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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狗血。

“无论信上写的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调查清楚,这是为你也是为文艺团负责。”苏团长叹了口气收回信件,面容严肃地说道,“进团的事先放一放吧,县里最近不是在安排知青回城探亲?团里会派人跟你一道回去……”

陶湘出了大剧院,面色依旧凝重得很,看得赶牛车的老汉说话也不敢大声:“陶知青,咱们回屯?”

“回!赶紧走!”听到问话,陶湘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回城的事已成定局,那就要做好准备,明天一早火车就会开,留给她整理的时间不多了。

回到旮沓屯已经过了饭点,但陶湘丝毫没有胃口吃午饭,她一边着急忙慌收拾行李,一边在心底担忧着陶家叔叔婶婶,陶家肯定是出事了。

“这就要回去啊?不是说不回去了?”陈阿婆一边帮忙,一边询问道。

陶湘哪里好解释,只是匆匆应了一声:“嗯,家里有事……”

她有预感,这回的事十之八九就是真的,怕是难了了。

说到收拾,来北地这么久,小隔间里积攒下的家当竟也有不少,除了衣服被褥,最为要紧的粮食吃食床底下也占满了半壁江山,更别提她这个月又买了一整篓子,多得都快堆不下了。

陶湘是准备全部带回去的,也不知陶家眼下是个什么境况,但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充足总归没错,这时许久未用的空间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里面本就堆了一些杂物,以及存放有保命用的六十斤麦粮,好在还剩下一些地方可以用来摆置厚重的衣袄跟各种各类糕饼糖块杂麦粮等物。

这时不免庆幸前几天没有将篓子里的粮食交给陈阿婆保管,不然眼下还真不好意思要回来。

等陶湘避开陈阿婆和果果,将不好拿的放进空间,好拿的归进铝箱后,小屋子里已经变得空荡了许多,只剩下床上两床厚重的大棉被没法带走,还有就是一些没用出去的当地票证,譬如烟票、茶叶票、火柴票等等。

这些票陶湘平时用不着,便忘在了脑后,今天集中翻找了一下才发现下乡的这么多月来竟也积攒下不少,握在手里厚厚一大叠,分外可观。

陶湘随意找了一个布袋子将它们装起来,她要去外头全部换成全国通用粮票,这样等回到南方也可以用。

可惜旮沓屯依旧是下乡时所见的那个贫瘠困窘的小屯子,尽管好些人都对陶湘手里的票展现出浓厚兴趣,但换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全国粮票此时在乡下还并不怎么流通,而有粮票的人也舍不得换。

趁还有一个下午的功夫可磨,陶湘坐着老汉的牛车又去镇上及附近几个屯碰运气。

也不知是不是气运的缘故,手里的票只换出去十分之一,寥寥十来斤全国粮票而已,在国营饭店吃个几顿就没了。

“算了,天都快黑了,咱们回去吧。”在最后一个王岗屯一无所获的陶湘看看天色,决定放弃了。

空间里九十来斤的现粮应该足够,实在不行她还有四五百块钱和若干零钱垫底,再说事情未必能有多坏,陶湘心想。

再再者,这次事发突然,她还没有跟顾同志说起声,可不敢再叫对方白等。

就在陶湘跟老汉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事情陡然出现了转机。

黄昏与黑夜交杂的昏暗光线下,王毅军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悠悠来到王岗屯屯口:“听说你在换全国粮票?”

陶湘可不敢小看他,她还记着上次的事:“是啊,你有?”

王毅军倒是直截了当:“你要换多少?”

“嗯,等下……”陶湘犹豫了一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布袋,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票,“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这些票中陶湘完全用不到的烟票居多,王毅军一看心中就有了数:“那你把这些票给我吧,我去给你换。”

光天化日之下,陶湘倒是不怕对方私吞了她的票证,也不是质疑对方是否有能力门路,她只是有些不能理解王毅军为什么要帮自己。

陶湘这样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王毅军回答简单:“当做好事了。”

他说完从陶湘手里扯过布袋子,转身就走,哪怕跛着脚背影也潇洒:“回你们屯等着,晚点我送票来给你。”

有王毅军打的包票,陶湘一下子安了心,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乍听见她到王岗屯换票消息的时候,来屯口的路上走得有多急,以至于踝骨的旧伤处隐隐作痛。

第五十一章

王毅军是真的有本事,也就陶湘回到旮沓屯同陈家祖孙俩吃顿晚饭的功夫,那半袋票证就被他从各屯相熟的老烟枪拖拉机手那换到了足足一百来斤的全国通用粮票。

看着风风火火过来的男人,陶湘不禁面露诧异,还不太相信:“你这么快就换好了?”

