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陈旭抱着猫爷坐在长凳上好一通喘气,简直追得肺都要炸了。
牵引绳的另一端在陆嘉木手上绕了三圈半,又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不给这小祖宗再次逃逸的机会。
猫爷朝陆嘉木恶声恶气地叫了两声,陆嘉木推了推眼镜,淡定朝它点了点头,气得大猫直想飞起来赏他一顿猫拳。
陈旭:“你就别逗它了成吗?”
陆嘉木瞬间乖巧。为表诚心还用指尖飞速碰了一下猫脑门儿,差点被猫爷一口咬掉半根手指头。
陈旭一掌按住不安分的猫,累到不想说话。
赵女士拉着老陈先生打算悄悄退场,老陈先生却执意走到陆嘉木旁边,最后如领导交付任务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就算是看完儿婿了。
老陈和善了一辈子,百来秒的冷待,就已经自觉对小陆有些苛刻了。
赵女士心里一软,拉着老伴儿遛弯儿似的就走了。老夫老妻手牵着手,把战场交给了下一代。
陆嘉木看着他们有点沧桑的背影,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他转头一脸……冷淡地看着陈旭,眼神却十足的温柔,伸手扶着长椅的椅背轻轻吻在陈旭唇边。
陆嘉木喃喃低语:“你来了。”
陈旭紧了紧怀里的猫,感动了那么一瞬间,或者好几个瞬间。然后他就残酷地打破了缠绵悱恻的气氛:“瞎想什么呢,我拿的旅游签。”
回公寓的路上,陈旭坐在陆嘉木自行车后座上,想起大一那年的军训。
那时候场地离食堂半远不近的,为了在中午下训时的人山人海中抢座位,有自行车的先进阶级从来都是寝室里的爸爸。陆嘉木老早就备好了自行车,独来独往地骑了两天,在第三天中午,毫无预兆地跑到操场另一边,把陈旭请上了后座。
换别人就是室友优待了,但这可是那个大冰山陆嘉木,谁能不多想?想着想着,后来陈旭就把自己给折里边了。
情自知所起,还是一往而深,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心里始终留着那个为他挡过烈日和大风的背影。
陆嘉木突然回头问他:“晚上吃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陈旭一愣,将头顶在他后背上,很小声地偷偷笑着说:“两荤一素,十元套餐。”
沉默两分钟后,陆嘉木语气十分惶恐:“可是家里只有速食面。”
陈旭一下子笑得差点把猫扔出去,吸着气回答:“那就吃肉酱通心粉吧!”
第43章番外1
后来陈旭大修的老作品发到了网上,收到稿费之后,他跟爸妈彻夜长谈,得到理解之后,辞掉了全职工作。他开始专心写小说,偶尔也向杂志投稿,勉强养活着自己,还能赚出来往欧洲的机票钱。
再后来陆嘉木就求婚了。
戒指还是李欣妍帮他挑的,当然这事陈旭到现在都不知道。
要不是李欣妍拦着,陆嘉木能把戒指放在当晚的番茄炖牛腩里端给陈旭,都是那几年网络学习的后遗症。
等陆嘉木成了陈旭二婚的合法丈夫,陈旭才凭借婚姻关系申请到长期的签证,左一年右一年地过了很久很久。
陈旭和当地的华人老先生合办了一家小小的中文报社,每天发点鸡零狗碎的新闻,也不指着这东西赚钱,只是有了它就像在这个陌生的国家有了立足的地方。
毕竟要入籍还得花很多时间。
在这些时间里,陆嘉木煮了很多次番茄炖牛腩,没有一次获得完美成功,但每一次都没有浪费。
项目的间隙里会随机掉落长时间的假期,两人一猫满世界乱飞,有时候就在家里躺一个月,骑骑车,看看星星,朴素而浪漫。
陈旭委婉试探了好几次,想套出陆嘉木的童年生活,最后败给了陆嘉木的超绝低劣社会技能,直来直往地问了个清楚。
一切始于陆嘉木父母的早亡。
他从四岁那年就住进了姨妈姨夫家里,父母留下的财产一点儿都没见到,倒是他母亲当年公司的老板热心慈善事业,基金会一年五万地给他资助了十二年“助学基金”。
那对夫妻就此认为陆嘉木是有钱人的私生子,愚蠢而恶毒地把陆嘉木养大,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十六岁,跳了两级,手握存款的陆嘉木,迈入了大学校园,从此再没见过这两个亲人。
直到现在,陆嘉木的毕业照还在基金会官网上挂着呢。
李欣妍去了上海,打拼几年,过得充实极了。
三十岁那年,她嫁了个同样二婚还带孩子的男人,多方劝说硬是没劝住这个倔强的丫头。
结婚的时候,赵女士去参加婚礼,被那个护食一样的小朋友全程盯梢,生怕有人抢走他新妈妈——据说是受到了他爸的指示。
陈旭和陆嘉木自然也飞回国凑份子,那待遇就更严格了,新郎官的俩助理一个司机还有一个发小轮流招待,差点连新娘本人都没见到就给遣返回欧洲了。
