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映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离开的时候荣映去送她,在福川镇外,云菀把荣映叫到一边,出身将门的女孩天不怕地不怕,却是第一次红了脸庞。
她向荣映表明了心意。
喜欢,心悦…从一开始对待救命恩人的感激,不知怎的变成了对心上人的小心翼翼。
荣映对此感到惊讶,然后态度认真的拒绝了。
他对云菀没有男女之情。
像是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云菀神情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正常,向荣映要了单纯是安慰的一个拥抱。
拥抱时,在荣映看不到的地方,云菀眼带杀气的剜了不知在两人身后站了多久的崔翘一眼。
云菀离开了。
荣映依然在紧密注意着上京城的消息。
他听说云菀回去以后就被皇帝亲自召见,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出来时云菀身上就多了一道圣旨。
她奉命重建将军府。
云家即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将军府的匾额也不会变。
重建将军府,收敛云家人尸骨,云菀整个人忙碌起来,刚回上京城的时候还顾得上给荣映写写信,后来就抽不出时间来了。
傅敬儒被抓的那天,云菀去了天牢。
一个年轻女子看到她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泼妇一般大骂着云菀,以往大家闺秀优雅端庄一扫而空。
傅庭雨,傅家嫡女,往日上京城颇负盛名的闺秀,才貌双全,求娶她青年才俊几乎能把傅家的门槛踏破。
但她今日随着她的父亲一起住进了大牢。
云菀并不在意傅庭雨的辱骂,只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开口询问教坊司的事情是否出自于她的手笔。
傅庭雨闻言状似癫狂,在当下的境遇之中竟是呵呵笑了起来。
“你知道啦?那你为什么没有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呢?你应该呆在里面的,沦为官妓,那是你的命!”
傅庭雨越说越激动,她的眼睛通红,颓然坐在地上,靠着牢门反反复复的说着同样的话:“你应该被废了武功,变成最下等的奴才,苟延残喘,被所有人踩在脚下,这才是正常的。你怎么就出来了呢?都怪那个江忘秋!”
“对,就是江忘秋!”傅庭雨跪坐在地上,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让云菀看着就觉得恶心。
“是江忘秋救了你!但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救你,还隐瞒下了你没有被废掉武功的事情,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明明就是一个只有命好,其他地方一无所成的废物!难不成你们暗通款曲?肯定是这样对不对!哈哈哈,云菀啊云菀,你是要笑死我吗?云家大小姐和永宁侯,这么一想你们还真是挺配的,废物配废物……”
云菀面色平静,被这样侮辱面上也不见丝毫气恼,只在她骂永宁侯是废物的时候甩过去一巴掌。
打断傅庭雨的胡言乱语,云菀问:“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你?”傅庭雨捂着肿起来的脸颊,闻言愣住,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荒唐的话:“我恨你吗?我怎么会恨你?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云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
傅庭雨见她要走,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她的衣角,被云菀躲开了。
“别,别走!你放了我,云菀,我求求你放了我!”
听着身后带着哭声的恳求,云菀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天牢。
身后的哭声转化为了绝望的嘶吼。
被荣映救出来以后,云菀一直想不明白是谁那么狠毒,要把她送入教坊司。
虽然直觉可能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谁,但她一直没有怀疑到傅庭雨身上过。
原因无他,她与傅庭雨并没有接触过。
上京城里她与傅庭雨是大家闺秀中的两个极端,她性子豪放,与谁都能称兄道弟。而傅庭雨则是有着格外细腻的心思,被傅敬儒教导着三从四德,半点不敢违逆。
京中许多人都知道,傅敬儒是把女儿当后妃来教养。
他抱着什么想法,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傅庭雨之所以这么记恨她,云菀只能想到一件事。
云菀年幼时曾领着上京一众小孩子玩,在有人提议带上傅庭雨时,嫌弃她性子太软,一起玩要顾虑很多。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傅庭雨没有主见,这辈子都是依附别人的命。
当时她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指不定被人听去,传到了傅庭雨耳中。
命吗?
