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礼和邹乐两个人笨手笨脚地墨迹半天终于折腾好了,抬头发现梁池早已穿戴整齐在前面斜倚着柜门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是的,就算此时梁池全身上下只露了两只眼睛,温庭礼还是从那双深邃的眸子中看出了笑意。梁池眼尾处的那个小痣这一笑便恰好陷进了两道细纹中间,若隐若现,勾得温庭礼心尖儿发痒。
“走吧。”梁池率先转身。
温庭礼和邹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进了一个四面都会吹风的狭窄通道。
“这个地方叫风淋室,用来吹走你身上的灰尘。”梁池给他们解释。
温庭礼点点头。折腾许久,这才终于进了无尘车间内部。邹乐好奇地四处张望,这个车间很大,约有一千平方,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仪器,以及穿着一模一样的无尘衣工作的人。
“这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呢?凭眼睛认人吗?”邹乐暗自嘀咕。
梁池又递给他们有粘性的滚轮,把身上从头到脚滚了一遍,当做进一步的清洁。再用胶带把两只袖子都裹起来,免得会袖子会夹进机器里。
“好麻烦啊,梁哥。”温庭礼无奈,“以后每次上班都要有这么多步骤吗?”
“当然。要不能叫无尘车间吗?”梁池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别不耐烦,少了一步被组长发现,挨骂是小事儿,扣钱就得不偿失了。”
“梁哥放心,我保证好好干,绝不敷衍!”温庭礼立刻道。
“梁池,怎么还不带他们过来,嘀咕什么呢?”
刚说到吴争,吴争就开始吼人了。
“来了!”梁池应了一声,带着他们进了右前方用透明玻璃隔出来的隔间。
他们组是做液晶显示屏背光源部分的。一共有十来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温庭礼现在也看不懂他们都在做什么,不过还好有座位,这让他松了口气,他看着外面很多人都是站着操作仪器的。
“你们两个先做最简单的,去卡塑胶框吧。小于,你教教他们。”
吴争交待了一句,便不再管他们,又转身出去了。身为小组长,他是不用负责生产工作的。但是上上下下的协调,领导安排任务,汇报工作,接待客户什么的都少不了他。一天天的在车间跑断腿。挣得也就比普通员工每个月多那么三百块钱。
梁池一听用不着自己,便回自己位置上忙去了。
温庭礼和邹乐面面相觑,谁是小于?刚才也没人应声啊。
温庭礼不得已悄悄拽了拽梁池的衣角,“梁哥,组长说的小于是谁啊?”
梁池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喊了两句,“于初蕊,于初蕊?”
只见中间靠后的位置,有一位瘦小的小姑娘微微抬了抬头,扫了他们一圈,又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梁池无奈,于初蕊是今年高考失利后来厂里打工的,据说是她想复读,但家里不让,反而逼她相亲嫁人,她一气之下就来了这儿。刚来的时候天天哭,后来不哭了,却仿佛跟谁较劲儿似的,谁也不理,只顾埋头干活儿。
梁池收回目光,叹了口气,“算了,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我来教你们吧。”
梁池在这儿三年了,整条线上的工序,从反射片,导光板,LED灯管的组装,贴膜,卡塑胶框,再到后面的测验,他早就都烂熟于心了。
梁池去于初蕊那儿拿了一把塑胶框过来,还被她瞪了一眼。梁池摸摸鼻子,当做没看到。
“你们来看,这道工序正好是在我后面的,这是反射片和导光板组装好的一个板子,现在把它用塑胶框固定。”
梁池边说边演示,“两只手一左一右,同时把塑胶框上的凸起按进凹槽内,一定要先固定住四个角,再按四个边。”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庭礼与邹乐微微弯腰,听得认真。
温庭礼学得很快,在梁池演示完第三遍后,便要上手试试。
梁池起身给他让出位置,“小心点,塑胶框不值钱,但这张板子可值一百块钱,别划到了。”
温庭礼自信地笑了笑,精准无误地完成了第一个,虽然动作略慢了些。
“不错呀!”梁池赞赏地点点头,又对着邹乐说,“你要不要也试试?”