好在李欣妍管的住这个迷之醋包男,四个人坐在一张饭桌上吃了一顿饭,勉强算是尽释前嫌。
猫爷在异国他乡适应良好,不仅吃嘛嘛香,还往家里勾搭小野猫。捡回来的猫崽子乖顺可人,每天软绵绵往沙发上一瘫,任人揉捏。
时间就在毛肚皮和蜂蜜色的阳光里缓缓流过。
陈旭被陆嘉木惯出了小脾气,越来越像自家猫祖宗;陆嘉木被陈旭投喂得天天慢跑维持体重,偶尔也要求一些其他体力活动消耗卡路里,生活十分和谐有爱。
如果一定要有个什么深刻隽永的总结,那就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没病没灾,平顺安康。
第44章番外2
参加完李欣妍的婚礼回到远在欧洲的家,陈旭如同灵魂丧失一样栽倒在客厅沙发和软绵绵的地毯形成的直角空间里,哼唧了两声,被突然蹦到后背上的猫爷砸出了个飞机餐口味的饿嗝。
陆嘉木把行李箱推到门廊旁边靠墙摆好,随手还收拾了一下陈旭换下来的鞋,一转头就对上了两双专注的眼睛。
一晃三四年,这二位倒是越活越像了。
陈旭笑嘻嘻地支着下巴半趴在沙发上,顶着个猫脑袋问他:“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没直接把你从我家赶出去吗?”
陆嘉木坐到他旁边,没有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在多嘴和冷漠之间折了个中,选择了带着好奇的沉默。
陈旭低着头,拿手指戳弄陆嘉木的膝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猫爷斜睨了一眼陆嘉木,不言不语,蹿上沙发背,趾高气昂地去闻行李箱上带着的水汽和陌生的气味。陈旭眨眨眼,按着陆嘉木的腿直起身子,十分狂野地捏住陆嘉木的脸,掰着他脑袋转向行李箱的方向。
他说:“Richard.”
陆嘉木:“嗯?”
已经更新换代的行李箱十分朴素,黑色哑光的一个大方块上挂着陈旭后来新买的行李牌,上面留的已经是两个人的信息。
四年前,陆嘉木拖着他的小箱子站在陈旭小公寓门口时,牌子上简单明了地写着:RichardL.
陆嘉木被捏变形的嘴巴动了动,用含糊不清嘴型和眼神表达:“我不明白。”
陈旭伸手进一步蹂躏了一番无辜小陆的面部肌肉群,才故作深沉地望着猫爷雄伟的背影说:“……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陆嘉木机器一样的大脑自然能够调出相关记忆,更何况这段影像他也曾循环播放过无数次。
那天宿舍里很安静,天气很好,陈旭说南方之嘉木就是茶,陆嘉木是个格外理性的茶,于是就成了理查。原本带着点牵强和幼稚的戏言,后来被他写在所有能写的地方,恨不得告诉全世界。
可陆嘉木的全世界也就只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知情者偏偏也就少了这一个。
陈旭还是一如既往地接着感慨:“真是又尬又傻,到头来不明不白就把你给娶回了家,这一转眼连李欣妍都结婚了。”
陆嘉木把再次瘫回一坨的陈旭捞在怀里,一脸严(深)肃(情)地开口:“我很喜欢这个名——”
他整个人僵硬地卡壳了半秒钟,又生生接上了这半个词:“——字。”
陈旭累得没起疑,仍闷在陆嘉木怀里拱来拱去地追忆似水年华,要不是猫爷喵喵叫着要求伺候,他能直接在陆嘉木怀里睡过去。
陈旭爬起来撸猫,陆嘉木坐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惊恐了。
他发现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陆嘉木,在结婚三年零两个月又八天后的一个正要开始倒时差的夜晚,在参加完前情敌声势浩大的婚宴之后,在无尽的恐慌悔恨中,突然想起,他忘了跟陈旭办婚礼了。
第45章番外3
婚礼这种事,尤其是补办的,是绝对不能玩什么“择日不如撞日”的。陆嘉木深切地自省了一番,还没来得及与唯一指定军师李小姐进行讨论,猫爷就往家里捡了一只新祖宗。
那天下了雨,猫爷像个哲学家一样蹲在窗台上思考生命的意义,陆嘉木在客厅角落用笔记本电脑查婚礼流程,陈旭在书房用台式机码字。一家三口各忙各的,像个平平无奇的婚后周末。
两个人类忙得见不到,但窗外天色是令人忧郁的蓝,凄风惨雨之中,橙砖红瓦活像挂了个灰调复古滤镜,只有夹杂着的星星点点的绿,成了这场连绵冷雨唯一的受益者。
猫爷隔着玻璃窗观察水滴的形成,灵敏的耳朵一抖一抖地,在这一声雨和下一声雨的间隔中,突然识别到了同类微弱的求救声。它挠了挠脖颈儿,脸上一道刀疤似的橘色纹路仿佛跟着皱了皱,大尾巴一甩,蹿到了陆嘉木那正展示着各类捧花寓意的电脑屏幕前面。
键盘:qqqqqqqqqqqq
陆嘉木:???