傅庭雨恨她,或许真的是因为她无心说出的这一个“命”字。
云菀派人去查傅庭雨的人生经历,得知她身边有一个小厮,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只不过少年怀春彼此爱慕,傅庭雨也一直谨记父亲对她的教导,将心思深埋心底,不曾生出妄想。
但就在三年前,那个小厮就不再出现于人前。
云菀查出他是被傅敬儒灭口了。
或许傅庭雨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
傅敬儒的罪名很大,私扣军粮,勾结外敌,暗中谋划反叛,暗杀朝廷命官……
单独的一条拿出来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傅敬儒被处斩以后,云菀并没有去打听傅庭雨的下场。小时候的口不择言伤害了别人,并为此付出了代价,她觉得已经够了。
陷害云家的人是傅敬儒,傅庭雨只是在背后推了云菀一把,想趁机让她失去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人死灯灭,恩怨两散。
上京城的信鸽又一次飞到了福川镇,荣映展开信纸,得知了傅敬儒伏法,云家沉冤得雪的消息。
信的最后缀了一行小字,是云菀的笔迹。
她奉命重整云家军,邀请荣映去看云家府邸重新挂牌。
荣映答应了,又因为新一届的科举快要开始,所以他叫上了崔翘与他同行。
第24章恋风尘
荣映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怜春楼现今风头正盛,所以主家要将其转手的消息一经传出,附近的商人们都闻风而来,最终的成交价甚至比当初荣映把它买来时的价钱还要高些。
本以为的亏本状况并没有出现。
临走时他又给楼里的姑娘们各自留下钱财,等到她们以后不想干了,打算另谋出路的时候也能有个本钱。
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崔翘代替了云菀赶车小厮的身份,长鞭一甩,车轮就“咕噜噜”转了起来。
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里坐的是柴训,一切都跟他们刚来福川镇时没什么不同。
柴夫子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来的时候就在想着回去,但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有点舍不得了。
说实话在福川镇上这些时日,完全就是他心目中的退隐生活的最佳写照。
每日里溜溜弯喂喂鸡,没人打扰,乐的清闲。
毕竟这里不比别处,他在这里名声地位都很高,不高兴教谁就没人敢凑上前来,不像在上京城,明明不想教,还要应付那一家老的小的。
没人敢拿身份地位压他,但不代表人家不能一遍遍的求。
让人不厌其烦。
不过总归不用把名字倒过来写了,也算是件好事。
柴夫子心想。
只可惜没能带着阿花一起走。
也不知道托付照顾阿花的那家人靠不靠谱,别他们这边人刚一走,那边阿花就被人端上了桌……
柴夫子忧心忡忡。
前头的车里,荣映的头从窗户那儿钻出来,往后看了一眼,视线中的福川镇越来越小,直至最终消失于地平线。
他朝前面问了一句:“崔大哥,第一次去上京城,你怕吗?”
崔翘的声音隔着车厢传过来,他轻轻笑了一声,“不怕,有什么好怕的,这不是有你在?有江老板这个地头蛇罩着,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我?”
荣映咳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也对,有我罩着你,你可以横着走。”
这句话可没有一点夸大的成分,他的真实身份,放到上京城里,确实没有人敢招惹。
崔翘没听出荣映话中的隐藏信息,他就觉得这人说起大话来还挺可爱,摇摇头笑得一脸宠溺,丝毫没有要当真的意思。
马车里的荣映已经在想该怎么不着痕迹的让崔翘知道自己是一个侯爷。
到了上京城可就要掉马了。
这个马甲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披上,只不过是为了低调所以才不得不隐藏身份。
但凡崔翘主动问了,那他也就能顺势说出来。
谁知道一年多了这木头竟是一次都没有怀疑过,明明都看到过好几次他接到密信的场景了······
他总不能直接拉着人说“其实我不是一个生意人我的真实身份是皇帝的外甥永宁侯”吧?
想想那画面就很不矜持。
一路上,荣映时不时地找崔翘聊天,内容大同小异——
“你看这是当今陛下的画像,有没有觉得我俩长得有点像?”
“听说当初把云菀救出来的人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永宁侯。”
“国公爷也姓江,你说巧不巧,跟我一个姓欸!”
“······”
柴训听了几句,深深怀疑他这个学生是不是傻了,明明之前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净犯蠢呢?
反观崔翘,每次都乐呵呵的听着,就是不肯顺着他的话扒马甲。
柴训看了看说破嘴皮的荣映,又看了看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是怎么都不肯说“你到底是谁”的崔翘,觉得自己已经老到看不懂如今的年轻人了。
这么瞎折腾,图什么?
