

他询问着刚还完红球回来准备去吃饭的陶湘和其它知青:“依你们瞅像是谁干的?”

这是在问大家平时有没有什么仇,毕竟一看就像是被人打击报复。

那就海了去了,女知青们不敢吱声,她们以前同挺多屯民有过龌龊,像是同寄住过的人家就曾狠狠闹过一顿,指不定什么时候被记恨在心。

陶湘也没开口,她知道是谁干的,无非就是赵家的三个小孩,许是受了家长教唆也说不定,但自己说出来与真相被人挖掘是两回事,她自然不会横冲直撞地去当前者。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被偷也不是件小事,大队长忙黑着脸又去盘问周围的屯民。

旮沓屯基本都是坐了屯里的车一起来剧院看县城大会的,好些人都没有走,正聚在一块讲劲头。

陶湘只草草观望了一眼,就转过头没有再看了,赵家的人根本不在里面,这场询问注定不会有结果。

反正沾着土的红花球已经被作为证据严格保管起来,陶湘只等着大队长寻查无果后去报公安,届时旮沓屯内部消化不了问题,势必会闹大起来,再把证据往外一甩,怕是事佬千的赵家人不死也脱层皮。

内心已有了计划的陶湘没高兴跟着大队长去挨个白费功夫,径直借着午间歇会的短暂时间准备去外头逛县城,老奶奶的大棉被是个意外之喜,陶湘想着再去外面碰碰运气,囤积些好吃好喝的好过年。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城里的陶家叔婶俩却接连碰上麻烦事,一桩桩接踵而来,闹得他俩是焦头烂额、□□乏术。

自从陶兰说也不说一声跑去当小红卫,北上一趟回来以后,浑像是变了个人。

小姑娘不再是从前温顺服从的模样,性子孤僻冷漠了许多,眼中时常隐藏怨怼愤恨的情绪,况且就算回来了,也早出晚归并不着家,整日跑出去,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附近清楚陶兰改变的人都夸她是开了窍,只有陶家夫妻俩内心发急,他们心里本就有鬼,陶兰的转变太过突兀,可惜捉不到她,也管教不了。

也就是打陶兰回来的那天开始,一切忽然都乱了套,根本不像是他们在回信里同陶湘描绘的那样平静。

不知什么时候,火柴厂里流言开始四起,都是传的陈年往事,讲陶家当年互换了兄弟家的孩子,那些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一时传播甚广、越涌越烈。

陶家叔婶心里的恐慌达到了顶峰,当年做的事隐蔽,他们想不通有谁竟会知道。

就连作为当事人,他们的弟妹,陶湘的母亲,不是也帮他们白养了这么多年孩子不曾发现。

尽管充满疑惑焦躁,两人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地抵挡各路人马的探究,日子过得可以说火油上煎熬,心里头轻飘得很,就怕被人戳穿了底细。

陶兰回来一个月后,更是开始祸不单行,夫妻俩双双被火柴厂里停工待职了。

原来是有人匿名举报陶家夫妻二人借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

厂子里的人但凡有点权力地位,都会想着往自己手里巴拉东西,陶家叔婶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年油水捞得足了,不然也养不活家里这么多孩子,还过称得上是体面的城里人生活。

要知道陶家前一辈不过是农村乡下人出身,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当兵的,而陶家叔叔也是借着这股春风,想方设法才来到城里落了根,拥有了城镇户口,还把自己的妻子也弄进了厂里。

这在其他兄弟姐妹眼里就是自私,大家伙闹得十分不愉快,至此陶家渐渐不再与乡里的亲眷联系,一心一意当城里人。

但现在要是他们监守自盗的行为被恶意端到了明面上,再被单位杀鸡儆猴认真计较,这些都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再被厂里复用。

城里呆不下,村里回不去,处境两相皆难。

然而菩萨不保佑,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

不过短短一两个月,被迫在家属楼等消息的陶家叔婶求爷爷告奶奶,礼送出去不少,但结果依旧打听不到,说是仍在商榷,再后来就连礼都送不出去了,收过礼的领导闭门不见,以前那些见面就讨好的同下级也都没了好脸。

陶家很快收到了两张来自火柴厂的退工通知,他们即日起被迫下岗。

这些日子陶家叔婶简直愁坏了脑袋,他们想不通到底是得罪了谁,一件件坏事就没个停歇地发生,出门又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与不怀好意的试探,甚至连正经工作也丢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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