邹乐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一会儿,吴争回来,见温庭礼已经练习的像模像样了,便给他分配了个位置,就在梁池的后面,让他正式开始工作了。
至于仍然不敢上手的邹乐,按照他原来的暴脾气,他早该骂人了,但是不知怎么的,看着邹乐无辜的大眼睛,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吴争叹了口气,“算了,我这会儿没事了,我来教他。梁池你忙你的吧,主管又在催产量了。”
梁池点头,温庭礼无视了邹乐求救的目光,美滋滋地坐到梁池背后,心想这位置可真好。抬头就能看到梁池宽阔的后背,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角,喊一声梁哥,他就会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进无尘车间的工序比我写得更繁琐。我怕太啰嗦,把静电环,消毒液什么的都省略了。
不过靠眼睛认人是真的哈哈哈哈。我当年在车间两个月,因为本身就脸盲,认人困难,除了组长,只记住了一位双眼皮大眼睛,眼睫毛超长的小哥哥哈哈哈哈(我颜狗的属性好像暴露了)
第5章去吃饭
忙碌的三小时很快过去,晚上十二点整,休息的铃声刚响了一声,温庭礼就戳了戳梁池的后背。
“梁哥,去吃饭吗?带我一起呗。”
“你不跟邹乐一起吗?”梁池问道。
“我没见到他人,可能被组长带出去了吧,不用等他。”
梁池点头,二人边说边往外走。
出了车间,众人都挤在柜子旁边换衣服。反正只是脱掉外衣,用不着更衣室,男男女女也没那么多讲究,都挤在一处。他们两个的柜子恰好都在最里面,此时完全挤进不去。
梁池倒是习惯了,慢条斯理地揭掉手臂上缠着的胶带,口罩以及塑胶手套,都丢到垃圾箱,还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递给温庭礼一杯。
“不用着急,这会儿食堂人正多着呢,等会儿再去。”
温庭礼点头,双手接过,“谢谢梁哥。”
一口气喝完,又学着梁池的样子把该扔的都扔掉。
食堂一共有两层,一楼是大锅菜,面条,米线粉丝之类的,饭菜便宜,人也多。二楼是精致小炒,旋转小火锅,价格略贵,人少一些。
梁池很少去二楼,但这次带着温庭礼,还是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问他想吃什么。
温庭礼倒是随意,只说梁池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于是两人还是在一楼买了米饭套餐,十块钱两素一荤自选,米饭管够。
他们端着盘子在食堂转了一圈才找到位置坐下,桌子上还有上一拨人洒下的汤汁,梁池也不介意,随便掏出张纸擦了擦就凑合着坐了。
温庭礼刚坐下就开始狼吐虎咽,他实在是饿极了,说来也奇怪,他是典型的夜猫子,平时这个点也没到睡觉的时候,怎么躺在床上玩手机就不觉得饿呢。
等温庭礼第二碗米饭吃完,才刚刚七分饱,抬头却发现,梁池第一碗米饭还剩了一半,却已经放下了筷子。
“梁哥,你吃这么少吗?”温庭礼诧异,饭量这么小,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我是北方人,吃不惯米饭。”梁池叹气,即使来宿市三年了,他依旧不能习惯这边的饮食。菜是甜的,面条也是甜的,主食只有米饭,他想买个馒头都买不到。
温庭礼懂了,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好吧,我妈也是北方人,嫁到宿市,你知道吗?我爸说她结婚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后来愣是因为不习惯这边的饮食,被逼的学会了做饭。”
温庭礼说着笑了笑,“所以虽然我生活在宿市,但受我妈影响,我也能接受北方的菜。”
所以我们两个不会饮食不合的,我可以随着你。温庭礼这样想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梁池。
梁池自然看不懂他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下,“吃完就回吧。”
凌晨三点的时候,温庭礼开始打瞌睡。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每点一下头下巴就会磕在操作台上,然后被痛醒。但是清醒不了两分钟,他就会再磕一次。他迷迷瞪瞪地一会儿担心自己英俊的下巴可别磕出坑开,一会儿又担心被组长发现骂一顿。
梁池听着身后接连传来的咚咚咚的响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温庭礼的下巴又要再一次和操作台亲密接触。
梁池下意识地伸手给他垫了一下。手心向上,托住了他的下巴。两人透过薄薄的一层手套,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温庭礼猛地被惊醒,他觉得此时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十分感谢替他遮挡的口罩和帽子,才不至于暴露在梁池面前。
梁池淡定地收回手,还善意地笑了下,“困了?白天没睡够吗?”