一个午后,荣映他们终于到了上京城。
国公府的人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见荣映从马车里下来,赶紧凑过去,“小侯爷,国公爷和公主都在府上等着呐,专门为您准备了接风的宴席。”
荣映偷偷看了崔翘一眼,见他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路上的暗示,此时看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所以放下心来。
卖蠢可使天下太平。
柴训跟荣映说了几句话,又安排崔翘不可荒废功课后,自行回了自己的住处。
荣映见传信的人还在等着,便问崔翘:“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国公府吗?”
崔翘摇了摇头:“我把你送到府上,你和家人团聚的场合我就不去了,来的路上云菀和我说过,将军府有适合练武的校场,我最近先暂时住在那里。”
荣映琢磨了一下,过几天就要武试了,崔翘确实要抓紧时间多练习,云菀那里挺合适,“如此也好。”
没有换人赶车,只是让人在前面带路,崔翘很顺利地将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前。
赶在荣映往车下跳之前,崔翘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掀开车帘扶他下了马车。
一路上见这人跳了太多次,崔翘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
荣映觉得不自在,但也没有挣脱,老老实实地接受了一次全套的上下马车一条龙服务。
赶在国公爷夫妇两人还没有迎出来之前,崔翘冲荣映笑了笑,告辞前往将军府。
荣映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府,刚跨过门槛就被突然出现的妇人抱了个满怀。
“哎呀我的远秋可算回来了,想死为娘了。”
荣映努力挣扎出来,看着眼前打扮的金尊玉贵,年过四十却仍像个十八岁小姑娘似的重怡公主,颇为无奈的叫了一声:“娘亲,你脸上的胭脂都蹭我身上了。”
重怡公主喜欢一切可以显得年轻的事物,她以前很少关心儿子,印象中只有还是个小团子的江忘秋追在她身后喊娘亲的模样。
后来想要弥补儿子,发现小团子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张口叫她娘,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听,又软磨硬泡地缠着儿子喊回娘亲。
被荣映那么一叫,重怡公主心花怒放之余总算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胭脂口脂全蹭在了儿子的衣服上。
荣映的衣服是白的,胸口上被染上了一大片花花绿绿的颜色,特别显眼。
重怡公主捂着嘴笑:“那也怪你,谁让你长那么快,两年没见,为娘的个子就只到你胸口了。”
两年前我也是这个身高好不好。
荣映一遇到重怡公主就没办法,还是一旁被母子二人同时忽略的江蓼帮他解了围,“好了好了,远秋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的不轻,赶紧让他进屋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好好,走,我们进屋。”
荣映任由重怡公主拉着,快步往前厅去。
吃了饭,跟国公爷夫妇聊完天,已经到了傍晚了。
重怡公主嘱咐下人给荣映烧水洗漱,“天色已晚,你路上也肯定累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你皇祖母那里,明天再去请安,她老人家不会怪罪的。”
荣映应了声好,由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要去哪儿?”
将军府后门,崔翘换了一身利落短打,正要出门,被云菀叫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耐:“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云菀看着崔翘一副“关你屁事”的样子,这个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就能骗骗小侯爷那样单纯善良的人。
脑海里浮现这人看小侯爷的眼神,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反驳:“你住在将军府,安全自然是受我保护,天都黑了,你这样随处乱走,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人交代?”
崔翘笑得一脸玩味:“你要跟谁交代?”
云菀几乎要脱口而出说出江忘秋三个字,但看到崔翘的表情又赶紧换了:“还能是谁,当然是柴夫子!”
崔翘:“……”
崔翘瞥了瞥嘴,不想再跟云菀浪费时间:“我去找江老板。”
虽然已经知道了江忘秋的真实身份,但他一时改不过来,觉得还是以前的叫法比较顺口。
我就知道!
云菀拦在崔翘面前:“深更半夜,小侯爷一定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可以等到明天再说。”
崔翘冷冷一笑:“你拦得住我?”
云菀也冷笑,觉得崔翘刚学了两年功夫就敢在她面前放狠话的样子简直应该拓印下来给小侯爷看看。
不知好歹,骄傲自大,还没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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