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驾到,大殿近千宾客肃立恭迎。
沈牧的目光从李秀宁入殿后便离不开她,到李阀诸人在六围主席坐好,殿内群臣宾客,在李渊最亲近的两位大臣刘文静和裴寂领头下,向李渊祝酒三通,令大殿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
李渊再说一番请各人不用拘礼、佳节尽欢的话后,百多名歌舞伎在纪倩的领导下从主席两侧的后殿门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伴舞中的纪倩份外迷人,在众多歌舞伎的衬托下,尤能显得她出众的曼妙姿态。众女和唱下,她轻歌曼舞,声音甜美,虽及不上尚秀芳独特出众的风格,亦另有一番动人的韵味,难怪能成为长安最红的名伎。
只见裙裾翻滚,长袖飘荡,纪倩婉转动人的歌声,能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艳色舞姿,连李渊亦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沈牧尚是初见纪倩,不由也把因李秀宁而来的愁思怅绪暂且放下,看得如痴如醉,耳旁忽然响起尚秀芳娇柔的声音道:“莫先生是否心动哩?”
沈牧惊醒过来,鼻内充盈着这美女的芳香,忍不住随口反击道:“只有对秀芳小姐,小弟才会动心。”
尚秀芳微感愕然,俏脸一热,白他一眼低声道:“又在骗人!”
这次轮到沈牧一怔,暗忖难道尚秀芳看上自己,否则怎会有此女儿娇痴神态,更用这种口气语调和他说话。
其他人正全神欣赏歌舞,并没有留心在这对男女间发生的小插曲。
只听纪倩领唱道: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
西域灯轮千影树,东华金阙万重开。
一曲既罢,灯火倏暗,忽然众女手上变戏法般多出一盏彩灯,霞光耀射中百灯齐舞,在大殿的空间变化出千万种由灯火舞动轨迹所编织出的图案,人人看得目不暇给,叹为观止。
当殿内灯火重明时,众舞伎已从来路退出殿外。
喝彩声震殿响起。
沈牧席内另一位大臣高士廉边鼓掌,边向尚秀芳道:“秀芳大家编的这场舞曲,确是精彩绝伦,教人佩服。”
沈牧这才明白为何尚秀芳会住进上林苑,原来是为了训练歌舞伎以作这场表演。
尚秀芳连忙谦让。
宫娥此时流水般把佳肴美馔奉上席来,又是另一番的热闹。
轮到李渊向众人祝酒,又掀起一派宾主尽欢的融洽气氛。
另一边的徐子陵心有所感,暗忖若非大唐声势如日中天,今晚年夜宴的气氛绝不会像刻下般高张炽热。如非宫廷派系斗争不绝,大唐确有谁能与争锋之势。
酒过三巡后,三百名雄纠纠身披战甲的禁军卫士,从正殿门操入,排成各种阵势,分持刀抢剑盾,表演一场充力学美感的“兵阵”
比对起刚才旖艳的舞伎,又是另一番充满阳刚味道,同样扣人心弦。
“兵舞”既罢,李建成领着李世民、李元吉和其他王亲贵胄向李渊祝酒,再掀起另一个高潮。
盛宴一直欢腾到夕阳西落时,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长安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落彼继,响个不绝。
沈牧和徐子陵两人离开皇宫,均有龙回大海、猛虎归林的轻松感觉。
挤进大街的人流里,更感受到除夕夜的热闹气氛。最大的两个花灯年宵夜市,分别在东西两市内举行,街上大部分人均以两市为目的地。少男少女联群结队,尽兴游逛。
沈牧笑道:“我们两兄弟终可大摇大摆的在长安街上并肩漫步,世事之难以逆料,莫过于此。”
徐子陵微笑道:“趁离与侯公子约定会见面的时间尚有半个时辰,莫神医可有兴趣欣赏一下本地名胜。”
沈牧知他必非只是观光那么简单,欣然道:“小人怎敢不从?”
徐子陵领着他朝跃马桥的方向走去,“砰砰”群中,不和谁把烟火对上半空,爆开连串艳丽的彩芒图案,幻丽如梦。
沈牧叹道:“今晚有一种过年的强烈感觉。”
徐子陵笑道:“是否想起你的致致?”
沈牧颓然道:“又给你看穿。小弟上趟受相思折磨,是在中秋月圆之夜,令我抛开一切往岭南找她,不知是否佳节会特别惹人思念的呢?”
徐子陵给勾起在该节于成都碰上石青璇的动人情景,不由亦叹一口气。
沈牧探手搭上他宽敞的肩头,低声道:“你又想起谁哩?”
徐子陵岔开话题,道:“每个人的过去只是个沉重的包袱,不提为妙。”
说着,突然停步,道:“到啦!。”
沈牧环目扫视,发觉正位处一座寺院大门外。此寺规模不大,但显是香火鼎盛,此时中门大开,来许愿祈福的人往来不绝,望进去人头汹涌,烟火弥漫。
沈牧一震道:“这就是无漏寺,建于开皇八年,难道与宝库有关吗?”
徐子陵拉着他挤入寺门,道:“我是从寺院巧妙的结构布局,感觉到此寺极可能出自鲁大师的设计,若小弟法眼无误,杨公宝库的入口就该在寺内某处。”
沈牧精神大振,旋又叹道:“只恨现在寸步难行,明晚我们再来探路踩场。”
徐子陵也同意在眼前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寻找地道,笑道:“不会再说我不够兄弟吧!”
沈牧赔笑道:“小弟怎敢。”
此际两人来到大雄宝殿的白石台阶下,梵颂之音从殿内传来,应是正进行法事。
沈牧道:“要不要到殿内感受一下建筑的内部结构,凭你陵少的慧眼看看是否真的是鲁大师的风格。”
徐子陵笑道:“小弟正有此意。”
辛苦一番,两人才能挤近殿门,同时往殿内瞧去,只见一群和尚,背着他们面向佛坛,正在敲磬念佛。
主持法事的该是此寺的方丈,面对众僧,双手合什,眼观鼻、鼻观心的领头诵经,一派有道高僧的模样。
徐子陵忽然虎躯一颤,拉着沈牧回头便走。
沈牧大讶道:“什么事?”
徐子陵低声道:“那主持是‘邪王’石之轩。”
沈牧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肯定地道:“那主持就是石之轩,他虽黏上胡须,但化了灰我也认得他。”
沈牧大喜道:“你的锐目定错不到哪里去。且这亦是顺理成章的事,石之轩不是曾拜于四大圣僧其中两人的座下,偷学佛法绝艺吗?扮高僧等若做回他的本行。哈!我们今回是行运到脚趾尖,若非举行法事,我们哪有机会见得到他。”
两人终挤出寺门,朝跃马桥走去,更感受到佳节举城欢腾的气氛。行人虽是你碰我撞,但谁都不会因此抱怨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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