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温庭礼听来性感得不像话。
“睡了,我睡了快十个小时呢。”温庭礼无奈,“但是生物钟没办法调整得这么快,晚上还是困。”
梁池十分理解,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哪怕白天睡一整天,晚上上班还是困的不行。
“习惯就好。”梁池安慰道。
“说什么呢?交头接耳的!”吴争的吼声从后面传来,“产量达标了吗?”
温庭礼悻悻然低下头继续干活儿,梁池无奈笑了下,转回了头。
终于熬到了早上下班。
“咦,梁哥你要直接回去吗?”温庭礼原本跟着梁池往外走,却发现他好像走的不是去食堂的那条路,“宿舍那边不是没食堂吗?怎么不吃完再回去?”
“我懒得去食堂排队,回去后随便找个小摊买点吃的就行了。”梁池解释道。
温庭礼正要说那我跟你一起回,却被邹乐扯了扯袖子,“阿礼,我们去食堂吃完再走吧,我饿了。”
温庭礼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于是只得跟梁池说了再见。
“邹乐乐同学,你去哪了啊?我晚上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人?”温庭礼咬了口油条,边嚼边问。
邹乐双手捧着碗喝了口粥,小脸比那碗口也大不了多少,鼓着腮帮子,活像只小仓鼠。
“我被组长带到外面单独教了,他给我把整个的生产流程都讲了一遍,我觉得组长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实际很温柔啊!我还弄坏了两张板子,他都没有批评我。”
邹乐说个不停,双眼亮晶晶的,短短一个晚上,他已经对那位什么都会,还超级温柔的吴争组长充满了崇拜。
温柔?温庭礼抽了抽嘴角,他这一晚上可不止被骂了一次。邹乐乐是不是眼神出了点问题?
第6章配眼镜
温庭礼睡到下午五点才醒,还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谁呀?”他语气不太好,心想肯定是班里的哪位同学又有破事儿找他,当个班长可真不容易。
开门却愣了神,梁池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我吵醒你了?”梁池略带歉意地望着他,“我把你的围巾洗了,但是我宿舍阳台衣服都挂满了,实在没地方搭,就给你送过来了。”
温庭礼连忙把他迎进来,态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梁哥你就戴了这么两次,洗什么呀!”
说着把袋子接过来,掏出围巾,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个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架,晾到阳台。
“这个是我的床。”温庭礼指着靠近阳台的右手边下铺的位置,“我们宿舍也没个凳子,梁哥你随便坐吧。”
梁池也没再瞎客气,就这么坐下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也看出来了温庭礼这个人,就是个热情大方的家伙,他还挺喜欢跟这种性格的人相处的,会比较放松。
“你是怎么知道我宿舍的啊?”温庭礼坐在了对面床上问他。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就问了苏宛。”
“哦哦。”温庭礼拿过手机,果然看到十几分钟前梁池发的消息问他宿舍号。
“我刚睡着了,手机静音。”温庭礼解释道。
梁池点点头,随口问道,“你们宿舍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温庭礼这才注意到宿舍人都不在了。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对了,梁哥你在哪个宿舍啊?”
梁池笑了笑,“说来也巧,我在你正对面,不过比你高了一个楼层。”他说着走向阳台,指了指对面宿舍楼的那间窗户。
温庭礼望过去,果然看到对面二楼阳台上挂着满满当当的衣服。两栋楼相隔不过六米,温庭礼想着,若是梁池站在对面阳台,他微微抬头便能看清他的脸。
哦,不对,看不清,他的眼镜忘了带过来。
温庭礼的思维也是十分跳跃了,“梁哥,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眼镜店吗?”
梁池微微诧异,“你要配眼镜吗?你近视?”
“嗯。”温庭礼点点头,“不算严重,二百度,平时基本不戴。但是我有个毛病,我放着不戴可以,但偶尔想戴的时候不能没有。”
梁池笑了,不再是客气疏离的微笑,而是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微微低头的那种偷笑。
温庭礼一下子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不少,也不再拘谨,故作生气的样子,“不许笑我!快说哪里有?”
“我跟你说有用吗?你能听明白?”梁池调侃道,显然还没忘记第一次见面,温庭礼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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