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探手抓着他肩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怎能不尽情乐一乐的。”
以手示意徐子陵去看窗外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叹道:“看!这人间是那么美好,际此良辰美景,我们好应喝点酒庆祝,你一斤我一斤,没有喝醉过的哪算得是好汉。”
徐子陵陪他呆望着大街,想起了李靖和素素,心中一阵难以舒展的感触。点头道:“好吧!一斤就一斤好了。”
沈牧忽然低声道:“左边那张台有个俊俏小子,不住看你,看来他定是喜好男风的。”
徐子陵愕然望去,果然见隔了三四张台靠近楼梯的一张大台处,坐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穿青衣儒服,特别俊秀的,正打量他们,见徐子陵望来,还点头微笑。
徐子陵想起沈牧的话,大吃一惊,忙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他像认识我们的样子呢。会否是沈落雁另一个陷阱?别忘了到今晚才结束那婆娘的三天赌约之期呢!”
沈牧点头道:“我差点忘了。你有看他的咽喉吗?”
徐子陵一呆道:“有甚么好看?”
沈牧摸了摸自己的喉核,低笑道:“那小子俏秀得不能再俊俏,又没有我们这粒东西,你说他是甚么了?”
徐子陵骇然道:“不是沈落雁扮的吧!”
沈牧道:“看来不像,糟了!她过来了。”
徐子陵吃惊望去,那女扮男装的书生已到了两人身前,令人特别印象深刻的是她除了“俊秀”的俏脸上嵌着那对灵动的大眼睛外,就是下面的两条长腿,使她扮起男人来有种挺拔的神气。
两人愕然望向她时,只见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抱拳沉声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两位兄台相格不凡,未知高姓大名,好让我李志交个朋友。”
沈牧笑嘻嘻道:“我叫张三,他叫李四,若真是五湖四海皆兄弟,就不用四处都有人逃难了。俏兄台请回吧!”
他既怀疑对方是沈落雁的第二个陷阱,故一口就把她回绝了。
徐子陵趁机往“李志”的两个同伴瞧去,只见他们倒是货真货实的男人身形彪悍,双目闪闪生光,腰佩长剑,颇有点随从保镖的味道。
李志显然想不到沈牧会这么不客气对待自己,俏脸阵红阵白,凤目生寒,想掉头离开,又像下不了这口气,狠狠盯了沈牧一眼,转向徐子陵道:“你就是李四吗?我……”
徐子陵然截断她道:“我当然是李四,姑娘这么在大庭广众间公然勾三搭四,是否没有羞耻之心哩!”
李志娇躯一震,秀眸射出森寒的杀机,玉容反是出奇的平静。
沈牧暗道,“来了”,手都按到剑柄上去。
这时他们更认定对方是沈落雁的人了。
李志忽然敛去眸瞳的精芒,低声道:“你们好好记着曾对我说过甚么话。”
言罢拂袖往下楼处走去,那两个中年男子慌忙结账追随,到三人离开后,酒菜送到,两人哪还有兴趣去想她,伏案大嚼起来。
两人杯来杯往,不片晌酒意上涌,进入了酒徒向往的天地。
沈牧捧着酒傻笑道:“开头那杯确又辣又难喝,可是到第二杯便变成了琼浆,哈!酒原来是这么好喝的。”
徐子陵看着仍剩下大半的烈酒,投降道:“有点酒意就够了,说不定步出酒楼就要给沈落雁暗算呢。唉!我现在很想睡觉,昨晚那李世民小子的脚压了到我那处去,累我睡得不好呢。”
沈牧按着徐子陵肩头,醉态可掬地凑在他耳边道:“不若就直踩进这里最大的青楼,找两个最红的阿姑陪我们睡觉。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快唤伙计来,着他提供有关本地青楼的一切详尽资料。”
徐子陵欣然点头,正要召唤伙计,邻桌的两名大汉其中之一忽提高了少许声音道:“张兄,你来到我们彭城,若不曾到过倚红院,未见过那处的两位红阿姑白云和秋燕,怎都不算来过彭城。”
沈牧暗道又会这么巧的,忙聚精会神留心窃听。
另一人道:“陈兄说的是落街后往左走一个街口的倚红院吧!我怎会没去过呢?不过现在是白天,姑娘们尚未起床,今晚再说吧!哈!那几个妞儿真是美得可滴出水来。”
姓陈的笑道:“现在是午时了,倚红院未时就开始招待宾客,我们多喝两杯就去逛逛吧!”
沈牧两人步出酒楼,秋风吹来,酒意更增两分,沈牧扯着徐子陵朝倚红院的方向走了十多步后,低声道:“似乎有点不妥,那两人的对答来得太合时了,似还怕我们不知怎样到倚红院去,说得清楚无遗。照我看这两个定是沈落雁的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徐子陵正以他那对醉眼溜览街上人车争道的热闹情景,闻言一震道:“你说得不错。既然李志会是沈落雁的人,这两个家伙也可能是她的人。唉!现在到哪儿去好呢?还是先找处躲藏的地方为妙。”
沈牧淡淡一笑道:“不去倚红改去倚绿好了。”
忽地朝着一个路过的行人,恭敬问道:“请问这位大叔,附近除倚红院外,还有哪间是最有规模、最多漂亮姐儿的青楼呢?”
那被他拦着的是个中年书生,闻言露出鄙夷之色,“呸”的吐了一口痰,不顾去了。
徐子陵哈哈笑道:“你道是要问去哪儿考科举吗?找青楼定要拣些二世祖模样、一眼看去便知是酒色过度的人来问才在行,看我的!”
环目四顾,刚好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后方停下,走下来一个贵介公子,还跟了两个随从。那公子年在二十三、四间,相貌俊俏,但脸容带点不健康的苍白,似是弱不禁风,深合徐子陵“问道”的条件。
沈牧猛地推了徐子陵一把,累得徐子陵踉跄跌前两步,到了那贵介公子跟前。
两名随从立即手按剑把,露出戒备神色。
徐子陵硬着头皮,一揖到地,恭敬道:“这位公子,在下有一事相询,请公子勿怪在下唐突。”
那公子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微笑道:“仁兄有话请说。”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凑近了点,防怕给旁人听到的压得声音低无可低道:“我两兄弟想知道这儿除倚红院外,还有哪间青楼是最好的?”
那公子大感愕然,旋又露出“志同道合”的笑容,叹道:“你是问对人了。我老爹正是开妓院的,就是在隔邻鸿园街的翠碧楼。论规模和姑娘,倚红院拍马都追不上。不过现在时候尚早,你们先去随处逛逛,到酉时才来。只要说是我香玉山的朋友,保证没有人敢侍候不周。仁兄请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呢。”
香玉山走后,两人如获纶音,心花怒放,沿街把臂而行,只差没有引吭高歌而已。
街道两旁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例如肉店、大饼店、山货店,又或布店、粉店、鱼店等。
因两杯酒下肚影响,整个天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但见在秋阳高照下的石板街道,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道路、房舍、行人、车马似像合成了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再无此彼的分野。
沈牧两人信步走在街道上,蓦地眼前人影一闪,香风飘来。
沈牧定睛一看,原来有位颇具姿色的半老徐娘拦在身前,眉花眼笑道:“两位公子是否走错路了?那边才是倚红院的大门。我们刚开始营业,两位公子若是第一批客人,我们的红姐儿们定会特别用心侍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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