还是没换到,过来把票还她?

身板高大健壮杵在四合院院门口的王毅军没答话,大冷的天他额发汗湿犹似冒着热气,只一言不发地递给陶湘她的布袋子,微抬了抬下颌示意打开。

见状,陶湘期待地把布袋敞开,就着暗淡的光线,只见里头原本各色的副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尽是零散的全国粮票,新旧一大堆,想来王毅军应该找了不少人才换齐。

也亏得屯尾人少没人看见,否则指不定又要被津津乐道起来。

全国粮票可不似普通粮票,能换的可是精细粮,百来斤都够在国营饭店一日三餐精米白面吃上个三月半载的。

这简直是陶湘今天得到的最好消息了。

“你真厉害!”陶湘喜出望外,好看的杏眼弯成弦月,打从心底佩服夸赞了一句。

她只是笑了笑,可王毅军觉得自己一身的疲惫都没有了。

他不禁站直了些,原本古板严肃的面容在昏沉夜色的衬托下莫名显得柔和了许多,隐隐似带着暖意。

陶湘捧着袋子,面颊上欣喜显见,觉得自己应该多给些辛苦费才能还了这人情。

她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休息一下?看你流了不少汗……”

四合院门上高高挂起的红蜡烛灯笼火光莹莹,陶湘微微侧过身子让路,抬头看向王毅军的眸子里水光星芒璀璨交映,煞是动人可爱。

时间已经不早了,进一个女知青的屋子听上去难免旖旎。

怕被外人传闲话,王毅军刚要摇头说不用,眼角余光忽得扫到院角外黑影处站着个人。

是个男人,身姿笔挺而立,俊朗的面容轮廓掩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眼眸清亮,正定定地看向他们这边。

王毅军认出那人正是之前在路上被他撞见过与陶湘在一起的,下放旮沓屯的被批斗分子。

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又咽了下去,他一下子改变主意:“正有些渴了,给我倒一杯吧,我就在门外喝。”

“好,那你等会啊!”陶湘攒着粮票袋,脚步轻快地离去,除了倒水,她还要进屋拿钱。

而后头两个男人各自站在原地相顾无言,仿佛在默默对峙较量,有些事只有在同性之间才心知肚明。

看似时间长,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最终还是王毅军忍不住先紧锁深眉开口道:“离她远些,她不是你配招惹的……”

见顾景恩油盐不进依旧固执站着,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王毅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压低嗓门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

这些年被打下来的右派分子,无一不身败名裂境遇悲惨,老实些就该好好劳动、接受改造,表现出悔改的样子。

他还想再训诫几句,可身后忽然传来陶湘的声音,清清润润的:“你在同谁说话呢?”

这声出得太过突然,王毅军下意识回头看去,又颇有些心虚地回望了下已经无人的院角:“没谁。”

陶湘一边将手里冒着热气的杯子塞到王毅军手里,一边跨出四合院看了看方才对方说话时的朝向。

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席卷。

顾同志在见到陶湘给王毅军送水以后就离开了。

陶湘皱了皱眉眼,先前满怀的喜悦陡然沉淀了下去,变得冷静不少,面上倒看不出好赖。

“呦,这不是王屯的毅军么,怎么来俺们屯了?”恰巧有几个屯民路过屯尾,见此情景感到诧异,又露出揶揄的笑,“来找陶知青啊?”

