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总算能够喘口气了,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用手臂撑着地面,拖着两条骨折的腿往后退,想要尽量离陆周远点,“老,咳咳,老大,你这是中邪了吗?”
陆周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不是腿断了不能动吗?”
这是指刚才他们推开石头,但是虎子却没有反应的事。
虎子嘴上那一圈胡子抖动了两下,他几乎要哭了,“当时太紧张,我,我忘了······”
桑柏及时拦住要暴起揍人的陆周,“人可以等以后再打,现在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出去比较好。”
荣映走到桑玉枢旁边蹲下,再次把人背起来,“桑柏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十立有问题,那么等着外面的人把出口挖开是不可能了,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另寻出路。”
听到十立两个字,陆周总算再次冷静了下来,他气的踹了一下旁边的石壁,“都是他娘的白眼狼!”
这说的是十立,他并非是一开始就跟在陆周身边的兄弟。
两年前,陆周还在崇林郡,他因为一次意外受了伤,从矿上离开去城里找大夫,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被人追杀的十立。
当时圆脸青年得救时立下的誓言还在耳边,什么救命之恩当牛做马也要报……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另有企图。
陆周越想越气,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虎子本来是有点被自家老大发狂的样子吓到了,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手底下的地面好像在颤动。
“老,老,老大······”
陆周不耐烦地吼他:“叫魂一样,你想做什么?”
虎子指着地面,一脸惊恐:“动了,又动了!”
陆周愣了一下,“什么动了?”
站在他身边的桑柏反应很快,注意到头顶有灰土掉落,他朝荣映喊了一声:“矿井又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然后他弯腰将地上的虎子背起来,拉着发呆的陆周就往矿道里跑。
三人在崎岖难行的矿道里拔足狂奔,被背着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扭过头往后面看。
“砰砰”
脚下的矿道先是猝然摇晃了起来,岩石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然后只听一声巨响传来,他们身后的耳室四壁轰然倒下。
这威力明显不是普通的渗水塌陷可以比拟的。
矿道里也不断有石块掉下来,但已经不同于之前混着泥土的小石块,他们经过的通道开始大范围的坍塌。
眼看着几人进退无路,即将迎来人生中的又一次生死难关,脸都被吓白了的虎子忽然激动了起来。
他搂住桑柏脖子的手臂突然收紧,看起来像是恨不得自己下来跑,“那边,那边左转,有出口,我之前查看哪里漏水的时候发现的!”
闻言,来不及确定是真是假,陆周一马当先跑了过去。
等到荣映和桑柏背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伤员赶到时,他已经徒手扒开了那一个,可能是哪一只误入矿井的兔子打出来的小洞。
“快点,在这边!”
陆周一边挖洞一边招呼着几人,眼看着所有人都到了洞口边,他站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踹向洞口。
大片的亮光投进来,陆周让出空间,让荣映背着桑玉枢先钻了出去。
洞口的外面连接着一处天然洞穴,荣映把桑玉枢放下以后,又回过身去帮桑柏虎子拽了出来。
“陆周,快!”
桑柏出来以后,立刻趴在洞口处朝里面喊,见陆周伸了一只手出来,他赶紧两只手抓住。
手下一个用力,刚刚把陆周从洞口拉出来,他们就听到从矿井里面传出沉闷巨响。
地面因为矿井的坍塌而不断的震动,几人赶紧往远处跑了几步,等到动静慢慢小了下来,才顾得上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整体呈碗口状,顶部半露天,一侧的岩石连着洞壁,伞盖一样向外延伸。
没有遮挡的那一半可以看到天空,边缘处生长着大堆的藤蔓,密密匝匝地垂下来。
几个人瘫坐在地上喘了会儿气,陆周率先爬起来,先是看了一眼后面的石壁,光滑平整,要上去的难度很大。
往藤蔓那边走去,他用手拨开藤蔓,发现这之后就是岩洞的出口。
站在这里还可以听到不远处隐隐有流水声传过来。
从岩洞离开,从周围的景象来判断,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从山谷,来到了两座大山其中之一的深山里。
顺着山道往前走,附近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清可见底,是横穿青山郡的那条江的源头。
来到溪边,陆周四处看了看,说:“我们顺着溪流往山外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矿上。”
众人都点了点头,正要动身的时候,荣映身子一歪,脚腕处钻心的疼痛让他差一点摔倒。
陆周及时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荣映摇了摇头,找了块干净地方把桑玉枢放下,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俯身撩开了裤脚。
刚才的经历太过凶险,都让他忘记了自己崴到了脚,眼下危机已经过去,痛感回归,他觉得自己的脚腕可能没办法再走路了。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雨后初晴的太阳没能撑得了太久,逐渐隐没在了西山之后。
荣映扒开裤腿,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只见他的脚腕已经高高肿起,偏白的皮肤上红红紫紫一大块,看着就很疼的样子。
陆周一脸惊讶:“你这是伤到骨头了吧?”