猫爷打量着陆嘉木,矜持而强硬地“喵”了一声。
陆嘉木试图把电脑从腿上转移到沙发上。
猫爷一爪子拍到他下巴上,蹦到地上朝着窗户喵喵叫个不停,把陆嘉木看得一愣一愣的,木着脸把窗户给打开了。
他觉得这猫大概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怕不是成精了。
早就知道纱窗翻不出去的大猫气得直炸毛,一口猫语脏话还没骂出去,陆嘉木自己先听见了窗外咪呜咪呜的叫声。
等陈旭码完字从书房走出来,陆嘉木已经从雨里回来了。
他那头才剪的短发已经被雨浇透了,连带着一身陈旭钦定的粉色居家服从肩膀湿到后背,看着狼狈又无助,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半条胳膊都在发抖。
猫爷倒是从容作态,进了屋就潇洒一甩毛,弄得满地都是水,陆嘉木那死洁癖连皱眉都忘了。
陈旭这才发现他掌心托着个看不出原色的毛球。
陆嘉木看到陈旭,那眼睛立刻就找到焦点了,仿佛陈旭就是他的底气一样,一张嘴就言简意赅:“小猫。”
“你先进屋!”陈旭扭身就进了卫生间,抱出来一条大浴巾两条厚毛巾。他给热心市民陆先生披上一条,才垫着毛巾接过瘦的像只小虫子一样的猫崽子。
小猫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浑身的绒毛沾着泥水一绺一绺地贴在身上,显得稀疏又病弱,可以说丑出天际了。
陈旭轻手轻脚地给小猫擦毛,嘴里还不忘嘱咐:“拿那条毛巾把猫爷也擦一下,别回头感冒了。”
陆嘉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魂儿这才被叫回来,可猫爷早就把一身长毛甩了个半干,蹲到吹着暖风的空调风口底下舔毛去了。
陆嘉木:“它不需要。”
陈旭白了他一眼,裹在毛巾里的猫崽子勉强擦出了个囫囵样子,只是这猫估计是冻得狠了,还在他手心里微微发着抖。
陈旭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十分原始地用嘴呵气,先呼出些热风给小猫暖暖身子。
陆嘉木倒是脑子转得快,跑去卫生间用吹风机给猫吹了一条热乎乎的毛巾,换掉了那条稍有些湿冷的,再裹着小猫去跟猫爷抢地盘。
猫爷倒也不甚在意,甚至还频频偷眼瞄两下刚捡回来的小家伙;陆嘉木这边人高马大的,捧着被布料包得看不见个缝儿的小团子,竟也透出些殷勤慈爱来。
可惜陈旭这档口也没心思贬损谁,在旁边伸着脑袋看那仿佛在弥留之际的小生命,远了看不清,凑近了又生怕挡了暖风。
加油啊!
一时之间竟然连句多余的话都没人说,屋里静得只剩窗外的雨声。
就这样缓了没一会儿,原本哆哆嗦嗦、娇弱无力的小东西,竟然逐渐又睁开了眼睛,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
沾了灰还透着粉的小脑袋在那布料里拱来拱去,小鼻子小眼的,甚至还咬了一口毛巾尝味道。
人家饿了!
网购狂魔陆嘉木囤猫粮猫玩具时赠的奶粉小样可派上用场了。
而补办婚礼的事,则在一个又一个突发又日常的拖延中,走上了连环搁浅的道路。
某天陈旭也突然想起这茬,转头接个电话就听说他们宿舍老大孩子满月了,一想家里两个毛孩子都这么老大了还办什么婚礼,岂不是自找麻烦。
忘了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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