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哪怕是大晚上的也太过显眼。

“是我求王大拖拉机手点事……”陶湘笑意吟吟,主动解释道,“这不明天要回城了,手头还剩下些副票没地换,正好他有……”

她表现得坦坦荡荡,反叫屯民们不好再开什么玩笑,互相又东拉西扯谈了几句,这才都打发走。

别人一走,王毅军也不好久留,踌躇半晌只巴巴地说明天早上王岗屯的拖拉机会来带旮沓屯的知青们一道走,让陶湘等着他。

陶湘耐着性子应付几声,心早就飘到后头去了,只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对方,因此也没留意王毅军的欲言又止,连钱也落在兜里忘了给。

好不容易一切都弄停歇,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黑黢黢的屯子静得早,只有寥寥几户还亮着灯火,后头牛棚更是没半点声响。

陶湘在棚外转悠了一会儿,故意弄出些许声响,但是棚子里始终没动静,她想喊顾同志出来,又怕不合适宜。

冰雨夹杂着雪粒子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陶湘失望地踢了踢墙角处的几颗石子,“吱嘎吱嘎”踩着冰泥又往回走。

只是还没迈开几步,身后的棚门忽然被人大力打开关上,有人拥了上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于是冰雪顿时都被阻隔开,温暖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天气寒冷,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静谧极了。

落进男人熟悉而滚烫的怀中,还是陶湘忍不住先扁了扁嘴:“刚才你怎么不出来?不想见我?”

如果真不想见她,他也就不会急急忙忙奔出来了。

顾同志避而不答,转而伸手握住陶湘垂在身侧的双手:“冷不冷?”

待在室外而冰冷的手很快被捂得温暖起来,陶湘挠了挠顾同志掌心的软肉:“不冷了。”

心情因男人看重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圜,陶湘转了个身,满怀歉意地面对着顾同志软软说道:“今晚来是有个事要告诉你,我明天就得回城了……”

“……想换些全国粮票好带回去,因为比较突然,正好隔壁王岗屯的拖拉机手有门路,就找他帮了个忙。”陶湘简单将王毅军的事一带而过,算是解释了傍晚跟对方见面的原由,怕顾同志继续误会。

“嗯,所以……”顾同志低声应了一声,抬手整了整陶湘被风吹乱的鬓发,“怎么就要突然回去了?”

听闻问话,陶湘一时怔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二来也是诧异原来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王毅军身上。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敏锐察觉到陶湘的迟疑,顾同志垂下眸子开始正视她的双眼。

面对与男人的视线交汇,陶湘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碰触。

原身的身世真相还没有解开,她究竟是烈士父母的亲生子女,还是陶家叔婶狸猫换太子的产物,这些都要回到南方去才能调查清楚。

陶湘很清楚未来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一是后者,则很大可能会对她未来的生活不利,这个时候不该再牵扯到顾同志,让他为自己担心了,左右还得等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陶湘将头重重埋进顾同志的胸膛,话题避开了属于自己的重点:“其实是家里面叔叔婶婶他们好像身体不大好,我不太放心,想回去看看……”

“长辈们生病了?”顾同志的声音透过胸腔震动传递出来。

陶湘被震得酥酥麻麻,更是紧贴着舍不得离开:“得回去了才能知道……信里又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们也是为你好,报喜不报忧,不想你担忧,你不也这样?”顾同志亲了亲陶湘的头顶,继而牵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男人很少有主动的亲密举止,陶湘还来不及为此欣喜,面前便一空。

她有些疑惑:“干什么去?”

顾同志领着陶湘,径直往牛棚另一边新搭的空茅屋走:“等我一会就好,也没什么能帮你的,给你做些常用的内服外敷药带回去。”

牛棚实在太小,除了祖孙两人住,一些越渐增加的草药晒笾实在摆不下,顾同志便又重搭了间棚子专门摆放晾晒阴干好的半成草药。

男人的语气看似正常,但陶湘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醋味。

她心口一甜,上前了两步勾住顾同志的臂弯:“那我就替我家叔叔婶婶谢谢我们顾同志了!”

许是那声“我们”取悦了顾景恩,男人的明天唇角微微翘起,目光宛若盛载着和煦的日光:“明天就不送你了,我等你回来……”

——————

第二天,拖着一个铁皮箱的陶湘跟着屯里的知青们一道等在屯口,准备坐王岗屯的拖拉机去往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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