桑玉枢早就知道荣映脚腕受了伤,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皱了皱眉,用手撑着凑近看了看,脸色立马冷了下来,“这不是崴的。”
“什么?”荣映闻言怔楞住,没防备桑玉枢突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按在了他的脚腕上。
“啊!”
“……”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中,惊起零零散散的几只飞鸟。
陆周捂住耳朵,一脸嫌弃的看向荣映,“能有多疼,至于叫成这样?”
“哎老大,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虎子反驳他:“伤筋动骨可不是开玩笑的,就像我,我现在也可疼了,只不过是忍着没喊而已。”
“……”陆周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听到背上的虎子嘿嘿笑了两声,桑柏将视线从荣映的脚腕上移开,“这看起来更像是被外力击打受的伤。”
“没错”,桑玉枢抬起头,看着荣映一脸隐忍的表情,心下莫名有些烦躁,“确实是被人打伤的。”
他转过头,脸色难看,想起了两人之前摔下矿井时的那一幕。
“被人打伤……”荣映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间,他的眼睛一亮,与少年想到了一处,“是十立!”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但是他清楚的记得,在人们围上来之前,他就摔下了矿井。
再加上脚腕上的那一大块淤青,估计是在他往后退的时候,十立扔了石头之类的东西,从而导致他失足掉了进去。
想明白这一点后,荣映让陆周和桑柏一起先回去。
毕竟在场的五个人里面只有他们俩手脚健全,以最快速度赶回去说不定还能抓到人。
虽然不知道十立为什么会做这些事,但是可以肯定,背后必有阴谋!
只不过事与愿违,即使陆周与桑柏撇下他们三个拖累,把速度提升到最快,回到矿上的时候,十立还是早已逃之夭夭。
第74章桑柘
十立很谨慎,在骗虎子下去之前,他在矿井里提前埋好了炸/药,分量不多,但是足以在地下引起强烈的震荡。
再加上正好碰上最近一直在下雨,矿井渗水的风险加大,所以即使炸/药在里面爆炸也不会引来身边的人怀疑。
但是他没想到,让虎子下去的借口到最后竟然也算是歪打正着,矿井里真的有漏水的地方,而且在危急时刻,成为被困在下面的几个人的一条生路。
陆周他们回到矿上的时候,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却不见十立的踪影。
矿上的其他人说,就在他们两人回来的不久前,十立骑着马从山谷匆匆离开,说是要去找桑家人帮忙,救出两位公子。
陆周听到消息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人既然已经跑了,那就很难再被抓回来,活了二十多年了,这也算是他第二次在识人不清上栽了跟头。
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带着几个兄弟和桑柏一起回到山里,把荣映他们接了回来。
荣映的脚腕伤的严重,他和虎子难兄难弟一样,一回来就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
在这期间,桑玉枢派了桑柏出去,说是去调查十立。
几天后,桑柏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十立的原名叫章崇利,在崇林章家众多庶子中排行老十,跟大公子章崇吉关系很好。”
听到章崇吉三个字,桑玉枢的脸色就是一变,没想到十立竟然会跟那个人有所关联,“既然是章家的人,那他会对我们出手就情有可原了。”
章家和桑家一样,位列崇林郡几大望族之一,家底深厚,在当地颇具话语权。
只不过跟桑家重视血缘不同,章家更为重利,当家人的选择不论嫡庶差别,一切都以实力说话。
所以这也就导致章家家大业大的同时,人丁众多,尊卑关系混乱,名不见经传的章家人与一般下人没什么两样。
估计十立在家族内部并不拔群,以至于上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和章家争斗的桑玉枢都没有听说章家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章崇吉是章家的嫡长子,实力与地位相符,这些年来逐渐掌控了章家大大小小各方面的事务。桑玉枢上辈子中毒身亡,就是在和他的一次对战中。
荣映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他只知道章家是桑家的竞争对手,多年来彼此掣肘,谁也不服谁。
“十立是章家的人,跟他要害我们有关系吗?”
“重点不在于他,而是另一个人”,桑玉枢看向荣映,说:“你之前不是问我,崇林郡书画双绝,除了大嫂之外,另外一人是谁吗?”
荣映点了点头,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变到这上面去了,“难不成那个‘画绝’也是章家的人?”
桑玉枢:“没错,画绝就是章崇吉。章家下一任家主的选择,目前来看他的呼声最高,而他也是所有可能接任家主的章家人中,对桑家最为敌视的一个人。”
“敌视桑家?”
“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二哥你只需要知道,章崇吉是个有野心把整个桑家从这个世上抹除掉的人,他会针对你我,并不奇怪。”
桑玉枢说着,看向桑柏:“如果我没猜错,大哥那边应该也遇到类似的情况。”
桑柏:“大公子在路上遭遇了埋伏,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荣映听得直咋舌:“这个章崇吉,怎么听起来像是个疯子?”
桑玉枢闻言又想起了他上辈子中毒濒死的那一幕,“他确实是个疯子。”
……
伤筋动骨一百天,荣映在床上躺了不到两天就觉得难受,甚至想要问桑玉枢借辆轮椅出去兜兜风。
只不过不待他的想法付诸实践,矿上就来了一个人。
荣映看着窗外有人经过,连忙问了一声:“我听说桑家又派了人过来,来的是什么人?”
被叫住的人很客气:“我听兄弟们说,好像是桑家的管家。”
“管家吗?”荣映陷入了沉思,不明白桑林这个时候派管家来是什么意思。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桑玉枢回来了,他一推门,就看到荣映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动着轮椅来到了床前,“大夫说过,你近些时日最好不要乱动。”
“我没动腿”,荣映看着他,“管家来是为了什么事?”
桑玉枢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荣映手里,“父亲听说了我们被埋在矿井里的事情,不放心我们继续呆在矿上,要我们回去。”
“回桑家?”
“对。”
荣映胳膊一松劲,重新躺回了床上,“这才刚出来没多长时间······”
说实在的,他宁愿呆在矿上风吹日晒,也不愿意回去桑家。
桑林心思太重,而且打的还是他的主意,他虽然不怕死,但是一想到有人在背后整天计划着该怎么把自己养肥,然后宰杀,还是忍不住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桑玉枢:“我已经和管家说了,矿里挖出金子的事情是假的,现在矿井也塌了,我打算把青山郡这些工人一起带回去。”
荣映一愣,他想到了陆周。这些天相处下来,这几个人间的弯弯绕绕并没有避开他,所以他早就知道陆周现在就相当于桑玉枢埋下的暗桩,等到日后需要的时候,会渐渐浮于明面上。
“父亲会同意吗?”
以陆周的性子,能让他百般忍耐着做一件他不愿意做的工作,还怎么都不离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结合眼下的诸多情况来看,陆周应该是有什么把柄在桑林手上,所以才会使他一方面提起桑林就恨得咬牙切齿,一方面又不能撂挑子走人。
有这种前提,桑玉枢要把陆周带回崇林郡,多少是会有些难度的。
明白荣映在担心什么,桑玉枢不在意的笑了一下,说:“我已经让管家飞鸽传书回桑家,父亲的回复最迟明天中午就会到,他若是有什么异议,我也不会坚持。”
那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荣映点了点头,能不能带上陆周,是桑家两父子的事,跟他的关系不大。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桑玉枢看了他一眼,“也是明天,不管父亲的回复如何,我们都要走。”
“······”
荣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这下是真过到头了。
gu903();桑玉枢发现自己现在听不得眼前之人叹气,“你,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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